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沐兒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溫新白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自己開了院子的門進來時,她正在摘菜,她是听見外頭好像有馬車停下來的聲音,但她不以為意,仍然繼續摘菜,直到發現有人推開院門,她才抬頭,見到是他,她挽著竹籃子很驚訝的起身。
這渣男怎麼來了,還一臉的興師問罪?
溫新白把門一甩,氣勢洶洶的走到丁沐兒面前,俊俏的臉上一片鐵青。「昨日在城街上抱著小陽的男人是誰?他住在這里嗎?」
他離開的那會兒,還听說她為他尋死,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勾搭上男人了,這個不要臉的娼婦!雖然他已經休了她,可她做出的事擺明了丟他臉面,他就不能坐視不理!來給她一頓教訓,他娘親也是認同的。
昨天他回去之後,已經暗中派人打听清楚了,她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同住,三個人平日同進同出的,像一家人似的,那男的連泥腿子都不是,就是個吃軟飯的,靠她養著,她還把那男的當寶供著,昨天更上了東滿樓?以前他吵著要去東滿樓嘗嘗鮮,她總說沒有銀子,現在卻帶著那男的叫了一桌子的點心,叫他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姓溫的——」丁沐兒毫不畏懼的迎視著他,看著他冷笑。「雖然我早知道你是繡花枕頭,是個草包,可一陣子不見,你腦子又被門夾過了是吧?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吃飽了撐著竟敢找上門來?!還有你這什麼口氣,敢情是在問我罪?」
如果是原主,大概會被他究責的口氣嚇得半死,以為是自己不守婦道出牆被捉奸在床,幸好是她,來自現代的她,才不怕他區區一個渣男。
「你別裝了,你收留那男的,還搞得動靜這麼大,不就是為了要把話傳到我耳里,為了氣我,想讓我上門來找你嗎?」溫新白陰陽怪氣的說著,「如今我如你的願來了,你也好收手,你就帶著小陽在這里安安靜靜的過日子,等我考取了功名,不會虧待你們母子,這里有二十兩銀子,你先拿著,回頭等我手頭寬松了,會再給你送銀子來。」
他雖然是安然村出的第一個秀才,可是大蕭朝的律法也只有第一等的秀才才能得到食餼,他的福利就僅有免服徭役罷了,撐起這個家的是丁沐兒。
丁沐兒也不伸手去拿錢袋,從鼻孔里「哼」了一聲,用眼角斜睨著他,輕蔑道︰「姓溫的,我看你如今穿得人模狗樣的,可怎能這麼厚顏無恥,盡講些豬話?你的銀子還不是從杜家弄來的,憑你有本事掙錢嗎?我有得是本事養活自己和小陽,我要收留誰也是我的事,帶著你的臭錢快滾吧!」
溫新白臉上掛不住,當即冷著臉問︰「你的意思是,不肯叫那奸夫走?」
丁沐兒叉著腰做潑婦狀。「枉費你自稱是讀書人,什麼是奸夫都搞不清楚,姑女乃女乃我這就免費給你上堂課,一個已婚的女人出去偷男人,那男人才叫奸夫,姑女乃女乃我是自由之身,哪來的奸夫?如果還不懂的話,那簡單,你妻子出去偷人,那男人就是奸夫了。」
溫新白臉黑得厲害,他怒不可遏的把角落一個放腌菜的陶罐給踢倒。「我讓你把那奸夫趕出去!你馬上把那奸夫趕出去!」
丁沐兒把手上的竹籃子往溫新白頭上丟,咬牙切齒地道︰「有病就要吃藥,在這里發什麼瘋?竟然踢我的罐子,你不想活了你!」
「你在做什麼?!」溫新白被菜丟得十分狼狽,他簡直氣瘋了,她竟然敢丟他一頭一臉的菜?從前向來對他唯命是從的女人竟然敢拿竹籃子丟他?她膽敢?他可是天一樣的夫君……
丁沐兒面帶微笑的出言嘲諷道︰「你瞎啦?我在做什麼不是很明顯嗎?我在下逐客令……不,是下逐豬令!
你快點滾,不然接下來還有你受的,屋里很多石塊,砸死一只白眼狼綽綽有余。」
「反了你!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樣跟我說話?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男人就把你興頭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溫新白臉黑似鍋,一時又氣得面紅耳赤,他不可置信的瞪著丁沐兒,大聲怒斥道︰「你說,你和那男人做了什麼無恥勾當?你讓他爬你的床了是不是?丁沐兒,我沒想到你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才多久時間,你就這麼耐不住寂寞?非要找個男人你才能過日子嗎?」
包令他驚訝的是,才多久不見,她竟然成了潑婦?以前她總是低眉順眼的,他真不知道她這樣能說,連拿菜籃子丟他的事都做得出來……
「你的嘴可以再臭一點。」
冷冷的聲音傳來,丁沐兒听著很是熟悉,她一轉身,見到了阿信。
他原在後院劈柴,自然是光著上身,手里還拿著劈柴的斧頭。
自從知道他劈柴會月兌衣服之後,只要他在劈柴,她一定不去後院,省得自己心猿意馬,因此也沒再瞧見那養眼的畫面,如今突然瞧見他厚實的胸膛,再看看弱不禁風的溫新白,高下立見,原主眼光實在太差了,這種小白臉有什麼好愛的啊?
