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知道陸長興的另一層身分,沈清就不意外會在集玉閣里遇見他,豈料竟來得如此快,頭一回上台就遇上這克星。
她藏著、躲著,小心翼翼地避著,忍痛放棄能在宗室勛貴面前露臉的機會,臨時修改主題,從九天羽衣曲改為干坤戰舞,換掉一身華麗的舞衣,再以紗巾覆面,把自己的存在壓到最低,眼看就要順利下台了,陸長興居然在此時說要見她。
究竟是認出她來了,還是他天生疑心重,見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要把她提到面前確認,先發制人?
她攏了攏頰面上的紗巾,內心忐忑不安,眼下她逃不了,只能低著頭,恭敬地跟著小廝來到廂房內。台上還有演出,她卻明顯地感受到在踏進來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令人頭皮發麻。
「世子,人帶到。」小廝將她領到陸長興面前,就退到秦王世子身後。
「芙渠見過各位世子、大人。」她恭敬地跪了下去,完全不敢看廂房里的任何一人,尤其是坐在她正前方的這一位。
每靠近他一步,她身體就多僵直一分,陸長興給人的壓迫根本無法忽視。
「芙渠?」陸長興笑著重復她在集玉閣里的花名,單手輕叩著小廝才剛端上來不久的蓋杯茶,語氣慵懶地道︰「抬起頭來。」
沈清身軀微微一顫,听話地挺起上身,眼神卻仍是朝下,不敢與他直視,心里已是一片死灰,就怕陸長興下一句話就是要她解開面紗。
到時她該怎麼辦?
「覆面就算了,還戴頸飾,你是狗嗎?」陸長興執起蓋杯,滑了兩下蓋子,看到頸飾,還有這雙假意屈服的秋瞳,他幾乎可以篤定此人就是沈清。
等候她過來的這段時間,他怒氣稍稍平緩,見到她眼神不變,知道她骨子里還住著那名倔強的姑娘,心里才好過一些。沒想到被她成為瘦馬一事刺激得險些掉了理智,忘了這人伏低做小的本事可高著呢。
「芙渠非狗,但賤命與之無異。」沈清淡然答道,即便內心極不情願將自己壓得這麼低,但為了父兄,她忍!忍不下來也得忍。
憤怒與恐懼交織,沈清背心淌了一大片汗,還要假裝不受影響,光是面對陸長興這個人就已經快要用盡她全身力量,她如何分神去想月兌身的事?
陸長興輕啜了一口茶水,淡淡地笑了。「你說自己是個命賤的,我看你倒是個不服輸的,不然怎麼會選跳戰舞呢?」
「芙渠身子不夠柔軟,戰舞反而適合。」她淺聲答道,內心是懊悔不已。改跳戰舞是為了讓陸長興別注意到她,因為她的力道發揮不出戰舞強韌的美感,沒想到最終還是失算了。
「我要見你,就表示我對你有興趣。」陸長興擱下蓋杯,看著她柔順的模樣,不曉得心里正在轉著什麼月兌身的想法。
「你既然是閣主捧上台面的瘦馬,應該知道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能力將你贖出集玉閣,許你後半輩子錦衣玉食,你進來眼珠子連轉都不轉一下,難得是個懂規矩的,我這人不喜歡別人朝秦暮楚,你算過我第一眼了。」
台上歌舞依舊流暢地進行著,可惜席間沒幾個人把注意力放在上頭,全拉長耳朵關注陸長興說出來的每一個字,秦王世子更是直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低著頭的沈清自然也是大為吃驚,她此刻最擔心的就是陸長興的另眼相看!
她咬了咬牙,本來想順勢抬舉一下集玉閣里的伶人每個都是懂規矩的,好顯得自己平庸、不值一哂,又怕陸長興就著她說的話下套,最後把她綑死,已經上過當的她,根本不敢賭,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下。
「很好,沒讓你開口就不說話,要是你方才蹬鼻子上臉,我馬上趕你出去。」陸長興眯起眼,像對她極為滿意似的,嘴角緩緩上揚。
他這麼說,沈清更不敢在這時候開口了。她不敢去猜陸長興的意思,不管猜對猜錯,她都討不了好處,好像落入網中、被人拖上岸的魚,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管往哪兒走,都是死路一條。
「世子,你方才說的話還算數吧?」陸長興轉頭對秦王世子笑了笑,十分愉悅開懷,指著跪在地上的沈清說︰「我要她。」
連續兩回從他手里逃月兌,這一次,她別想再走,用任何辦法,都不行。
這一次,他要在她飛翔之前,把她的雙翅折斷。
沈清險些腳軟,一顆心頓時沈到谷底,當年被一群漕幫幫眾困死在碼頭上時,她還不曾這麼絕望過,難道多年來的努力就要毀在今日了嗎?
