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幸福的另一種面貌 第7章(1)

朝露和褚雲衡正偎在廚房耳語,忽听見外頭有人敲門,接著門開了,有人走進來。

「蕊蘭啊,你家有客人在?沒啥事,就是中午包了些餛飩,也吃不完,想著給你們送些過來。」

「你太客氣了,我們剛吃過了。」

「這麼早啊?」

「哎,朝露下午還要出去。」

「那也沒關系,放冰箱里,夜里餓了當宵夜吃吧。」

朝露听著聲音像是四樓的劉舒琴,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剛才在樓道里,她拿那種眼神打量褚雲衡,想想就讓人覺得不爽。

褚雲衡抓起手杖,和朝露對了個眼神,淡淡笑了笑,便往廚房外走,朝露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他的左手,緊跟著走了出來。

「劉阿姨好。」褚雲衡落落大方地和劉舒琴打了招呼。

劉舒琴把裝了餛飩的盤子往桌上一放,半點不見要走的意思,肆無忌憚地對著朝露和褚雲衡又是一番打量,「呀,朝露是越來越漂亮了,什麼時候嫁人啊?我們家萍萍兩年前結婚,論長相、論讀書,那丫頭從小就不如你,沒想到終身大事上眼楮倒還亮。對了,萍萍老公在公司當經理,福利待遇好得很,要不要讓她給你介紹個對象?」

朝露听著氣惱不已,這個劉舒琴明明猜到了她和褚雲衡的關系,偏要當著他們的面說這些話,表面上是為她著想,實則是炫耀自家女兒嫁得好,而她眼光差。

正如劉舒琴所說,從小她就樣樣勝過萍萍,想來劉舒琴這當媽的心里也是極不服氣的,如今逮到機會,當然要奚落奚落她了。

她正要反唇相譏,褚雲衡卻搶先開口了,「劉阿姨,你這麼關心朝露,我真替她高興。像朝露這麼優秀的女孩,當然有很多人會爭相給她介紹對象,只不過你晚了一步,我這個男朋友只好代她謝謝你的美意了。」他說得不卑不亢,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劉舒琴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然地應對,先是一怔,隨後又道︰「咳,原來你是她的男朋友啊?我也就隨便說說……」

朝露冷笑道︰「是啊,劉阿姨也就是隨便說說,要是認真的,早在兩年前萍萍剛嫁的時候,就會給我提介紹的事了,雲衡,你可別當真。」

劉舒琴面子有些掛不住了,說話便口無遮攔起來,「朝露,憑良心說,不是我不想給你介紹,只是這年頭談婚論嫁都得看看雙方條件,你這孩子固然不錯,只可惜……」

「舒琴你不必說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賀蕊蘭突然打斷她,「我們什麼條件我們自己知道,不會上趕著惹人嫌。」

劉舒琴大概是察覺到剛才說得過分了,語氣放軟了些,「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是替朝露這孩子可惜。」

朝露正想反駁,猛然瞥見身邊褚雲衡的神情,便沒有心情再和劉舒琴糾纏——他身體僵硬,臉部線條繃得很緊,眼中像是籠罩著一層薄霧,他把手杖握得特別緊,露出泛白的骨節,這是他緊張或難過時會有的表現。

她伸出手,從背後環住了他,手上傳來的感覺告訴她,他的脊背繃得很直,這一刻她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只想成為他有力的依靠。

事實上,也不需要她開口說什麼,因為賀蕊蘭忽然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錦盒,從里面取出褚雲衡送她的手鐲戴上,隨後將手腕伸到劉舒琴眼前,「舒琴啊,這鐲子好不好看?」

劉舒琴的兩眼登時放光,「喲,真不錯,很重吧?」

賀蕊蘭輕描淡寫地說︰「我哪知道?又不是我買的,這是小褚上送給我的見面禮。小褚啊,這鐲子多重來著?」

劉舒琴朝褚雲衡看了看。

褚雲衡楞了一會兒,連忙說︰「我也不太清楚,就感覺樣式挺好看的,適合您戴,就買下來了。」

「嘖嘖,年輕人出手還真闊氣。」劉舒琴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

「光闊氣還不行,關鍵還是得有孝心哪。」賀蕊蘭笑眯了眼,「其實啊,我原本也不指望朝露能嫁給多好的對象,沒想到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人嘛,哪里有十全十美的?要真有,那也不是我們這種人家能高攀的,小褚算很不錯的了,性格脾氣不用提,那是沒話說的,人又聰明又博學,還是喝過洋墨水的博士呢。」

