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美夫如蠍 第6章(2)

一踏出殿門,看著外頭園子里被侍衛圍著的靳永貞,溫良玉的神情一凜,雙眼冒火的看著一身禁衛軍打扮的靳永貞。

「你在做什麼?」

靳永貞沒料到會在這里見著他,但事已至此,她沒有回頭路,拿著劍直指著他,「把我姊姊交出來。」

「你瘋了。」

「我是瘋了。」靳永貞面沉如水的盯著他,「還我姊姊。」

溫良玉心頭滿是怒火,為了靳時維,她是真不要命了,「把劍放下。」

「不!」她揚起下巴,「寶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相欺,我今天如果不帶走我姊姊,只怕她此生不會有命踏出宮門。」

「縱使阿寶再過分,你也不能夜闖宮廷。」溫良玉厲聲斥道︰「把劍給我。」

「告訴我,我姊姊在哪里,我自然把劍給你。」

她已經失了理智,根本講不通道理,他索性閉上嘴,一步步的走向她。

「不要過來。」她沉聲喝道︰「別逼我傷你。」

他沒停腳,反而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若能讓你冷靜,就把劍從本王這里刺進去。」

她拿著劍的手一抖。

趁這個時候,他長手一伸握住了劍柄,輕聲說了一句,「放心,一切有我。我會帶你姊姊回去。」

她眼眶一紅,與他專注的眼眸四目相接。

「還杵著做什麼?」柳貴妃的聲音在身後冷冷揚起,「把刺客給殺了。」

「哪里有刺客?」溫良玉握住靳永貞的手,將她推到自己的身後,目光凜凜的直視著柳貴妃。

面對溫良玉的高傲,柳貴妃的怒火更熾,「難不成玉王爺妄想只手遮天,包庇刺客?」

「若論只手遮天,本王還遠不及柳貴妃娘娘的寶公主。」溫良玉拉著靳永貞轉過身,「走。」

柳貴妃就不信今日溫良玉來她宮里鬧一場的事鬧到聖上面前,聖上還會護著溫良玉這個紈褲,底氣一足,便大喝,「一群飯桶,還不攔著刺客。」

溫良玉手里拿著劍,直接面對要上前的侍衛,低沉的聲音透著淡淡的殺意,「讓開。」

一邊是貴妃娘娘,一邊是王爺,侍衛左右為難,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突然溫良玉听到空氣中有不尋常的震動,他的眼神一冷,推開了靳永貞,側身一躲,一枝長箭落到他的身後。

墨寒的身影立刻從黑暗中出現,擋在溫良玉的面前,看著護在柳貴妃前的幾個弓箭手,怒斥,「大膽。竟敢動手傷王爺。」

「玉王爺包庇刺客,就是造反,」柳貴妃的聲音陰郁,「就地正法也不為過。」

造反?就地正法?靳永貞緩緩抬頭看著溫良玉,腦中突然想起許久前他說過的話——這是宮廷,就連走一步、回個身都要思量再三的地方,她一心想要找姊姊,卻沒想到可能會陰錯陽差的害他陷入泥淖。

看著圍著他們的侍衛和拿弓對著他們的弓箭手。她不想害他,更不想看他因她而傷。低頭看著他緊握著自己的手,她緩緩的推開。

溫良玉一愣,低頭看她。

「走開。別理會我。我知道我不該闖進來,我錯了。」

溫良玉沒放,反而握得更緊,「我不怕,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聞言,她的喉嚨發緊,覺得鼻酸,伸出手要奪他手中的劍。

他不可能給她,拿劍的手想閃過,卻沒料到她的右手往另一側伸手,劍劃到她的手背,鮮血立刻滲出來。

落地的鮮紅令他的心刺了一下,溫良玉的臉色頓變,「墨寒,帶走靳二小姐。」他擋在這里,就不信有人能傷了靳永貞。

就在這個時候,柳貴妃的聲音冷冷響起,「放箭。」

溫良玉一心擔心靳永貞安危,卻沒料到一聲放箭,目標竟是朝他而來,他立刻拿起劍擋。

墨寒見狀心一驚,原本拉著靳永貞的手一松,讓她一個踉蹌倒地。

溫良玉一驚,分心的看了他們一眼,一只三叉箭直射進他的胸膛,他的胸前一痛,踉蹌了下。

「王爺!」墨寒見溫良玉中箭,白了一張臉,怎麼也沒料到宮中有人敢傷溫良玉。

溫良玉低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箭鏃沒入他的胸中,鮮血直流。柳貴妃要殺他?在這宮中,竟有人敢動他?

