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良婿自個教 第7章(1)

那夜風波後,時晴便被羅氏拘禁起來,過沒兩天,來了個牙婆,時晴就這麼被賣掉了。

听說,時晴要被牙婆領走時咒天罵地,把葉通賢與羅氏等人臭罵一通,氣得羅氏一連砸了幾個杯盞,還讓護院將之毒打一頓才放人。

之後,西院那頭仍是吵吵鬧鬧,據說是羅氏天天抓著葉通賢算帳,鬧得雞犬不寧,反觀東院這頭,少了時晴這個興風作浪的,一切回歸常軌,井然有序,下人們也多了笑臉。

這天,葉釗祺一從國子監回來,連官袍都還沒換下,便把趙頤萱找來,神秘兮兮的拉著她上馬車。

馬車行了一段路,最後停在一間位于城東的五進大宅院,葉釗祺興匆匆的牽著她下了馬車,隨行的還有孫詠等人。

說來,葉釗祺身邊除了侯嬤嬤之外,就屬孫詠最忠心,也難怪當初葉釗祺會派他出去尋找聖誕禮物。

「如何?你可喜歡?」葉釗祺親自推開大門,領著她進到屋里。

趙頤萱驚詫的轉過身,眸兒瞪得老大,困惑地問︰「少爺這是……」

葉釗祺望了一眼寬敞的宅院,說︰「我都這個年紀了,也該出來獨立門戶。」

由于葉家是世家,早年老一輩仍在世的時候,自然見不得子孫分家,是以葉家才會以東西院來劃分。

不過,如今識破了叔叔與嬸嬸的虛情假意,葉釗祺對那兒己不再留戀。

「可是,東院那兒還留著大爺的東西,少爺可舍得?」知道雙親早逝對葉釗祺的打擊甚大,趙頤萱不禁憂心地問。

「不舍也該舍下,我都這把年紀了,不該再眷戀往昔的舊事,父親地下有知,肯定也會贊同我這麼做。」

葉釗祺仰起頭,望了一眼停在紅瓦屋岩上的雀鳥,眼神充滿斗志與沖勁,那樣自信勃發的神態頓時令趙頤萱看怔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個鎮日荒唐,遇事心浮氣躁,只懂得強取豪奪,絲毫不會為他人著想的葉糾祺徹頭徹尾的變了。

他的眼中多了一抹堅定,脾氣不再暴躁,懂得思定而後動,更懂得暗中布局,例如時晴那件事,若不是他心細,暗地里安排人盯著,保不定眼下她己遭殃。

她沒看走眼,葉釗祺不是荒唐無能,只不過是被有心人埋沒了才能,如今,遮住他雙眼的髒物拿開了,惡意絆住他的人也沒了,他就像只初展翅的大鵬鳥,準備向世人展現一身的才華。

看著眉眼自信飛揚的葉釗祺,趙頤萱不由得揚唇微笑,心中升起一股驕傲之情。

「少爺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她真心的說道。「有的時候,人不能太念舊情,否則會將自己絆住,反而哪里也去不了。」

「我就知道你也會贊成我搬出來。」

「只要少爺做的事是對的,我一定支持。」

葉釗祺含情脈脈的看著她,見她不過一身簡單石榴色衣裙,發上簪了支玉釵,臉蛋未施脂粉,卻自有一番妍秀之美,站在春日余暉中,嘴邊那抹淺笑跟著染上了明媚。

氣定神閑,聰慧冷靜,不卑不亢,這就是他打從心底渴望的好姑娘。

「你喜歡這里嗎?」葉釗祺語帶暗示地問道。

趙頤萱眨了眨眼,慧黠如她,立刻頓悟了他的用意,她垂下眼,避開了他灼熱的注視,淡淡的說︰「只要少爺覺得好,那自然是好,我的喜好與否一點也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呢?往後你可就是這里的女主子……」

