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妃神情凝重的閉上眼楮。懷兒真的看上章幽蘭嗎?
「娘娘,四殿下不是糊涂人,這事會不會有誤解?!」琴兒安慰道。
「本宮要見懷兒。」雖然知道懷兒不可能因為氣話編出這樣的謊言,但是兒子沒有親口向她承認,她說什麼也不願意相信。
琴兒應聲正要退出去,就听見外面的宮女高喊四殿下的聲音,下一刻,朱孟懷已經走進來。
「你來得正好,本宮有話問你。」珍貴妃看了琴兒一眼,琴兒立刻悄然無聲的退到外頭守著。
朱孟懷怔了怔。雖然娘脾氣不好,但是對他少有如此嚴厲的時候。
「怎麼了?我惹娘不開心嗎?」朱孟懷故意嘻皮笑臉的道。
「你還記得章幽蘭是皇後娘娘看上的太子妃?」
「當然記得。」原本娘一直查不到皇後娘娘選上的太子妃是誰,後來是畫兒無意間發現八皇爺爺約了章閣老喝酒,再從八皇爺爺身邊的人下手打探,終于挖到這個消息,不過直到牡丹會之後,皇後娘娘才向父皇透了口風。
「若是記得,為何寧兒會說出那種不像樣的話?」
知道娘所指為何,朱孟懷真想罵人。那個昊丫頭竟然出賣他……算了,已經說出口,難道還能收回來嗎?
可是,這會兒他若承認了,娘會如何反應?氣炸了嗎?這是必然,但是經過那個丫頭近來不像話的表現,有沒有可能將她換下來?娘必然同意章幽蘭更適合當四皇子妃。
「為何不說?」
朱孟懷豁出去的道︰「是我先看上她的……」
「閉嘴!」珍貴妃惱怒的拿起茶盞,可是終究沒有扔出去,而是重重放回幾案上,茶盞一陣搖晃,茶水灑落在幾案上。
朱孟懷覺得很委屈,不明白他有何不對。若娘沒有堅持他娶和妍寧,章幽蘭就會成為四皇子妃,而不是太子妃。
「即使本宮不要你娶和家的姑娘,你也不可能娶她,章閣老連太子都不願意輕易點頭應了這門親事,如何願意將寶貝孫女嫁給你?」
朱孟懷不服氣的撇嘴。沒試過,怎麼知道?
珍貴妃看得出來他深陷不滿之中。姜家姑娘的事使他對寧兒更是忍無可忍,看樣子,她不能不下重話。
「你若敢再對她有一點點痴心妄想,別怪本宮對她心狠。」
朱孟懷臉色為之一變。「娘,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意……」
「若你不再動不該有的心思,本宮又何必為難她?」珍貴妃的聲音教人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殺氣。
「娘母妃放心,兒臣不會再想她了。」
珍貴妃不願意為了這點小事跟兒子鬧不偷快,連忙換上溫柔的面孔。「無論做什麼,本宮都是為了你。事到如今,她不是太子妃,也不可能成為四皇子妃。」
朱孟懷瞬間蔫了,他何嘗不明白,只是很郁悶,實在難以釋懷。
章幽蘭從來不是那種接到帖子就應邀出席的人,一來她曾經在皇上面前露臉,連皇上都夸她好極了,祖父要求她平日低調,二來她見不慣貴女成日找機會算計名門俊杰,她害怕不小心流露出不屑的心思,得罪人,還是盡可能不要打交道比較好。
可是不參加宴席,危險就不會找上門嗎?錯錯錯,不記得何時听人說過,危險念著你時,就是坐在閨房繡花也會倒大霉……雖然今日她不是坐在閨房繡花,而是帶著七妹妹應宋玉荷之邀上茶館听說書,但危險就在她眼前發生了。
這一刻,她真的是嚇壞了,眼睜睜的看著茶館的樓梯在她面前崩塌……不,正確的說法是,若非朱孟觀也來到茶館,出聲喚住她,讓她和七妹妹正要上樓梯的腳步又退回來,不但是她,就是七妹妹也會像破布女圭女圭般深陷那堆木頭當中,不死,只怕也摔得面目全非了。
