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多事之秋,才過了十幾日,連環殺人案尚未平息,黃金劫案也還在霧里模索,太後身邊的心月復大宮女錦繡被人發現陳尸在太液池,打撈起來的時候皮膚都泡得發皺了。
「少輕,眼下就快要圍獵了,我這幾日還要去宮外營地閱兵,分身乏術,听聞母後連日來因為錦繡的死很難受,也沒胃口,你查案之余,得空便去陪陪母後吧!」
雖是多事之秋,但象征大雲朝豐年強盛的皇室圍獵還是必須舉行,往年都是定在開春三月或者秋末,今年已定在秋末。
「我明白,我今日便會去探望母後。」
爆里死了人,死的還是太後的心月復宮女,她這個執掌後宮的皇後難辭其咎,可盡避是在這節骨眼上,卻也沒有任何人怪罪于她,她到壽安宮去看太後時,太後也只感傷了幾句,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責怪。
「哀家冥思苦想,還是不明白,錦繡素來穩重、少言,從不跟人爭長短,是誰跟她有深仇大恨,把她手腳綁了石塊,嘴里還塞了布給扔進池里,存心不讓她活命。」太後說著,嘆了口氣。「說起來,錦繡也陪伴哀家十多年了,身邊少了她,心里像少了什麼似的,一直心神不寧。」
言少輕目光沉沉,自責甚深。「都怪臣妾無能。」
她做好了其他角色,卻沒做好「皇後」。
自從她進宮以來,宮里就一直出事,懷有身孕的梅嬪、秀嬪先後離世,雲妃打入暴室之後,精神已經失常,跟著一紙休書,失德的芊妃被遣送回大越……若她多將心思放在後宮,也不至于出這麼多事。
「六宮之事蕪雜得很,怎能怪皇後?」太後定了定神,正色地道︰「素日里皇後還要處理朝政,分身乏術也是無可厚非,哀家已傳旨下去,若因為這事,有任何人嚼皇後的舌根,哀家絕不輕饒。」
話說得重,言少輕有些驚訝,但還是躬身謝道︰「多謝母後體恤。」
太後對她的寬容,已是偏袒了。
她曾想過,除了因為她是宇文瓏心尖上的人,或許也與她娘親有關。
她娘親韓氏,未出閣前與皇後便是手帕交,她娘親還未過世前,當時她還沒被祖母送進太學做皇子伴讀,偶爾也會跟著母親進宮探望純妃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後。
這麼一想,她小時候便見過寧靜姑姑了,每次寧靜姑姑都會為她準備許多她親手做的零嘴糕點和小玩意兒,純妃和她娘親敘話時,就由寧靜姑姑陪著她在花園里玩。
「寧靜,把皇後的補藥端上來。」」
她的回憶正走到寧靜身上,便听到太後一聲吩咐,寧靜忙不迭去端補藥了。
言少輕垂首道︰「母後心里難過,還要為臣妾操心進補,臣妾心里委實過意不去。」