朝露听完母親和劉舒琴這一番暗潮洶涌的對話,心里不知道給母親鼓掌喝彩了多少次,想著要不是母親書讀得不多,憑她的天分,略加訓練,就是進大學的辯論社都沒問題。

不知是不是賀蕊蘭的火力太猛,劉舒琴轉頭問褚雲衡,「喲,還真看不出來,小伙子這麼能干啊,現在在什麼地方工作呢?」

「在大學教書。」褚雲衡握緊手杖的手略放松了些,面色也恢復如常,「可惜你家萍萍已經嫁了,不然,沒準我還能在大學里給她物色一個好對象。」他話說得很客氣,要是不知前因後果的人乍一听,還真以為他是真心想當媒人。

朝露一听差點沒笑出聲,偷偷在褚雲衡背後輕敲了一下,他顯然意識到了,側過臉,一只眼楮朝她俏皮地眨巴了兩下,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劉舒琴也听懂了,訕訕地再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她走後,褚雲衡對賀蕊蘭點了個頭,「阿姨,我讓你難堪了,謝謝你幫我說話。」

賀蕊蘭憐愛地扶著他到沙發上坐下,「我這可不只是在幫你。從小到大,朝露受的氣還少嗎?看不著的地方就沒法了,在我這個當媽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我哪里能裝看不見?母雞還知道護著小雞呢。再說了,我剛才說的樁樁件件都是事實,要謝也該謝你自己夠爭氣。」

朝露感動的撲上去抱住母親,賀蕊蘭慈愛地拍了拍她,褚雲衡則是微笑的看著母女倆的互動。

兩人又陪賀蕊蘭聊了一會兒,才出發去電影院,下樓時候路過401,四目相對的瞬間,不由得會心一笑。

她握住他的左手,扶著他邊走邊說︰「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嘛。」

「你是說……」他的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就是那個意思。」她知道他明白她心中所指——面對周遭的眼光沒有那麼難,別人的評價也沒那麼重要。

「你會不會覺得,我剛才有些刻意炫耀,不夠有風度?」

「你有在炫耀嗎?」她歪頭。

「我有。」他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抬腿往下一級台階探去。

「挺好的,充分滿足我的虛榮心嘛。」

「朝露,我原本無意炫耀什麼,可我無法忍受別人輕視你,我不能盡是給你丟臉……」

朝露心里很痛,嘴上卻只是笑,「好啦,我這次可長臉了,等你將來當上教授,我非得公告天下不可。」

褚雲衡停下來,靠著她說了句,「這台階真陡啊,我有些累了,能再讓我借點力嗎?」

她點頭道︰「只管放心靠在我身上吧,我絕不會讓你摔著。」明明此時是他依賴著她,朝露卻感到特別安心。他願意依靠她,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弱點,這怎能不讓她感動。

她扶著他走下最後一級樓梯,來到外面的平地上,他直起腰身對朝露說︰「你走我的右邊吧。」

朝露听話地走到他的右側。

「朝露,我只希望有一天,我走路的姿勢能夠再進步一點點,一點點就好,讓我的左腿可以控制得好一些,當你站在我的左邊,貼得很近的時候,可以保證不會甩到你。」

「那很難嗎?」朝露話剛說完就後悔自己問了一個笨問題。

「很難。你知道,根源不在腿上,而是在這里。」他停下來,指了指自己的頭,「對不起,朝露。」

朝露眼圈紅了,「不管左邊右邊,不管能不能挽著你走,我都不在乎!反正你的手是我的,你的腿也是我的,兩只手、兩條腿都是!你只要記得朝我的方向走過來,別偏了就好。」

褚雲衡放掉手杖,手指緩緩地覆上了她的額頭,又慢慢滑向眉毛和眼角,她順從地合上了雙眼,感受著他溫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最後,他柔軟的唇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別說是走,就是爬也要朝你爬過去……朝露,我的朝露……」夾雜著略顯狂亂的呼吸,他呢喃著。