「少爺莫要忘了,眼前我依然是葉府的丫鬟,我是入了奴籍的官奴。」她不怨不氣的說道。

聞言,葉釗祺這才壓下滿腔的沖動,硬生生改了口,「我沒忘,但這只是暫時的。」

盡避他只是正七品的國子監丞,可到底還是名門世家的公子,怎麼也不可能迎娶一個官奴為妻,再說,在麒麟王朝的律法當中,官奴的身分是很敏感的,弄不好恐怕會受到牽連。

且不論受不受牽連,光是那些閑言閑語就足以讓葉釗祺吃不消,嫁娶之事非同小可,可不是兩情相悅就行得通。

「眼前我只希望少爺能重新振作,好好發揮所長,將昔日失去的榮耀都給拿回來,其余的我不敢多想。」趙頤萱含著笑,心平氣和的說道。

她越是這樣平靜,葉釗祺就越是感到難過。想當初,她可是正三品戶部尚書的嫡女,出身書香世家,自小備受寵愛,卻因為趙家遭難,一夕之間淪為任人打罵的官奴,她心底肯定很苦。

難得的是,遭遇這樣的禍事,她不怨天尤人,沒有喪志失意,反而更加努力過好當下的日子,甚至還反過來鼓勵他,幫著他平定內宅之亂。

踫了個軟釘子,葉釗祺不氣不餒,因為他很清楚此刻的趙頤萱,怕是沒有太多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

她很孝順,總是記掛著在刑部牢獄的父親,也經常提起被拘禁在南郡王府的娘親,這段日子他與她幾乎是形影不離,這些事他比誰都清楚。

在趙家平反之前,無論是擔憂親人,抑或是顧忌身分之別,她是不可能嫁給他的。

他不以為意的說︰「好,你別胡思亂想,眼前你只要好好養著身子,幫我打理好內宅,這樣就夠了。」

換作是從前的葉釗祺,被人當面這樣拂了面子,肯定是要大發雷霞的,今時今日他不僅收斂許多,還懂得為人著想。

趙頤萱心中一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溫柔之色,端莊的福「個身。「謝謝少爺體諒,日後我一定會盡心盡力,替少爺打理好內宅之事。」

葉釗祺與她相視而笑,兩人多日來培養起了默契,光是一個眼神、一記微笑便足以心意相通。

為了能早一點把媳婦娶回家,葉釗祺接下來可有得努力了。

他細細思量過,也暗中把趙家遭難的事抽絲剝繭的調查了一遍,發覺個中有許多蹊蹺,雖然趙則仕人在刑部,但負責查案的是御史台,牽連甚大,不是一時半刻能厘得清。

他不過是個管訓儒生的國子監丞,手中並無查案的權力,更別提前去刑部探望趙則仕,加上官低言輕,即便他找著了能替趙家平反的證據,肯定也沒人會信他。

思來想去,唯今之計,他必須想辦法升官。

不論是為了趙家,還是為了他自己以及死去的父親,他都不該安于現狀,應該拿出真本事,努力往上爬。

于是,在打定主意之後,葉釗祺除了改掉昔日惡習之外,開始想方設法與朝中素來風評正面,頗受愛戴的官員接觸。

由于前段日子,他開始正當的官途應酬,在許多宴席上展現才能,原來遭人詬病的惡名已經洗刷不少,是以當他試著與這些官員接觸時,倒是沒受到太大阻力。

但這些人都不是他真正想結交的,他真正想攀交的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的官員們多是清高之徒,這些人負責抓弊彈劾,不僅潔身自愛得緊,對于往來的友人更是有著諸多挑剔與擇選,可不隨便與誰往來。

