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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丫鬟(下) 第三十三章 皇子之死有玄機(1)

「大捷大捷!江邊將軍兵出婁山關,蠻人連棄十三城!」

「大捷大捷!江邊將軍兵不血刃,連下十六城!」

「好消息好消息,皇上敕令,欲冊封江邊將軍為定南王!」

「江邊?」新任參知政事唐棣,將手中的奏報放在桌子上,皺眉低語,「這位好像是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

曹師爺笑道︰「也不是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只是躐升的速度快了一點。想想這位爺也真的強焊,十年時間從一個小兵升到一軍主帥,即便是兵部那些最克扣的爺們,也沒有找到壓制這位爺的理由。」

時光荏苒,歲月悠悠,轉瞬間十年過去,唐棣已經三十五歲,下巴蓄起了短須,從承天府進入了政事堂,成為峻崎國權力中心的一員。

但是唐棣並不是峻崎國寒門的勵志典範,真正的勵志典範,叫江邊。

十年之間,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兵,變成了小隊長,變成了百夫長,變成了游擊將軍,而後皇帝聖旨下來,江邊就成了南疆定南軍的主帥。

對于這位勵志典範,唐棣一直隱隱有些不安,不為別的,只為這位江邊將軍是一個孤兒,連父母妻子都沒有。

連父母妻子都沒有,皇帝卻用他做了南疆的主帥……去政事堂議事的官員們也曾勸阻,但是皇帝卻一意孤行。

對于這位皇帝,唐棣看得很清楚,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明君,但也不是一個昏庸無能的糊涂蛋,皇帝這麼做一定是有人給他吃了定心丸或者灌了迷魂湯。

但是讓官員們抓狂的是,他們不知道皇帝吃下的這顆定心丸或者迷魂湯叫什麼名字,給皇帝送藥的人又是誰!

曹師爺笑著說道︰「大人,您不要擔憂,江邊將軍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妥,我們不是還有雍王和雍王世子嗎?」

江天舒叛逃之後,這個雍王世子的位置當然讓了出來,江天凌終于如願以償。只是朝野之中人人都在議論他坑害堂兄的事,認為他遠遠不如江天舒。江天凌一怒之下,帶著幾個親兵奔到太行山,竟然輕輕松松就將太行山的盜匪解決了,此後又平定了幾處盜匪,甚至也到

崤山關打了幾次草原人,也算是為自己掙了一個軍神的名號。現在皇帝就將皇宮禁衛軍交給了他管轄。

「江天凌?」唐棣笑著搖頭,「不是江邊的對手。」

曹師爺嘆了一口氣,說︰「不管怎樣,我對江邊總還有幾分信任,現在最要緊的是京師內的局勢啊。」

京師內的局勢的確不樂觀,太子癱瘓,這些年眾臣已經多次上書,要求皇帝另立太子,而多病的二皇子前些年從馬背上摔下來,不幸沒了。

就在前幾天,趁著江邊將軍大勝,峻崎國又多了一塊領土,皇帝祭告太廟的時候終于下定決心,當場立了三皇子江天暢做太子。

皇帝一向偏愛四皇子江天嘯,但是這一次卻立三皇子做太子,其實原因也很簡單,三皇子是嫡子,是已故皇後的兒子,論嫡論長,三皇子絕對大勝四皇子,除了文經武略。

四皇子只比三皇子小幾個月,但是文經武略比三皇子要強得多,更重要的是,四皇子在民間的威望也比三皇子要高得多。

唐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無奈說道︰「立太子終究是皇家的家事,咱們只能勸皇上早些立太子,至于立誰做太子,咱們卻是顧不上的。只能勸說皇上早些給四殿下一塊封地,讓他去自己的封地,不然總是在京師里混也不是個事兒。」

曹師爺說道︰「大人您還沒有看清楚,這一回皇上立三皇子為太子,不過是暫時的過渡之計,哪里見過立太子的程序這麼草率的?這一次立三皇子,只是因為有幾個老家伙每天喃嘀咕咕,故皇後那一系還有兩個老家伙掌著兵權,皇上不能撕破臉罷了。過兩天,找到三皇子幾個錯處,廢掉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立四皇子為太子了。」

唐棣苦笑了一下,點頭說道︰「雖然如此,但是也要預防萬一。」現在雖然是宰相之尊,但是手上卻沒有了承天府的那群衙役暗探,反而覺得日子過得不太順手。想了想,悄聲吩咐曹師爺,「你去承天府交代府尹一聲,這幾個月多盯著皇子府一點。」

曹師爺答應著,離開前特地叮囑,「趁著現在還早,大人您抓緊時間睡一會。」

唐棣點點頭,卻在曹師爺離開後轉身回到桌案前,拿起一支筆開始寫奏章,他提筆寫下

幾個大字——諫勿宣定南王進京疏。無論如何,唐棣認為,皇帝絕對不能宣江邊進京受封。

寫著寫著,天色由暗漸漸轉亮,正在唐棣寫好奏章,準備去休息一下時,卻听見前廳傳來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