電影散場時,朝露怕褚雲衡被人群撞倒,干脆陪他坐著欣賞片尾,預備等人都散了再起身,她把最後一顆爆米花喂進褚雲衡嘴里,隨後扶著他從座位上站起來。

走出電影院,還沒等朝露說話,褚雲衡便搶先謹︰「們去樓下的商場變逛吧。」

朝露立刻搖頭,「不去。」

「為什麼不去?」褚雲衡雙眉一挑,似乎很不滿意她的決定。

「貴。」

褚雲衡笑了,「第一,看了不一定要買;第二,想買也不一定要你自己掏錢;第三,我已經很久沒逛商場了,就當陪我嘛;第四……」

「還有第四?!」朝露瞪大眼楮看他。

「第四,我喜歡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夏天對女人來說是多好的季節啊,我就喜歡你穿著好看的裙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褚老師,能不能解釋一下好看的裙子的定義?清純的、淑女的、野性奔放的,長裙還是短裙?」朝露故意逗他。

「咳咳,長短皆宜。」

朝露見他發窘的樣子,笑得肩膀亂抖,「好吧,听你的。」

「我猜,是最後一項理由說服了你。」他笑咪咪地看著她。

朝露捧起他的左手,做了個要咬下去的假動作。

兩人嘻嘻哈哈地搭電梯到女裝那一層,朝露最後選了兩件及膝的連身裙,不是什麼大品牌,但是質地精良,又都是合身的剪裁,粉藍和鵝黃兩色襯得她肌膚晶瑩粉女敕,看得褚雲衡眼楮發亮。

他掏出錢包買單的時候,朝露沒有和他爭,只在心里暗暗打算,日後再找機會選些實用的禮物回贈給他。

只不過他們還沒走出店門,就听見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了。

「你看,那個男的坐著的時候好帥,走起路來可真嚇人,像是中過風似的。」

「年紀輕輕怎麼會中風?」

「誰知道啊,他女朋友那麼漂亮,你說,是不是看上他的錢了?」

「呿,不然圖什麼?這年頭只要有錢,就是四肢全癱了也有人願意上的。」

「欸!」朝露聞言用手肘推推褚雲衡,「她們說我漂亮呢。」

他愣了愣,道︰「是啊,她們也說我好帥。」

朝露笑了,充滿愛憐地伸手揉亂他的頭發。

听到別人議論男友的殘疾,她的心里不是沒有絲毫痛楚,只是,她不可以在他面前顯得在意,越是如此的情形她越要若無其事,隔離掉那些傷人的字眼,選擇性地聆听那些讓人覺得開心的話。這是和褚雲衡在一起時必須學會的一件事,對此她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他們在商場敖設的粵菜館吃了晚飯,從餐廳出來走沒幾步,就听見身後有人喊她,「朝露!嘿!」

朝露轉身,見周若枝正提著兩個大袋子朝自己走過來,她也頗意外會在這里遇見老朋友。

「嗨,若枝!」

上次見面,周若枝還說她看起來像是戀愛了,只不過那時候她和褚雲衡的關系還來確定,之後也沒機會和周若枝談起與褚雲衡交往的事,此刻這傳說中的戀愛對象突然站到周若枝面前,想也不用想,一定會令她跌破眼鏡。

情況比朝露預想的還要夸張,周若枝半張著嘴,看了褚雲衡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好在她回過神後還是很禮貌地向他點了點頭,「你好,我是朝露的好朋友。」

「你好。」褚雲衡的聲音沉穩而又彬彬有禮,只有朝露才能听出其中有一絲緊張,「我是朝露的男朋友。」

「呃……嗨!」周若枝遲疑了半天,憋出了一個字。

褚雲衡微微調整了一下握手杖的姿勢,朝周若枝笑了笑,但表情透著憂心。

朝露想,自己總不能讓褚雲衡一個人面對這狀況,她得替他擋擋呀,別的辦法她沒有,轉移話題還是會的,「若枝,你不用照顧小鵬嗎?」

「他爸爸帶他去女乃女乃家了,我在家無聊,又找不到你,只好自己出來瞎逛了。」

「你找過我?」朝露下意識地看手機,果然有周若枝的未接來電,「不好意思,剛才在電影院調了靜音。」

「你們兩個一起去看電影?」周若枝一楞,好像這是件多不可思議的事。

「是啊,剛看了部喜劇,特別搞笑,笑得我臉頰都疼了。」這完全不是夸大其詞,有一幕讓朝露把嘴里的爆米花都笑噴出來了。當時她心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還好電影院里的燈是暗著的,這才沒有在褚雲衡面前出大糗。

