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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代選妻 第9章(1)

吃了粥、喝了藥,折騰一陣後,湯水淳遣走那些丫鬟婆子,終于能和景韶安靜的說說話。

看著他眼里布滿血絲,臉龐僬悴,她很心疼地抬手模著他的臉,不等他問,她便開口道︰「我那晚可沒有想要尋短。」然而這次卻意外讓她見到父親和妹妹一面,她當時有種感覺,只要她踏過那道門,便能回到他們身邊,可她終究難以割舍下他,為他放棄了這個機會。

而且她有種預感,回去的機會以後怕是再也不會有。

「那你為何一個人在下大雨的夜里去荷花池?」景韶坐在床榻旁不解的問。

「是這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呼喚著我,叫我過去。」她回想起當時的事,比比自己的腦袋。

「你是說有人叫你去?!」他緊蹙眉頭。

「沒錯,那時我整個人就像木偶一樣,只能听從腦子里不停響起的那個聲音。」當時周遭的情況她都能感知到,那時小朔一直拚命想叫住她,只是她的意識仿佛被誰給控制住,身不由己的听從對方的命令。

她接著不解地問他,「你怎麼會及時去荷花池那里把我救起來?」要是那時他沒有去荷花池,只怕她真要死透,無法再回來。

「那時仿佛有個聲音一直在叫我,讓我驚醒過來,一醒來,就發覺你不見蹤影,我急忙出去找。」景韶說到這兒,臉上有絲迷惑,「我覺得當時似乎有人一直引著我往荷花池那邊去,這才發現落水的你。」

是小朔,一定是小朔叫醒他,還一路引著他過去,他一定是在很著急的情況下能力大爆發,才讓景韶能微微感應到他。

可惜現在還沒到日落時分,她見不到小朔,她想向他道謝,若不是小朔,她就無法再回到景韶的身邊。

思及差點就失去她,景韶緊緊握住她的手,「這件事可能同你前陣子常失神的事有關,也許是有人在暗中對你施法。」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這件離奇的事。

想到竟有人想害死她,他面色一寒,眼中透出一抹戾氣。

「對我施法?」她一楞,原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這種事,僅憑著施法就能控制一個人的神智,但接著想起自己都能穿越過來,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早早就夭折,只有她才看得到的小小表魂呢。

她好奇的問︰「那對方是怎麼作法的?」

「這事我也不知,不過不管對方藏在何處,我一定會把他給揪出來。」

「對方會作法,你要小心一點,不要也跟我一樣著了道。」她關心的叮囑他,說到這里,她突然思及以前曾听一個家里開設宮廟的朋友提起,施法必須有一個媒介,也就是對方身上之物,例如指甲、血啊,或是頭發一類的物品。

頭發……對了,前一陣子簡霜霜突然跑來她這里,在她房里給她梳頭,該不會是那時候,她趁機偷拔了她幾根頭發?

直接想到簡霜霜是因為除了她,她想不出還有誰會做出這種惡毒的事。

對了,還有湯家那對夫婦恐怕也恨她恨得牙癢癢,不過就算她以前在湯家時掉過頭發,隔這麼久,也早就清理干淨了吧。

思來想去,最近這一陣子,只有簡霜霜最有可能拿到她的頭發。

「我知道,我會小心。」他握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面頰上,感受到從她掌心傳來微微的暖意,不再如先前那般冰涼。

她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了!