她第一次知道害怕,即使在天霧山,盜賊拿刀子抵著她的脖子,她都未曾感覺死亡如此靠近,甚至過了三日,她的心情還是深陷其中難以平復。
「小姐,石榴煮了天麻洋參茶,你喝一點。」靛藍心疼的看著章幽蘭,不過短短三日,小姐就瘦了一圈。
章幽蘭知道自己應該打起精神,這件事不能就此算了,至少不能不知道敵人身在何處啊……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她關心的問︰「七妹妹那兒呢?」
「小姐別擔心,石榴送過去了。」
章幽蘭向靛藍要了文房四寶,寫了一張天門冬炖烏雞的藥膳方子,遞給靛藍。「交給石榴,七姑娘需要滋補益氣,寧心安神。」
「小姐也需要啊。」
「我沒事,七妹妹搬出安泰居不久,身邊的人還無法獨當一面,你們要多費心。」
「小姐放心,我讓石榴別管清荷苑的事,除了待在小廚房給小姐和七姑娘炖補品,她幾乎坐鎮清寧院。」
章幽蘭贊許的點點頭,終于安心了,這時章莫恩的大丫鬟金兒來清荷苑,說章莫恩請她前去清竹軒。
雖然這幾日她精神不濟,但是哥哥絕不會不管茶館一事,想必已經有消息了,她趕緊請靛藍更衣,帶著靛藍隨金兒來到清竹軒,沒想到真正等她的人是朱孟觀。
章莫恩開口道︰「太子殿下有消息了。」他無論如何要表明清白,要不,三妹妹一定覺得他這個哥哥很沒出息,老是受制于太子……事實好像也是如此,可是他絕不承認,若非他的人善于做生意,不像太子的人善于打探消息,他不會將茶館的事交給太子。
「坐吧。」朱孟觀看了軟榻一眼。
「我很好。」他不坐,她能坐嗎?不過,在朱孟觀堅持的目光下,她還是坐下了。
朱孟觀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茶館的掌櫃推說樓梯年久失修,願意賠償,然後將茶館封了。」
章幽蘭早就料到茶館會如此處置。「茶館已經被下了封口令,可見得對方的身分是他得罪不起的,要不,就是他的主子。」
「我查過茶館的來歷,只是尋常的商戶。」
沒錯,她喜歡上這家茶館听說書,正是因為不起眼,非京城權貴喜歡聚集之處。
「你與這間茶館的主子絕對無冤無仇,可是若非茶館內部的人,無法準確掌握何時下手,因此我的人還是先從茶館內部的人著手調查,詳查當時最有可能犯案的可疑人物,倒是查到一人,不過我的人一找上他,他就因喝醉酒不小心落水身亡。」
這種感覺真是熟悉,前世她就經常在後宮見過這種弄死證人的方法。「此人是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你倒是很了解。」
「這是常理,最好用的當然是沒有家累的孤兒,他們很可能是為了還恩情,若不是,就是為了錢財鋌而走險的人。不過,能夠如此巧妙的取人性命,絕不是和四姑娘。」章幽蘭第一個懷疑的當然是和妍寧,唯有她們之間有恩怨。
「我從來不認為和妍寧與此事有關,珍貴妃剛剛警告過她,若她還想當四皇子妃,絕對不敢再亂來。」
「我明白,可是,還會有誰想對付我?」
「有沒有可能是和家?」章莫恩忍不住插嘴道。
章幽蘭難以置信,「難道因為馬賊一事,我咬出和妍寧,和家就要對付我嗎?」
「和家要對付你的可能性確實不大。」朱孟觀中肯的道。
「為何和家的可能性大?」章莫恩覺得自個兒的推測合情合理。馬賊一事,難道和家能夠與和妍寧無腦之舉劃清界線嗎?珍貴妃譴責和妍寧的同時,難道不該追究和家沒有盡到管教之責嗎?