她評價的眼光太不低調了,一下子讓溫新白惱羞成怒,他跳腳的指著他們。「你們這對奸夫婬婦!尤其是你,丁沐兒,你勾引男人,你無恥!你下賤!」
看他氣得頭要冒煙了,丁沐兒便面帶笑容地問道︰「就算我勾引他,那也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要你多事?」
「好啊,你總算承認你勾引男人了!」溫新白氣急敗壞,口不擇言地說道︰「賤婦!你不守婦道!你該被浸豬籠,你該被亂棒打死!死無葬身之地!」
阿信眉頭微挑了挑。「說話當心點,斧頭不長眼。」
丁沐兒在心里喝了聲彩,還押韻呢。
「你……你想做什麼?」溫新白對那把斧頭深有懼意。「你別亂來,我可是杜家的女婿,我要是有任何損傷,杜家不會放過你。要知道像你們這樣的破落戶,杜家一根指頭就能捻死你們……」
丁沐兒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你還知道自個兒是杜家的女婿啊,那你到我丁家來找碴算個什麼破事?仗著杜家女婿的身分來欺負我這個前妻,溫新白,你還真是要臉!」
瞬間,溫新白一張臉紅脹得有如豬肝,猶自強詞奪理地道︰「小陽是我的骨肉,我見不得他被你的奸夫抱在懷里,所以你……你快點把這個人趕出去,否則……否則我要帶走小陽,到時別怪我永遠不讓你看兒子!」
「听你說話真是污了我的耳朵。」丁沐兒嗤笑一聲,一臉好心情的說道︰「溫新白,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咱們已經沒關系了,小陽更是你親手拋棄的,說他是我未嫁給你之前便懷上的,跟你沒半點關系,這事在休書上你親筆寫得清清楚楚,整個安然村的人都知道,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事,若你再來對我怎麼過日子指手畫腳,我就請村長陪我到杜家去,把你為攀高門休離糟糠之妻的所做所為都抖出來,看杜家還認不認你這個惡心女婿!」
溫新白又羞惱又害怕,「你敢?!」他當初就是吃定她軟弱可欺才會想也不想的就休了她,她爹娘都死了,沒手足也沒親戚的,誰能為她做主?
小陽是他的骨肉,是他的嫡長子,他從來沒有不要,只是為了攀上杜家,暫時忍痛分開罷了。
那杜樂芝的千金小姐脾氣,他委實吃不消,想想還是丁沐兒好,且沐兒對他付出太多了,他實在對不起她,他就是打算將來把他們母子當外室安置,等他有了功名,還怕榮華富貴不滾滾而來?他會讓他們母子一輩子不愁吃穿,會給他們買一棟大宅子,買一大堆下人伺候他們……可她這麼快就找來一個男人同住,他接受不了這事!
「你要不要試試?」丁沐兒一臉霸氣。「還是,你想明天就在杜家看到我和小陽?」
溫新白臉色微僵了僵。「我警告你,你若做出什麼敗壞我名聲的事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丁沐兒嘴角噙著笑。「溫新白,你的名聲是你自己敗壞的,整個安然村的人都知道,不要賴在我頭上。」
見她一句不讓,溫新白心里又驚又疑。
她真的是丁沐兒嗎?她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了?他跟她做夫妻都幾年了,很明白她沒半點耍嘴皮子的本事,她性子倔強,就算遇到不公不義的事也只會隱忍著,沒與人爭鳴的本事。
可是,眼前的這個丁沐兒,他說一句,她可以毫無遲滯的回他十句,眼神還與他對著干,半點柔弱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是這個男人把她變成這樣的嗎?
「斧頭只劈柴也太無趣了一點,不知道劈在肉身是什麼感覺?肯定另有一番滋味。」阿信很不小聲的自言自語。
溫新白一听,臉色煞白。
「總……總之,我下回再來的時候,不要再讓我看到這個人!」
溫新白撂下他自以為是的狠話,落荒而逃。
丁沐兒去把大門落閂,拾起竹籃子,再把掉落的菜一一撿回籃里,嘆道︰「可惜了這幾根茄子,都摔爛了,真是不值。」
等她撿好所有掉落的菜起身時,冷不防就撞到一堵肉牆,她「唔」了一聲,揉著鼻子。「好痛,你就不能站遠些嗎?」
阿信驀然扣住了她揉鼻子的那只手,她一愣,抬眸看著他,他臉上的神情很嚴肅,眼里卻讓她看不清。
「你老實說,你想要我離開嗎?」或許她嘴上雖罵咧咧,可心里其實有想要跟溫新白復合之意,畢竟他們之間還有個小陽……
丁沐兒很想捶自己的心肝。
這人……她若想他走,還專程買他的床做什麼?在他眼里,她就那麼沒眼光嗎?他認為她會想跟溫新白那種家伙復合,然後當溫新白的小三?
「怎麼?你想離開嗎?」她慢條斯理的哼問。
活該他讓自己的問題給困住,誰讓他要問出這麼沒心沒肺的話來。
阿信臉一僵。「我……我還沒恢復記憶,無法離開。」就算恢復了,他也不想離開……
「那不就行了。」丁沐兒往旁邊一閃,讓自己離開那堵令她臉紅心跳的肉牆,這才若無其事的說道︰「你快點去劈柴吧你!劈好柴把房間收拾收拾,床應該快送來啦,我去做飯,你收拾好房間就去叫小陽一塊來吃早飯,今天還有得忙哩,要去摘皂角莢,還要找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