「是哀家令太醫院開的,有助受孕的補藥。」太後輕輕抿了一口茶,看著淡若清風、眼楮宛如一泓清泉的她。「皇後,如今後宮能承寵的也只有你一人了,你要為皇室開枝散葉,責任重大,須得好好照顧自己身子,刑部之事也需得漸漸放手,將來你一旦有孕,龍裔為重,也不能像如今這般四處行走。」
言少輕臉色淡然平和,「母後,能為皇室開枝散葉的還有夢妃。」
太後一臉訝異,「怎麼,皇上沒有告訴你嗎?」
言少輕一楞,「告訴臣妾何事?」
太後理所當然地道︰「夢妃之事啊,皇上沒有告訴你嗎?」
言少輕搖頭,「臣妾並不知道夢妃有何事。」
太後頓時感慨地嘆了口氣。「皇上有心了,興許是怕走漏風聲,傷到夢妃,連皇後都瞞著。」
言少輕益發好奇,「請母後明示。」
太後神色嚴肅,緩緩地道︰「夢妃是哀家的親佷女,她十二歲隨她母親去寺廟作法事,不料卻遭遇火劫,雖然救回一命,可除了臉蛋,全身都留下極為難看的傷痕,是以她拒絕親事,生怕洞房花燭夜會被夫君嫌棄,如此拖延婚事,她的年齡越來越大,轉眼已屆大齡之年,周遭開始出現一些毀謗她閨譽的閑言閑語,說她不嫁人是因為早失了清白之身,讓哀家的兄嫂都愁白了頭,而夢夢更是幾次求死,不想再因她而讓郭家被指指點點。」
太後嘆了一口氣,繼續道︰「皇上登基時,需得冊封一、兩位嬪妃,哀家便向皇上進言,若能讓夢夢進宮為妃,非但她後半生有個棲身之所,也可杜絕悠悠之口,讓她不再受流言之苦,皇上也心疼夢夢的遭遇,便應允了。」
言少輕這才明白夢妃總是包得像粽子的原因,身上傷疤之多之嚴重,可能超過外人的想像……
「母後,難道皇上和夢妃並沒有圓房?」她會這麼問是因為太後沒把夢妃算進開枝散葉的名單之中。
「沒有,他們未曾有過肌膚之親。」太後搖頭嘆氣不斷,「夢夢都怕死了被人家看到她身上丑陋的傷疤了,又怎麼肯跟皇上果捏相見?讓她月兌衣裳,就等于要她去死,她連沐浴都不要丫鬟伺候,連自小伺候她的丫鬟她也不給看,皇上時不時的召寢,不過是幫她在後宮站穩腳步罷了,這也是哀家請求皇上這麼做的。」
言少輕恍然明白,原來這便是夢妃侍寢時間總是持別短的原因。
可她心里頓時又起了疑問,是巧合嗎?對她有威脅的嬪妃一個個消失了,只剩下對她沒威脅的夢妃,若有人要說之前種種都是她為了鞏固後位而做的,她自己第一個信。
「皇後。」太後沉吟了一下又說道︰「在圍獵後便要選秀了,想來皇上是不可能選秀的,但若不選,又怕天下人指責皇後善妒,所以哀家在這里向皇後下旨,從今而後,廢除選秀,除非皇上自己開口要恢復舊制,否則就當咱們大雲後宮沒這規矩了。」
言少輕甚為訝異,「母後——」
太後阻止她,開口道︰「哀家心意已決,皇後不必多言。哀家知道,皇上登基和大婚時迎來的幾個嬪妃已令皇上十分不滿了,如今終于和皇後琴瑟和鳴,皇後向來是皇上的心頭至寶,若哀家再堅持選秀,給皇上弄些嬪妃進宮,皇上肯定要同哀家沒完。」
言少輕也不想再進言了,她不能下的旨意,太後替她下了,何樂而不為?