她再抬起另一只手捧著他的臉,難得任性的要求他,「相公,是你把我喚回來的,以後我會賴著你一輩子,你要一輩子對我好、一輩子寵我愛我。」

他鄭重頷首答應。「你也要答應,要陪伴我一輩子。」

「嗯。」她微笑的輕點螓首。

「明明看著她死了,她怎麼可能又活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回到臥房里,簡霜霜面寒如冰,滿臉驚疑。

她處心積慮,好不容易才拿到湯水淳的頭發,把它交給兄長施法,怎麼會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

先前幾次都很順利,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她的心月復婆子想到一件事,遲疑的道︰「該不會是……」

見她似是想到什麼,簡霜霜追問︰「是什麼?」

「那日我去找道長,道長便不太願意再幫著咱們,奴婢想會不會是他手下留情,沒有施法到最後?」

「我去找五哥問問是怎麼回事。」當她走到房門口時,很快的及時冷靜下來,「不成,我不能在這時候出門,會招人懷疑。」她吩咐那婆子,「你明天找個時間悄悄出府,找五哥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手下留情,沒要了她的命?」

翌日,那婆子在午後找了個借口出了景府,前往位于城北的全心道觀。

而比她早出門的霍翠鸞,去探望臥病在床的姊姊,恰好要從城北回來,她坐在馬車里,閑著無聊,掀起簾子,往外頭四處張望。

突然間瞥見那婆子,她認出了她的身分,見她神色匆忙的模樣,覺得有些奇怪。

她一向對簡霜霜她們沒好感,心思一動,便吩咐車夫停下來,她領著個丫鬟下車,悄悄跟在那婆子後頭,想看她究竟要上哪去。

一路跟著她來到一處道觀,她見那婆子熟門熟路的同看門的小道童說了句話,那約莫十來歲的小道童便放她進去。

她抬眼打量這座看來悠久古樸的道觀,懷著疑惑,走過去,讓丫鬟取了塊碎銀塞給小道童,向他打探,「小道士,我有話問你。」

小道童見到碎銀,眼楮一亮,抬眸問她,「不知施主想問何事?」

「方才那婆子常來你們這處道觀嗎?」

「來過幾次,最近一次是前陣子,她先前過來都是陪著一位夫人。」小道童拿了她的好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霍翠鸞心忖那位夫人八成是簡霜霜,接著再問︰「你可知她們來這兒有什麼事?」

「我不知她有什麼事,只知她們每次來,都是來找除垢道長。」

「這除垢道長又是誰?」霍翠鸞好奇地問。

「他是我們前任觀主的徒弟、現任觀主的師弟,他的道術在咱們全心道觀里可是僅次于觀主。」提起除垢道長,小道童臉上流露一抹崇敬。

「道術?難不成你們這里的道長還會捉妖降魔?」她不相信的嘲笑。

「那當然,咱們觀里的道長個個道法高深,平時除了修行問道之外,便是替人驅魔避邪、捉妖除煞。」說起自家道觀里幾位道長的本領,小道童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膛。

霍翠鸞不太相信這世間真有那些妖魔鬼怪,因為她長這麼大,壓根就沒看過半只,只當觀里全都是騙人的神棍,遂也沒再問下去,囑咐那小道童別同那婆子說自個兒來過的事,便掉頭走了。

乘車回到景府,她沒回房,先繞去探望湯水淳。

罷走進她房里,就听見她正與景韶說著話——

「……我看大部分的道士都不過是裝神弄鬼罷了,能對我施展這種迷魂法術的道士,一定不是尋常道士。」

「我已吩咐周堂飛和嚴慶派人一一查探城里的道觀和白靈山上的道觀,只要稍有能耐的,便記下來,再暗中詳加調查。」

聞言,霍翠鸞不禁開口插嘴問︰「二伯、二嫂,你們在說什麼道觀、道士,難不成你們懷疑二嫂先前落水的事,是有人對她暗中施法?」

湯水淳信得過她的為人,遂把事情告訴她。

「我前一陣子常常失神、睡不好,本以為是太累了,可找了大夫也沒調養好身子之後便發生投池自盡的事,但我那一夜其實是一直听見有人在我腦子里命令我去荷花池……除了中了邪法,實在也想不出別的可能。」

「二嫂落水竟是被人操控而身不由己?」霍翠鸞詫異地道,下一瞬她想起全心道觀的事,連忙說出來,「我今兒個去城北看望我姊姊,回來時瞧見三嫂身邊的一個婆子鬼鬼祟祟的走向一處道觀,我好奇之下偷偷跟著她,見她進了道觀,我便沒再跟進去,在外頭問那看門的小道童,小道童說那婆子先前和三嫂去過幾次,且前陣子兩人才去過那道觀,小道童還說她們去那里都是找一位除垢道長。」