「大人,出事了,太子殿下……沒了!」

唐棣「騰」地站了起來,內心瞬間涌起不好的預感。

新任太子殿下江天暢,才當上太子沒幾天就死了。

當唐棣趕到三皇子府的時候,三皇子府已經嚴密封鎖。

原本新任太子應該搬到東宮,但冊封太子的旨意很臨時,大皇子雖挪了出去,東宮卻還來不及收拾好迎接新主人,加上江天暢對東宮的布置很有意見,于是在收拾好前,江天暢仍暫時在三皇子府里住著。

守門的侍衛看見唐棣倒也不擋路,只是神情肅穆地說︰「皇上馬上就來了,請唐大人不要著急進去。」

唐棣嘆了一口氣,「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早進去與晚進去也沒有多大關系了。里面都封鎖了嗎?」

那侍衛苦笑答道︰「出了這等大事,我們哪還容許三皇子府的人走動?當然是第一時間將所有的人都控制了。」

幾個高官要員也先後趕來,沒多久,皇帝便來了。

昭明皇帝江瑾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如今的他頭發已經花白,走路都有一些顫顫巍巍的。當太監扶著江瑾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他甚至差點摔倒。

江瑾雖然不喜歡這個兒子,但是听到江天暢的死訊後,他還是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江天暢的死因很簡單,他是死在女人床上的。

昨天晚上,江天暢的管事又幫他弄來了一個進京唱戲的女子。這樣的女子雖然沒有入了妓籍,但是也會賣身,江天暢的管事見那女子眼波流轉,實在是一個絕色美人,于是就給了那美人的養父一百兩銀子,將這個女子帶回三皇子府。

不想江天暢見了這個女子再也挪不開眼楮,當天晚上就爬上了這個女子的床。

那女子也著實會逢迎,守夜的丫鬟直到四更時分還听見隔壁大床響動的吱吱嘎嘎聲。

將近五更時,丫鬟進房提醒江天暢該起床,準備進宮去听太傅上課了。才推開門,丫鬟便一聲尖叫——她看見那個女人掛在屋梁上晃晃蕩蕩,而江天暢赤果著身子,嘴邊全都是白沫,早已死在床上。

然後,丫鬟便暈了過去。

听完了丫鬟斷斷續續的陳訴,江瑾臉色鐵青,咬牙對邊上的侍衛頭領說道︰「先去將那個管事找來,去查這個賣藝女子的戲班子,然後全部拿下,審問一番!」

那侍衛頭領答應後就下去了。

江瑾轉頭對唐棣說道︰「這承天府本來就是你所管,現在你給朕盯著,這事兒如果有什麼內幕……即便那人是朕的至親,你也要幫眹揪出來!」

唐棣心中一震,不敢拒絕,當下只能應聲道︰「臣領旨。」

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走了。

在場的幾個重臣對視了一眼,對于這樣的案子,他們實在沒有參與的興趣,之所以到這里來,不過是擔憂著皇上罷了。這件事情影響不會小,作為能進入政事堂議事的宰相群,員,當然要預先做好準備。既然皇上點名讓唐棣看著這件事,就留下唐棣,幾個人全都回政事堂去了。

仵作已經開始驗尸,承天府府尹站在一邊,看見唐棣進來,先行禮,然後苦笑。

唐棣靠近尸體,江天暢的尸體就放在床上,那戲子的尸體卻是擱在地上。

這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臉色慘白,頭上沒有其他首飾,只有一根銀簪,戴了一朵大大的絹花。身上的衣服半新不舊,不是很合身,明顯有些偏小,袖子和褲腿都少了一截,露出四肢的肌膚。

看著女戲子的尸體,唐棣眉頭皺了皺,說道︰「這衣服……」

承天府府尹說道︰「下官已經問過了,這衣服是這女子進三皇子府時穿的衣服,進門的時候太子也給她賜下衣服,不過都擱在床頭,沒動用過。」

唐棣點點頭,承天府府尹繼續說道︰「這女子的身上也已經驗看過了,的確是有歡好的痕跡,而且……血跡斑斑,身上有很多青紫,,那些應該是太子留下的。」

仵作上前稟告,「兩位大人,太子的身上已經驗看過了,太子昨天晚上的確歡好過,而且用了藥性猛烈的藥。屬下懷疑,太子正是因為用了此種藥才導致心髒承受不住。」

承天府府尹點點頭,唐棣也同樣動作。

接著承天府府尹就對唐棣說︰「我們再去審問一番。」

正在這時,有下屬前來回報,「那個戲班子找不到了,屬下問了他們住的客棧的老板,老板說這個戲班子的台柱被人買走,演不了戲了,所以那班主昨天就將戲班子解散,讓那些人全都散了,自己離了京。要不要屬下繼續找找?或許能找到一兩個,但是全都要找回來,估計就難了。」