周若枝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朝露,你可真像是戀愛中的女人。」

「哪有什麼像不像啊,我百分之百是在談戀愛。」朝露挽住褚雲衡,大有「明證在此,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的意思。

褚雲衡提議,「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喝杯茶吧?」

「不了,孩子也快到家了,我得回去了。」周若枝微笑著說,「你們還要繼續逛嗎?」

朝露發現褚雲衡的臉上已經露出遮掩不住的疲態,于是說道︰「我們也打算回去了。」

「那我送你們吧。」

「要是你趕時間就不用特地送了,雲衡住的地方有點遠。」

「我也沒那麼趕,說吧,去哪里?」

「F大附近的三花社區。」朝露也不再推辭。她和周若枝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什麼說什麼,也很少客套。

「不用,我可以搭計程車,如果方便的話,你能替我送朝露回家嗎?」褚雲衡請求道。

周若枝瞥了一眼褚雲衡,「先送你再送她吧,別跟我客氣。」

三人一起到停車場去,周若枝開車的時候很沉默,朝露本來想和她說說話,可又擔心不小心提到什麼不該提的,反而會觸動褚雲衡。反而是褚雲衡一路找話題,和她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下車時,褚雲衡對周若枝再三道謝,深深看了一眼朝露才打開車門。

從照後鏡里,朝露看到他一直站在門口,蒼茫夜色中,他的身影看上去似乎比白天還要單薄瘦削。

「朝露,你每一任男朋友都是那麼出人意料。」周若枝突然說道。

朝露下意識地昂起下巴,「那個時候,大家覺得方蘊洲是天之驕子,我配不上他;現在,你是否覺得雲衡是殘障人士,是他配不上我了?」

周若枝不說話。

朝露緩了緩語氣,「當年我和方蘊洲在一起,你說過我們恐怕不會有結果,話雖然不好听,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才狠下心對我說實話。現在你看到褚雲衡,我大約也能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但你知道我最感激你什麼嗎?我最最感謝的是你今天在他面前克制住了你心中所想,沒有當面傷害他,這一點對我很重要。謝謝你,若枝!」

周若枝搖頭嘆氣,「唉,你這個笨女人,我都懶得罵你了。」

朝露嬉皮笑臉道︰「罵吧罵吧,誰罵我我都生氣,你罵我我就當你是關心我。不過我保證,你會慢慢發現雲衡是個很可愛的男人,進而喜歡上他的。」

「可愛的男人?可愛的男人多了去了!非得找這樣的?」周若枝一臉沒好氣。

「說真的,我也希望他能跑能跳、健健康康,可他不巧就是這樣的,而我又非他不可。」

周若枝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晌,「你確定不是因為當年打擊太大還沒恢復過來?」

「什麼打擊?你是指方蘊洲?」

「你還交過別的男朋友嗎?」

「沒有。」朝露斟酌了下語句,「但即使那曾經是個打擊,也都過去了。」

周若枝減慢了車速,「朝露,你成天看著方蘊洲,再想想你現在的男朋友,難道不會難過,不會拿他們倆來比較嗎?」

朝露老老實實地回答︰「第一,我沒有成天看著方蘊洲,我只是和他共事,我很忙,他更忙;第二,我不難過,既不為過去的事難過,也不為現在的感情難過,上回你還說我神采奕奕來著,記得嗎?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壓根沒拿雲衡和方蘊洲比,他們各有各的好;第四,我現在愛的是褚雲衡。」她不知不覺套用了褚雲衡說話的語氣,把條目羅列得凊清楚楚。

「算了,不談這個……這禮拜六我生日,你還記得嗎?」

「記得呀,禮物我都買好了,先不告訴你是什麼,到時給你個驚喜。」

「我現在發覺,你和我對于驚喜和驚嚇的定義有很大的不同。」周若枝意味深長地說。

朝露並不生氣,她對周若枝一向寬容,無論她說了什麼,她都能找到可以體諒的理由,就是周若枝對褚雲衡抱持的疑問她也能充分理解,她自己尚且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徹底接受了他,遑論他人?