不行,絕對不行!她必須冷靜,必須沈著,陸長興是干大事的人,不可能隨時盯著她,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肯定還有轉圜的余地。
前提是……她要能抗得住陸長興的羞辱,這次落到他手上,又是以瘦馬的身分,肯定討不了好,說不定還得連當年舊債一起償還。
「當、當然算數!」秦王世子差點咬到舌頭,太驚訝了。「不過……你不先看看她的長相嗎?要是不合你的意思……」
「不用了,這樣才有驚喜。」他還沒看過沈清兩年後的模樣,斷然不會在此刻要她把紗巾拿下來,讓在場眾人看清楚她的容貌。
「這樣呀……」能讓集玉閣選為瘦馬,又標以高價,容貌必定不俗,這點應該不用擔心,只是他克制不住好奇,又多問了句。「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啊?」
等陸長興收了名瘦馬的事情傳開,身為東道主的他,肯定會被無數人套消息,他到現在還沒看出她有什麼讓人眼楮為之一亮的特色。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陸長興端起蓋杯茶,一飲而盡,潤著雙唇,勾起嘴唇笑道︰「就她舞跳得特別丑。」
「……這、這樣啊。」秦王世子勉強湊了這幾個字出來,其他人是完全找不到話。他脾胃也太奇特,難怪孤身這麼久,現在他們也不好意思叫芙渠重現戰舞,看看到底有多丑,丑到能入陸長興法眼。
沈清默默地嘆了口氣,什麼想法也沒了。
一方帕巾,隔絕了沈清的視線,等她能重新視物之後,這世界就會完全變樣。
她進了陸府,還成了陸長興的姨娘。
不管集玉閣底下出來的名伶瘦馬身段有多麼妖嬌,肚子里存了多少斗升的墨水,在正經人家眼中,依舊是下九流的女子,上不了台面,供主子玩樂幾年,年老色衰,給了筆銀子放走還是她們得以善終的命運,不見得人人都有機會抬成姨娘。
別人羨慕她能得陸長興青睞,一進門就有姨娘身分傍身,後宅又無主母,日子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殊不知她心情忐忑像八月做大水的厲江,一點都不快活。
她本想著進了陸府之後,走一步算一步,豈知她一坐上粉轎,搖搖晃晃進了小門,就什麼主意都沒有了。
陸長興讓她模不著頭緒,她實在不清楚要如何防患未然,而陸長興卻像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似的,早早守在該處,等她自己送上門。
咿呀一聲,房門開啟了,沈清交握擱在腿上的雙手猛然一緊,屏息以待,不久便看見一雙黑靴走進她帕巾下。
「下去吧。」陸長興打賞了守在房內的兩名嬤嬤及兩名丫鬟,揮手要她們退下。
食指一抬,揭去了沈清臉上的帕巾,霸道地抬起她的下顎,側頭笑了笑。「似曾相識的一幕,嗯?」
「芙渠不懂爺在說什麼。」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裝傻,打死不認,光腳不怕穿鞋的。
「不叫沈清了?」陸長興指月復摩挲著她細女敕的臉蛋,兩年不見,她五官又長開了些,少了粗野,多了柔媚,微斂的順服眼眸中,還是有藏不了的倔強,讓他想狠狠地咬上一口,確定她是不是真的。
事實上他也咬了,一嘴咬在她臉頰上,不帶遲疑,細細輕嚙她的頰肉,舌尖在他咬起的那團粉女敕頰肉上,舌忝舐打轉,溫熱的氣息毫無阻礙地吹拂著她的臉頰,把她嚇得連呼吸都忘了。
「呵。」陸長興笑得輕佻,雙眼微微地眯了起來,另一手撫上她的脖間,略覆薄繭的長指順著她頸間的線條,感受她軀體的輕顫,慢慢地將手指繞到頸後,解開將近三指寬的頸飾,以指月復輕撫她喉部的疤痕。
「你混入漕幫調查曹永祥的事,頂著沈姓不怕叫人發現,怎麼現在連沈姓都沒有了?是打擊過大?還是知道進了集玉閣,等于把沈閣老的臉面踩在地上,不配姓沈了呢?」
「……」沈清咬牙死忍。陸長興不愧是一幫之主,懂得如何挑別人的軟肋狠狠中傷,她確實覺得愧對父親一世英名,才忍痛將姓氏舍棄,若非她走投無路,何必出此下策?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陸長興有得是辦法讓她難受,就在她決定無視這一切、淡然以對時,一股奇異的熱度襲擊她的胸口,他居然直接將手探進她的肚兜內,罩住她右方胸脯,孟浪揉捏。
沈清雙眼倏睜,兩手握住他侵略的手腕,又急又羞地看著他。