听完霍翠鸞所說,湯水淳幾乎敢肯定,找人施法害她的就是簡霜霜。

「除垢道長?」景韶記下這名字,打算派人去調查。

得知湯水淳先前落水,可能是中了邪法,霍翠鸞再提起幾年前的事,「二伯,這事讓我想起先前幾位嫂嫂的死,此時仔細想想,似乎也頗有蹊蹺。第一個淋了場雨就病死,第二個是騎馬摔死,第三個更離奇,她是一頭撞向假山死的,第四個也不知是吃了什麼,弄壞了腸胃,撐了一天就死了,會不會她們的死也是因為中了什麼邪法?」她是在他第二任妻子過世後才嫁進景家,前面兩人過世的情形她並不清楚。

听她這麼一說,景韶眉峰微蹙,仔細思索那四任妻子死前之事,但仍一無所獲,因為她們過世時,他都外出談買賣不在府里,等回來後才得知消息,那時見到的已是她們冰冷的遺體。

霍翠鸞因為脾氣跋扈急躁,與後頭那兩位二嫂也不親,因此雖然親眼見到她們的死狀,可對她們生前發生過何事也不甚了解。

見兩人都沒能想出什麼,湯水淳溫聲道︰「相公,這件事待調查過那位除垢道長後,說不定便能水落石出。」

听出她意有所指,景韶有些意外的望著她,「你覺得施法者可能是除垢道長?」那婆子是簡霜霜的心月復,但他無法相信這件事會與簡霜霜有關,在他眼里,這位弟媳性格溫婉柔善又任勞任怨,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湯水淳明白這時候若告訴他簡霜霜的真面目,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未必會完全相信,畢竟這些年來,簡霜霜在府里頭一直很成功的扮演著一位好媳婦,要突然揭穿她那虛假的面具並不容易,因此只回了句,「相公,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象。」

霍翠鸞聞言也附和道︰「沒錯、沒錯,二嫂說的對,有些人表面上一套,背著人又是一套,最是虛偽不過,二伯你可莫要被某些人騙了。」

當初她剛嫁進景家時,也一度被簡霜霜朦騙,但在吃了幾次悶虧之後,便特別留意簡霜霜,才發現這女人表里不一,表面上柔順溫婉,私下里卻是個會算計的,因此令她不喜,偶而會在言語上諷刺她一兩句。

在小朔死後,更讓她發現她陰毒的一面。小朔死後不久的一個月圓夜,她一時興起,在園子里散步賞月,一路走著來到後院,無意中發現有個婢女偷偷燒著紙錢,嘴里一邊喃喃說著——

「朔少爺,奴婢知道您生前受了不少苦,一直到死前也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可您可千萬別怨恨奴婢拿那樣的飯菜給您吃,那全是三太太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不敢不從……」

她隱約听見了幾句,吃驚的上前質問︰「你在說什麼?小朔生前為什麼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

「四、四太太!」那奴婢見到她,嚇得滿臉驚惶,「奴、奴婢沒說什麼。」

「我方才分明听見你提了小朔的名字,還說他生前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

「不、不是的,您听錯了,奴婢是在說奴婢的小弟,奴婢家里窮,小弟就夭折,所以才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婢女不敢再待下去,匆匆福了身,「奴婢還有事,奴婢先告退了。」說完,她轉身逃也似的走了。

知道她是簡霜霜身邊伺候的婢女,她親自上了簡霜霜那兒,想找那婢女問個清楚,但簡霜霜卻不肯讓她見那婢女,翌日,那婢女也不知被她送去哪兒,從此她沒在景家見過那婢女。

這事更讓她懷疑小朔的死怕是與簡霜霜月兌不了干系,她把這事告訴丈夫,丈夫卻警告她別說出去。

「這事僅憑那丫頭的幾句話做不了準的,你縱使告訴娘,娘也不會信你,再說小朔是三哥的兒子,三哥他自個兒都不管了,你也別多管閑事,省得讓人以為你成心挑事污蔑三嫂。」

沒證據,這事她也管不了,她只好把事情暗暗記在心里,在二嫂進門後,才會當著婆婆和眾人的面,要求簡霜霜把景家的事移交給二嫂,她才不想讓簡霜霜這種惡人繼續當家!