「因為姜家姑娘一事,父皇對和妍寧頗有微辭,和家近日的氣焰收斂不少。雖然馬賊.事沒有鬧到父皇那兒,但是父皇不可能對天霧山的事毫不知情,就算珍貴妃沒有嚴厲管教和家,和家也恨不得天霧山的事趕緊風平浪靜,怎可能在此時大剌剌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手謀害你?」
章幽蘭同意的點點頭。沒錯,和家沒有一個成材的,不如章家,有個大伙兒不敢違逆的頂梁柱,絕對沒膽子公然危害人命。
「不是和家,那會是誰?」章莫恩真是頭疼死了。
是啊,若非和家,是誰?以章閣老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沒有人會如此瘋狂想謀害章家的人,除非,有更大的利益考量……對了,他怎麼忘了呢?這會兒他終于明白了。
「若說三姑娘並未得罪任何人,三姑娘有什麼值得人家痛下殺手?」
章莫恩頓了一下,也想通了,「太子既定的太子妃之位。」
章幽蘭微蹙著眉,想要堅持她不嫁朱孟觀,可是,她竟然無力反駁。
「母後將慈寧宮圍得像鐵桶似的,母後選定三姑娘為太子妃一事不可能透露出去,我也是三緘其口,可是珍貴妃還是知道了。」
「難道珍貴妃不願意三妹妹嫁給太子,就對三妹妹痛下殺手?」章莫恩實在難以相信。雖說後宮的女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也不至于如此瘋狂吧。
「凡是不想讓我坐穩太子之位,都不樂意三姑娘嫁給我,只是,除了珍貴妃和大公主,無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
「無論如何,總要證實是誰下手,從何防備。」
「這事只能從老四下手。老四是最清楚珍貴妃底細的人,而老四也是最沉不住氣的人,如此一來,說不定可以從他身上引出線索。」
章幽蘭早就無言以對了,先是莫名其妙被和妍寧憎恨,接著又扯出珍貴妃或大公主想要她的命……她根本不想當太子妃,可是,為何跟朱孟觀有關的麻煩糾纏她不放?難道她真的要走入朱孟觀的後院嗎?
「無須擔憂,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他知道她委屈,明明不想當他的太子妃,卻要因此遭受性命威脅,可是他已經無法放手了,無論如何,他要定她了。
唯一令章幽蘭擔憂的是——若是再一次踏進朱孟觀的後院,她還能活下來嗎?
麗和宮,珍貴妃難得如此好心情,點燃薰香,親自煮茶。
珍貴妃行雲流水般的煮茶手藝很優雅,教一旁伺候的人看得目不轉楮,不久,一股茶香從壺中傳出來,沁人心脾,不過就在這美好寧靜的一刻,朱孟懷沖了進來。
「母妃,你怎能說話不算話?不是答應我了,你不會為難她嗎?」
自從那日之後,懷兒就不曾喊她「娘」……她要自己保持平靜,此事很快就會過去了,何必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丫頭跟懷兒鬧脾氣呢?珍貴妃看了琴兒一眼,琴兒悄悄招呼在寢殿伺候的宮女退了出去,她溫柔的對朱孟懷一笑。
「有話慢慢說,何必如此著急?坐下,喝盞茶,這是本宮親手煮的。」
朱孟懷固執的看著珍貴妃,非要她立刻給個答覆。
「坐下。」珍貴妃親自奉上一盞茶。
頓了一下,朱孟懷終究無法堅持到底的在幾案對面坐下,接過茶盞,可是卻當成酒一口干了。
珍貴妃不悅的皺眉。「你是四皇子,可不是市井小民。」
「茶喝了,母妃可否告訴我了,章三姑娘在茶館發生的事與母妃有關嗎?」朱孟懷今日的態度很強硬。
珍貴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是讓你別再想她了,怎麼還如此關心她的事?」
「……我是無意間得知此事。」他深怕惹怒母妃,確實不敢打探章幽蘭的事,可是教他不想,真的太難了,何況太子至今還未定下她,父皇也還未為太子賜婚,他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無意間……這會不會太巧合了?」珍貴妃冷冷一笑,這種伎倆她太熟悉了。
「真的,我去茶館听說書,無意間听到的。」
珍貴妃微微揚起眉。「你何時喜歡上茶館听說書?」
「我遇見祈世邦,他正好要去茶館听說書,問我有沒有興趣,我就跟著一起去了,正巧听見幾個學子在聊此事。」朱孟懷越說越不耐煩。母妃總以為別人一肚子壞水,而事實上,她的壞心思難道會少于別人嗎?
怎麼又是祈世邦?這很顯然是有心人刻意安排,不過,祈世邦是不經意被利用,還是听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