承天府府尹松了一口氣,「找不到才好,否則依著皇上的脾氣,不是要這些人殉葬嗎?」

唐棣驀然站起來,叫道︰「不對!」

一群人都驚訝的看著他。承天府府尹問道︰「大人,有什麼不對?」

唐棣臉色鐵青的說︰「偌大的一個戲班子,就因為台柱被人買走,演不了戲,那班主就將整個戲班子都散了?雖然是野台班子也有不少行頭,賣了那些也值一大筆錢。即便是班主不想做這營生了,他應該也會想辦法將這些行頭都賣了再離開京師,說走就走,斷然沒有這個道理!」

那個前來報告的下屬也說道︰「唐大人說得是,屬下找到客棧的時候也覺得有些意外,因為那些演戲的行頭都還扔在客棧里呢。」

唐棣思索著,「尋常的戲班班主,就算將台柱賣進豪門,或是在京師無論如何都待不下去,那也要在京師多逗留兩日,說不定豪門公子玩得高興了,還有賞賜下來。即便豪門公子不主動給賞賜,只要在離京之前上門一次,那台柱也要念著舊情,悄悄送一點盤纏的。可是現在台柱一進門,那戲班子就迫不及待走人,甚至連行囊都不要了,這說明什麼?」

承天府府尹澀聲說道︰「那是因為他們知道,這里會出事……」他看著屋里,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大人方才為何問起這個女子的衣服了——因為一個太子死在自己的床上,如果是普通女子,斷斷是沒有這般冷靜的,連一聲尖叫都沒有。即便知道自己月兌不了關系,選擇了自殺,也不會有這麼多時間將自己收拾齊整。」

唐棣冷聲說道︰「將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一定要將那個戲班子給找到——去將那個管事叫來,還有那個客棧的老板、伙計,凡是與那個戲班子有過接觸的人都給本官帶來……」說完這才想起自己似乎越俎代庖了,當下對承天府府尹抱歉地笑了笑。

承天府府尹見唐棣看向自己,忙笑道︰「唐大人,這案子關系重大,還是您來主持吧,下官從旁協助就好,畢竟大人您善于審案那是出了名的!」

唐棣澀聲說道︰「這案子……既然到了這般地步,那就非查清楚不可,只怕要將天也給捅破了……這擔子,就我挑了吧。」

承天府府尹默默嘆氣,看著唐棣的眼楮,也多了幾分感激。

只是兩天過去,那個戲班子的人依然沒有找到蹤影。客棧的老板、伙計倒是找來了,查問了一番,也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消息。

後來在女戲子的隨身衣服里找到了藥,兩人請太醫檢驗,太醫卻訝異無比。

「這等虎狼之藥如何能用?即便這一次不出事,下一次也肯定會有害。太子也太不愛惜自己了。」

除了藥之外,其他竟然了無痕跡。

傍晚時分,唐棣月兌下了官服,摒退了隨從,獨自一人走到了城西。他在街邊走走看看,買了兩個燒餅,喝了一碗豆漿,之後晃晃悠悠走到了一個鐵匠鋪子跟前。

火爐里火星四濺,那打鐵漢子眼楮都不瞄唐棣一眼。

唐棣也不尷尬,走過去端詳那些掛在牆上的農具,「這鋤頭頂上的是鋼還是鐵?這鐮刀鋒利不?這是鑊頭吧,太大個了,拿起來很吃力啊……」

打鐵漢子不理睬他。

唐棣繼續笑,「從這兒看,你是不適合打農具的,你還是去兵部幫忙打兵器吧,那個省力又掙錢……」

打鐵漢子慢悠悠往自己手上的器具倒了一些水,听著「嗤啦——」的聲音,享受地閉上了眼楮。

唐棣淡淡笑道︰「你再不理我,我就用殺人的罪名將你關起來。」打鐵漢子如墨般的眼楮睜開,射出銳利的精光,「大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唐棣說︰「我要青鯉幫幫我找一群人。」

打鐵漢子怒道︰「青鯉幫已經解散十年了!幫主被你們趕走,我們這些人奉幫主之命不能助他,就這樣看著幫主被你們追殺!不要說當年的兄弟都已經散了,就是還在,我也不會幫你找人!當初城門口大人與我們幫主喝斷交酒的場景我還記得呢!」

唐棣看著那個漢子,似笑非笑,「我相信這些年青鯉幫的確沒做過什麼大事,但是小事從來沒有斷過吧?」

那個漢子略怔了怔,才說道︰「不管怎樣,我就是一個打鐵匠而已,你若是要我打鐵,我肯定干,讓我做其他事兒,我做不來。」

唐棣還是一臉笑意,那眼神卻讓人發毛,「可是,如果你們不幫忙的話,京師里很快就會有流言,說是你們的人殺害了太子。不過青鯉幫向來隱藏得很好,死一兩百個底下的弟兄應該沒影響……」

那漢子瞬間大怒,喝道︰「哪個沒眼色的會亂嚼舌根?」

唐棣模著下巴的小胡子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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