喝完了補藥,她稱刑部還有事便要告退了。
太後若無其事的吩咐道︰「寧靜,替哀家送送皇後。」
寧謹容一喜,「是。」
讓寧靜一直送到了殿外廊下,言少輕這才朝她微微一笑,「姑姑請留步。」
寧靜看著她,欲言又止。
言少輕從容地道︰「姑姑還有話要對本宮說?」
寧靜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娘娘看起來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是否有什麼煩心事?奴婢縱然不能為娘娘分憂解勞,但听娘娘說說話也是好的。」
言少輕輕描淡寫地道︰「想來姑姑也知道那連環案犯又犯案了,不知何時才能將惡人緝拿歸案,告慰眾多死者的在天之靈,本宮只是在想這個罷了,姑姑無須掛懷。」
寧靜感同身受的嘆息一聲,「敬安侯府的八姑娘遇害,娘娘此刻心中肯定很難受。」
言少輕有些訝異,「姑姑也知道本宮與八姑娘素來交好?」
寧靜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一會兒才道︰「因為皇上打小開始,老是將娘娘掛在嘴邊,娘娘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平素來往的是哪些人,手帕知交又是哪家小姐,是以奴婢都背得滾瓜爛熟了。」
言少輕有些失笑。他這是一直在太後面前把她掛在嘴邊嗎?也難怪太後會來廢除選秀這一招了。
「對了,姑姑,錦繡在遇害失蹤前,可有什麼異常?」
寧靜狠狠一楞,「異常?」
「比如,說了什麼平時沒說過的話,做了什麼平時不會做的事,又或者跟什麼人見面?」
她才說完,寧靜就立刻搖頭。「沒有,沒有娘娘說的那些事,錦繡什麼異常都沒有,若不是她的尸體被發現,奴婢都不知道她不在壽安宮里。」
「這樣……」言少輕蹙眉思索起來。
兩人並不是一般的宮女,同是太後身邊近身服侍的人,她卻不知道對方失蹤了?
她看過錦繡的驗尸單,錦繡在太液池里至少浸泡超過了十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寧靜都不知道錦繡不在壽安宮里……
「娘娘,後宮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寧靜有些急切的說道︰「天塌下來有太後為您頂著,娘娘只要快些懷上龍嗣就行,後宮的水,深不可測,朝里面伸手的多了去,只有生下皇子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皇子,沒人敢動娘娘一根指頭。」
寧靜的忠告確實是後宮守則,言少輕點了點頭,「本宮明白,多謝姑姑關懷。」
宇文瓏得知太後親口廢除了選秀,簡直欣喜若狂,還把言少輕抱起來轉了好幾圈。
「還是母後明智。」
言少輕有些啼笑皆非,「這麼高興嗎?」
「自然高興。」宇文瓏把她抱上床,壓進床榻里,一邊剝著她的衣裳,一邊輕輕磨蹭著她的鼻尖,嘴上正經八百地說︰「若是又進來一批嬪妃,她們只能守活寡,這是造孽,為了咱們將來的兒女著想,要多積德,不可造孽太深。」
「我都知道夢妃的事了。」言少輕深深一嘆。「夢妃也是個可憐的。」
「確實可憐,她本來是無憂無慮的,因為一場火……」宇文瓏也是感嘆。「朕跟夢妃說過,若她遇到她真心喜歡的、也不計較她身上疤痕的男子,朕會放她出宮,讓她嫁人去。」
言少輕有些失笑,「在這深宮內院的,是要如何遇到傾心的男子?」
「所以嘍,朕已經用了些手段。」宇文瓏得意地道︰「禁軍大統領奉榮,都快三十還未成婚,朕時不時就派他護送夢妃去這去那的,等著,早晚有一日他們能日久生情,天雷勾動地火。」
言少輕頓覺莞爾。「你這可大大錯了,奉大統領又豈是會為了女人背叛主子的人?他不會為了夢妃心動,原因只有一個——夢妃是你的女人。」
宇文瓏更得意了。「朕也防到了這一點,怕奉榮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所以已經把夢妃可憐的遭遇和處境告訴奉榮了,說得很直白,朕沒踫過她,也打算放她出宮去追尋真愛,要是她真有了能托付終身的人,朕就先把她送到遙遠的尼姑庵去帶發修行,過個一兩年再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她改名換姓嫁人。」
這計劃確實可行,言少輕笑道︰「想不到你還會當紅娘啊。」
宇文瓏低低對她笑,纏綿地道︰「你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要不要試試?」
他興致一來,又沒羞沒臊的將她折騰得沒完沒了,還不斷在她耳畔對她說些讓她臉紅心跳的話。
「母後說得不錯,你要快點為皇室開枝散葉,眼下宇文皇室子嗣單薄,你至少要生四個,你也不小了,所以咱們要加快腳步,努力的生,朕皇子和公主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