這日下朝,葉釗祺抓緊了時機,特意選在幾名年輕的御史台官員慣走的宮門等著。

「宏遠,紹誠。」葉釗祺喊住了兩名身穿紅綢繡鶴官袍的御史台官員。

那兩人原本在交談,一听見這聲叫喚,不約而同停下來,驚詫的看向他。

這兩人年紀與葉釗祺相當,卻己是官階頗高,朝中地位不小的監察御史,誰能想得到,十多年前,他們幾個人可是一起上私塾的同窗。

葉釗祺曾經也同他們一樣,年少展天賦,前途似錦,受盡旁人的欣羨與崇敬。

結果,他走上了歪路,成了眾人瞧輕的紈褲子弟,兒時的玩伴全都升了官,與他漸行漸遠。

聶宏遠與穆紹誠一見是葉釗祺喊住他們,面色頓時有些尷尬,畢竟他們已經許多年沒和這個長大後行徑荒唐的童年玩伴來往。

「釗祺,你找我們有事?」有鑒于葉釗祺在貴族間流傳的惡名,兩人不免有絲戒慎。

「沒什麼,只是近來老想起過去在私塾讀書的日子,也想著不知道方師傅他老人家好不好。」葉釗祺對昔日的好友主動釋出善意。

「這樣說起來,確實好些時候沒去探望過他老人家了。」

兩人見他神情無異,語態親切自然,與昔日听聞的放浪形象有出入,頓時松懈了防備。

「我是想著,哪一天你們倆若是得空,便隨你們一同去探望他老人家。」葉釗祺神情真誠的說道。

見狀,兩人也不好推辭,自然一口應允下來。

餅了三天,葉釗祺一身輕簡,只帶上一個幫忙提物的小廝,找上他們兩人,一同前去位于京城郊區的私人書苑,探望昔日教導他們讀書習字的方師傅。

方師傅見著他們三人如此有心,自當是歡喜有加,熱情的留下他們三人在書苑過夜。

這一夜,他們三人在熟悉的書苑里把酒話當年,然後聊起近況。

餅去三人是無話不談的兒時好友,長大後獨獨葉釗祺一人走上歪路,幾杯黃湯下肚,他不禁感慨有加,吐露心聲。

「你們兩個真是好樣的,一眨眼都已經當上了監察御史,就我一人還在後頭瞎混,結果還是靠著皇上對我父親的愛惜,才平白撈了個國子監丞來當。」

「釗祺,你知不知道,當年師傅最看重的是你,你一直是我們之中最有才干的那一個,我們根本不如你。」聶宏遠感嘆的說道。

這可不是虛言,過去的葉釗祺可謂是天縱英才,聰明早慧,文武雙全,小小年紀己受到鄉里百姓的贊揚。

「我知道,可惜我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葉釗祺自嘲的牽動嘴角。

「你只是一時喪志罷了,我看得出來,你的斗志還在,你不可能就這樣白白糟蹋「自己。」穆紹誠見他這樣,心中也不好受,立刻激勵他。

「我就怕自己已經沒了重新來過的機會。」葉釗祺垂下眼,淡淡說道。

「不會的,只要你願意,一切都不算晚。」兩人輪番安慰起來。

一番溫言相挺之後,昔日舊情重回心中,三人真心相對的喝酒小敘。

「對了,御史台最近可有在辦什麼案子?」閑談的過程中,葉釗祺自然而然的聊起官務。

「老樣子,御史台的案子堆積如山,查也查不完。」兩人苦笑。

葉釗祺靈光一閃,壓低音量問︰「前些時候,我听說鎮國公在府里大興土木,修了一間純金打造的佛堂,就連佛像也是上等鎏金,耗費的銀兩粗估至少有百萬白銀。」

聞言,聶宏遠與穆紹誠互望一眼,面色猶豫。

葉釗祺明白身為監察御史不得隨便談論案情,于是他不動聲色的改口,「我就是問問罷了,沒其它的意思,畢竟這事眾人也只敢在私下談論。」

見葉釗祺一臉坦蕩,真的沒打算往下問,兩人反而放松了戒心。

「這事我們只告訴你,你可千萬別泄漏出去。」

「如果是殺頭的大事,那就別說了,我怕死。」葉釗祺戲謔的說道。

聶宏遠與穆紹誠哈哈大笑,「你要是怕死,也不會一不快就找人出氣,連王爺的兒子都敢打,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城中誰敢惹你?」

「過去的我確實鬧了許多荒唐的事。」葉釗祺自嘲的舉杯。

「老實告訴你,我們最近就在查鎮國公的案子。」

「鎮國公有什麼好查的?」葉釗祺明知故問。

「鎮國公貪婪愛財,又篤信悟玄和尚的妖言,認為大肆興建佛堂佛寺就能長命百歲,于是想方設法的向朝中官員施壓,要他們三不五時進貢,不僅如此,鎮國公還把悟玄帶進宮里,讓他向太後與皇後宏道,說什麼若想長生不老,就得用純金鑄造的寺廟供佛。」