「這不是你預料中的事嗎?何必吃驚呢?」陸長興再度笑了,笑容帶著滿滿的嘲諷,沒有收手的意思,舌尖依舊故我地刷過她的臉頰,又掃過她的唇間,鉅細靡遺地描繪她的唇形。「你不是瘦馬芙渠嗎?」
沈清很難受,不只唇瓣上的濕溽,不只胸口上的熱度與放肆,還有她如大石壓頂的心,都教她難受得想尖叫。
「集玉閣沒教你討好男人的手段嗎?生女敕成這樣,像塊野姜似的,好意思要價兩千兩?」陸長興嘴上不饒人,手上更是沒閑著。
他原先只想嚇唬嚇唬她,不過在她握住他的手腕後,還真有要了她的沖動。
不管她讓他多惱怒,畢竟是想了兩年的姑娘家,好不容易尋回來了,豈會再輕易放她離開?稍作懲罰即可,只是這次他要打造個牢籠,讓她看得到外面,卻飛不出去,省得他還得再過個三年、五年才把人找回來。
想出去,只有藉著他的手臂。
沈清全身僵直得厲害,被羞辱的難堪與上的折磨沖擊太大,她完全沒辦法思考,頃刻間,本能凌駕在理智上方,她動手想推開他。
「忍不下去了嗎?」陸長興低頭在她耳邊輕笑,看她矛盾的樣子實在有趣得緊,讓他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她。
「你為了追查沈閣老一案,都甘願拋棄自尊成為瘦馬,以便混入高官或富商的後院內大吹枕邊風,好掌握更多線索跟罪證,怎麼覺悟才這麼一點點?我不過咬了你一口、親了你一下、模了你一把,你就羞憤得恨不得去死,大宅內多的是無恥下流的房事把戲你又要怎麼忍?忍不過你又要如何爭寵上位,去尋你要的東西?」
沈清如被雷擊,把她砸得眼冒金星,她抱著破釜沈舟的心態進集玉閣里賣弄身段,就像陸長興所說,混至某位官宦人家或是一方富甲的後宅里,藉著對方的臉面與關系打探消息,找出與曹永祥狼狽為奸的人。
她已經做好失身的準備,直至此刻,她才知道她所謂的準備有多可笑。
「可惜呀可惜,你現在醒悟也晚了,成為我陸長興的人,還有誰敢動你主意?還有誰敢要你?」他低低一笑,將她推向床鋪,整個人覆了上去。
「把你會的手段拿出來讓我瞧瞧,把我伺候得開心了,興許我會幫你一把。」
把她抬回府里,不管踫不踫她,外界都知道這是他的女人,就怕哪天她跑了,舍棄了芙渠這個名字,這一頁又被輕輕揭過,試問,他如何甘願?
憑什麼他要惦記兩年,她卻能雲淡風輕,說走就走?
「爺說的話,芙渠听不懂。芙渠只知道進了府,就要全心全意服侍爺。」就算陸長興把她的身分調查清楚了,知道她的來歷,她也絕對不能在這關口承認自己就是沈家人,她葬姓走上這條路,就得走到黑。
所以她只能撐,就算她只能在陸長興這里鑽空子,也得繼續前進,她不相信她攀不過陸長興這座山。
只是要先度過今天晚上……
「都到這時候你還跟我裝傻?」要跟他比耐性?呵,他不介意與她玩玩。
「芙渠沒有裝傻,能服侍爺是芙渠三生有幸,怎麼可能帶著其他算計呢?」沈清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神情算不上自然,為了掩飾,也為了狠下心來把自己推進深淵,她伸出雙手,柔馴地摟上他的脖子,假意埋首在他胸懷內,故作嬌羞,努力壓下快要竄遍她全身的寒意。
「芙渠沒有伺候過男人,一時懵了,還請爺不要見怪,芙渠會努力學的。」
就當被狗咬了。
「原來如此,那就不能怪你了,爺听你這麼說,心里還挺高興的。」全心全意服侍
他是不是?陸長興笑著勾起她的下顎,淺淺地吻了上去,解開她腰帶的時候,雙眼還直勾勾盯著她,深怕錯過她任何反應。
「乖,你肯學,爺就努力教你怎麼討好我。」就看她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沈清深呼吸,笑著應下。「芙渠謝過爺。」
「瞧你這麼乖巧的分上,爺今兒個就溫柔點。」他笑了笑,摟過她柔軟的身子,吸吮她晶潤的耳珠,刻意在她耳邊重喘呼息,享受她藏不住的顫意,心滿意足得好像鑿穿了一條運河。
差點他懷中這只沈家堂前燕,就要飛入其他人家了,老天何其眷顧他,讓他早一步得手,要是不能將她留下,豈不辜負老天爺一番美意?
他抬起頭,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一手撐在她臉頰旁,一手褪去她的羅裙與褻褲,霸道地分開她的雙腿,將之貼上他腰側,看著她強作歡喜的模樣,身下燃起的欲火又像潑了桶油似的,越燒越烈。
今晚,他就折了這小燕子的一只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