景韶不難听出兩人的弦外之音。

他略一思忖,很快派人叫回周堂飛和嚴慶,讓他們先去調查那家道觀和那位除垢道長。

淮州城北,全心道觀的一間淨室里,在那夜施法失敗後,除垢便給自己起了一卦。

卦上顯示大凶。

他那剛毅的面容上神色凝重,仔細再掐指推算,所得結果仍是如此。

這時,淨室的門陡然被人推開,傳來一道急切的嗓音。

「師弟,我方才打坐時,心頭忽然感應到一股不祥。」而一推算這不祥竟是應驗在他這位師弟身上,因此除塵隨即來到他的淨室,想問明白是怎麼回事。

「師兄,我的劫數恐怕來了。」除垢面露一絲驚懼之色。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招來劫數?」下頷蓄著一綹山羊胡子,約莫五旬年紀的除塵不解的問。

「這……」思及近日所做之事,他略一遲疑。

瞥見他面露猶豫之色,除塵肅聲追問︰「你近日是不是曾做下什麼有傷天和之事?」

除垢辯解,「那人心腸歹毒,百般欺凌逼迫我妹妹,我只是替天行道,除掉一個做惡之人。」

除塵道長捋著胡子,氣急敗壞的罵道︰「糊涂、糊涂!倘若你真是替天行道,又怎麼會招來劫數?我看你啊,八成是遭你妹妹利用了。」

「我妹妹她性情最是柔善寬厚,絕不可能欺騙我。」

他先前已幫過妹妹幾次,不久前,听聞她又遭到長嫂欺凌,接二連三發生這種事,他也有些頭疼,要她另尋他法,可妹妹一再苦苦哀求。

「五哥,您也知道我性子素來軟,從不與旁人爭什麼,可哪里想到就因如此,卻讓我二嫂更加得寸進尺,放肆的欺凌我,這回不只我遭罪,連我那兩個兒子她也不放過,因著一點小事便把他們打得體無完膚,差點就沒了小命,要不是日子真過不下去,我哪里敢來打擾五哥你清修。」

她身邊那個婆子也抹著淚乞求道︰「道長,懲罰惡人也算是替天行道的一種,您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打小她就同您最親厚,您忍心見她被人逼入絕境嗎?求求您幫幫三太太,否則奴婢真擔心她會活不下去,倘若連您都不肯幫她,她就真的求助無門,要被活活逼死了,我老婆子求求您,給她一條活路走!」

他最後禁不起她們的哀求,答應了下來。

「倘若你除的真是做惡之人,你這番劫數從何而來?」這可是無解的死劫,就連他也無法幫師弟破解。

除垢被他責問得一窒,莫非他真遭妹妹所騙?然而如今事情做都做了,即便真是遭到妹妹欺騙利用,也無法挽回。

除塵搖頭嘆道︰「師父昔日在世時便曾說過,你過于重情,會成為你修道上一大阻礙,更會成為你命里的劫數,他老人家早有先見之明啊,可惜你不听他老人家的勸告,放不下俗世中的家人,以至于招此禍患。」

除垢默然良久,最後苦笑道︰「師兄,我造下的孽,我會自個兒承擔。」他接著朝除塵鄭重行了個大禮,「今後恐無法再與師兄一塊修行問道,這些年來承蒙師兄的指點,請師兄受除垢一拜。」

「你你你,唉……」最後除塵長嘆一聲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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