「根本是妖言惑眾!」葉釗祺听罷,不禁皺眉斥道。

「不錯,這個悟玄根本是個妖僧,可有什麼法子呢,他有鎮國公護著,眼下就連太後跟皇後都信了他,想法子要建造金廟,打造純金佛像,行徑是越來越荒腔走板。」

「這樣說來,這一切的禍端肇因于鎮國公。」葉釗祺眯了眯眼說道。

「止是。只是鎮國公是兩朝老臣,又是太後的嫡親兄弟,鎮國公府戒備森嚴,御史台私下派出的探子都不得其門而入,倘若用強的又怕會走漏風聲,反讓鎮國公更加戒備。」聶宏遠捶了一下手心,很是氣餒。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從悟玄這個妖僧下手?」葉釗祺提議。

「我們也想過要從悟玄下手,可問題是此人狡猾得很,平日極少離開鎮國公府,出入也多乘坐鎮國公府的馬車,身邊還跟著幾名高手隨行保護,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這個悟玄為什麼要這樣妖言惑眾?他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葉釗祺不解地問道。

「這正是我們亟欲查明的重點,只是眼前實在是無計可施啊!」穆紹誠與聶宏遠無奈的嘆道。

葉釗祺尋思片刻,道︰「那是自然,鎮國公府的水可是深著,又有太後撐腰,肯定在朝中布滿了眼線,我想,鎮國公肯定知道御史台這邊在查他,自然會防著你們。」

「鎮國公是出了名的謹慎小心,倘若他手邊又有眼線幫忙防著,我們也是一籌莫展,只能繼續等,等著鎮國公府鬧出大事。」聶宏遠憤懣的飲盡手中那杯酒。

「這樣耽擱下去,保不定悟玄又會煽動太後與皇後,若是禍及後宮,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葉釗祺深覺不妥。

「我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又能怎麼樣呢?」穆紹誠一臉無奈。

葉釗祺默了片刻,突生一計,「這樣吧,假如鎮國公當真知道御史台在查,他防的是你們這些御史,可不會防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小爆。」

穆紹誠與葉釗祺面露詫異。

「只要你們想辦法去打探悟玄平日的行蹤,以及此人有什麼特殊嗜好,我便能趁虛而入,借機接近悟玄,再想法子與他結交,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听見葉釗祺不僅巧獻一計,又自告奮勇,穆紹誠與聶宏遠都擔心不己。「釗祺,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弄不好可能會害你得罪鎮國公,你也曉得鎮國公是什麼樣的人,一旦得罪了他,途肯定凶多吉少。」

「我不怕。」葉釗祺笑了笑,目光凌厲有神。

見狀,兩人被他眉宇間散發出的睿智英勇震得好片刻回不了神。

從前,他們也曾看過這樣的葉釗祺,當時,他天資聰穎,十歲便大展才能,受盡鄉里百姓的褒揚,但那己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想不到,十多年後,他們竟然還有幸見到這樣的葉釗祺。

出于昔日的同窗情誼,以及多年熟識的舊交情,穆紹誠與聶宏遠是打從心底替葉釗祺的迷途知返感到高興。

「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又怎能推辭?」聶宏遠一口應下。

「是啊,有你幫我們,這件案子肯定有指望了!」穆紹誠替三人把杯盞斟滿,三人同時舉杯,痛痛快快的一飲而盡。

「是我該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還願意相信我能幫得上忙。」葉釗祺看似淡然,眼神卻流露著幾許傷感。

「甭說這些了,今晚我們兄弟三人痛快喝上一場!」聶宏遠吃喝一聲,舉杯相敬。

葉釗祺望著他們兩人,胸中的感激之情己難用言語表達。

這樣的情義他曾經失去、錯過,如今他要一點一滴的找回來,他要月兌胎換骨,成為一個誰也不敢小覷的葉釗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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