「好了,如果你願意,到時可以帶你男朋友一起來我家吃個便飯。」

「沒問題啊,禮拜六的話他應該有空。」朝露一口答應下來,「對了,我還沒問你,你和潘海最近怎麼樣了?」

「別提了,就那樣吧,很多事心照不宣罷了。」周若枝的情緒有些低落,「昨天晚上還說下禮拜二要去泰國兩個星期,說是公事,誰知道呢?反正我懶得管。」

「那你生日那天……」

「呵!」她冷笑,「禮物倒是提前送上了,一個紅寶石戒指,又留了張信用卡給我,說是生日那天隨我花,讓我玩得開心點。好吧,我應當為他還記得我生日這回事而感動的,起碼證明他還在乎我的感受。」

朝露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勸慰道︰「那就玩得開心點吧,別多想了。」

周若枝看了眼後照鏡,「朝露,有時我還真羨慕你。」

「你剛才還勸我來著,現在又說羨慕我。」朝露笑了。

朝露家到了,周若枝把車停下,轉過頭,眼楮里帶著迷蒙的霧氣,「我羨慕的是你還敢給、還敢愛。」

回到家,朝露先打了電話給褚雲衡,通知他這個消息。

「你希望我去參加你朋友的生日?你朋友她也希望我去?」電話里,褚雲衡的聲音透著難掩的喜悅。

「是的,禮拜六那天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到時我先去你家接你。」

「好的……對了,雲衡。」

「嗯?」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電話,「我的朋友不會吃人。」

「你看出來我很緊張了?」褚雲衡的語氣反而比前面輕松了許多。

「很明顯,你不知道嗎?你只要記住一件事,若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她能祝福我們,希望她能欣賞你,只是我們沒有權利去影響她的好惡,她若怠慢了你,你也別動氣,就當給我個面子,好嗎?」,

褚雲衡冷靜地道︰「她是你的朋友,所以,就算她不能成為我的朋友,我也絕不會與她為敵。」

「這就行了。」她語氣充滿感激,「禮拜六那天我會提早換好衣服,你到了就打電話,我下來。」

褚雲衡笑著說︰「真體貼。說真的,你家的樓梯確實難爬。」

他的坦率讓朝露很開心,「雲衡,不逞強的你其實更可愛。」

周若枝生日當天,朝露十點多接到了他的電話,快到一樓的時候,她看到了在樓道口逆光而立的褚雲衡,大約是听到了腳步聲,他回過頭朝她微笑,她沒看清他的神情,卻一瞬間就有溫暖踏實的感覺涌上心頭。

雪白的短袖襯衫配上熨燙得筆挺的米色休閑西裝長褲,讓他顯得更加儒雅高貴,衣服的款式雖然簡單,質地和細節卻一眼就看得出精良,與平日穿T恤時的氣質看來很是不同,他扶著手杖,卻站得很直,姿態挺拔優雅。

見她下了最後幾級台階,他移動手杖向她走近了兩步,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你穿粉藍色真好看。」

「我以前更喜歡冷色調的衣服,粉粉女敕女敕的顏色衣櫃里很少有,現在偶爾嘗試一下,竟覺得還不錯呢。」朝露今天穿的正是上回和褚雲衡逛商場時買的裙子,配上白金的鎖骨鏈,低調又不失品味。

「你穿冷色調當然也好看。只不過,看你穿著我為你選的衣服,我更高興。」

「那是因為你的審美觀實在不錯,你要是眼光糟糕,打死我也不穿。」

「謝謝夸獎。」他扶著手杖,微微欠身。

兩人一邊笑鬧一邊攔了輛計程車,上車後報了地址,便繼續聊他們的。

周若枝家座落在這座城市最貴的地段之一,她所在的社區以聯排別墅為主,房價足以令絕大多數市民望之興嘆。

朝露和褚雲衡下了計程車,走到周若枝家門口,褚雲衡停步,下意識用手撫了撫襯衫上的一道皺褶。

朝露見了便說︰「今天不是帶你來面試的,和朋友吃個飯而已。」

他雖點頭,眉目間卻凝重依舊,朝露搖頭苦笑,知道他一時放不開,也就隨他去了。按了門鈴,佣人給他們開了門,周若枝也跟著迎出來,拉著朝露進了客廳。

「朝露,褚先生。」

听到這個聲音,朝露當場傻住,只見方蘊洲從沙發上站起來,她立刻轉頭看向周若枝。

「朝露,別怪我請了他。」周若枝的聲音有些歉意和緊張。

朝露嘆了口氣,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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