靳永貞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的面前,扶住了他,他的血燙了她的手,更燙入她的心。

「走!」溫良玉的手捂著胸,若柳貴妃敢殺他,那靳永貞的命,柳貴妃更不會放在眼里。

她搖著頭。

他無奈的看著她,越過她的肩膀,看著柳貴妃面前的弓箭手又將箭對準他,柳貴妃真想要他的命?他的眼中厲光一閃,神情益發冰冷。

靳永貞眼眶一紅,神情一冷,握緊手中的劍,一轉身,比墨寒還快了一步,一劍砍向射手。

柳貴妃只感覺溫熱的血賤在自己的臉上,原本在她面前的弓箭手眨眼間就死在眼前,看著如風般瞬間來到她面前的靳永貞,她嚇得退了一大步。

「你竟敢傷他!」靳永貞氣急了,手一揚,劍要刺向柳貴妃。

溫良玉見狀,激動的站起身,胸前已經是一片血漬。

「擋住她。」若真傷了柳貴妃,不論靳永貞的理由是什麼都難逃一死。

墨寒立刻上前出手打落了靳永貞手中的劍。

看到這一幕,溫良玉松了口氣,突然腿一軟,跪了下來。

「王爺?」

听到墨寒的驚呼,靳永貞身子一僵,飛快的轉過身,也顧不得已經嚇白了一張臉的柳貴妃,惶然的向溫良玉奔過去,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靳永貞,」溫良玉的聲音有些不穩,「為何你總不听話?」

她的淚如潮水般涌出來。

溫良玉的嘴角含笑,額頭靠在她的肩上,听到周遭紛沓的腳步聲,他閉了下眼,努力保持清醒,「別哭!我不會有事。在父皇面前,記住——不許開口。等我……你要等我……」

溫良玉一直等看到她點頭,這才心頭一松,失去了意識。

夜已經很深了,議事殿上寂靜無聲。

靳永貞跪在殿上一動不動,眼楮無神的睜著,一聲不吭。

皇帝坐著,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靳單易和其身旁的靳永貞,想不透事情的演變。

先是寶公主與靳時維共游雲湖,靳時維不慎墜湖,好不容易救回了一命,阿寶也堅持要照料靳時維,聊表自己邀人進宮卻未護人周全的過失,雖然他心中也知不妥,但是寧貴妃和柳貴妃都點頭同意,有兩個貴妃娘娘看著,阿寶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

所以他也就不管她們女人間的事,未料現在卻演變成麼子重傷,命在旦夕,雖是柳貴妃殿前的侍衛所為,但是靳永貞帶劍夜闖宮闈是事實,兒子因為護著她而傷也是事實,說到底,靳永貞在後宮驚天一鬧,縱是功臣之女,一門忠烈,但傷及皇室血胍,判死都不為過。

他是真心喜歡眼前的少女,性子直率,不過就是愛玩愛鬧,只是這次過了頭。他讓眾人退下,留下了太子、靳單易祖孫和受了驚嚇、兀自流淚不止的柳貴妃和寶公主。

狀元郎宋鷹揚站在身側,至于被打暈、被剝去禁衛軍軍服的謝雁山也被帶上殿,人正跪在堂下,這兩個人算是靳單易未來的孫婿,在場也是自然。

柳貴妃低著頭,假裝驚恐的擦著眼淚,看殿里的陣仗也明白聖上這麼做,擺明是想要私了,只要溫良玉沒事,事情就不會鬧大。但她希望溫良玉死,他一定要死——她要寧貴妃那個賤人也嘗嘗失去兒子的滋味。

時間緩緩流逝,靳永貞思緒一片空白。听到殿外太監通傳太醫求見,她眨著眼,空洞的眼中終于有了反應。

「玉王爺如何?」皇帝一見,急急便問。

「聖上萬福,玉王爺萬福,慶幸玉王爺外袍厚實,箭雖入身三寸,失血甚多,但未傷及要害。」

太醫的意思是他沒事了?靳永貞的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在地上。

皇帝把靳永貞松了口氣的神情給看在眼里,不由搖頭,「縱使玉王爺性命無礙,你也是難逃一死。」

靳永貞臉色一白,低著頭不言語。

「老臣自知永貞罪該萬死,」靳單易雙膝落地,「懇請聖上念在她乃衛國公府唯一血脈,饒她一命。」

听著爺爺拉下老臉替自己求情,靳永貞心中滿是愧疚,她的沖動果真應了表姑女乃女乃所言,終是禍及家族。

「老國公,朕今夜累了,既然玉王爺沒事,就先退吧!如何處置……等王爺清醒再議。」

「父皇,寶兒不服。」寶公主從椅上站起身,瞪著靳永貞,一時新仇舊恨全涌上來,「她方才拿著劍要殺母妃,慶幸是被人給擋下來,不然母妃都成了具冰冷的軀體。而父皇竟然還要放她走,寶兒如何服氣?」

皇帝一時也找不到話反駁,阿寶的話是有理,但他卻是存心要輕辦這件事,現在倒是有些騎虎難下。

「謝雁山你說,是不是你把自己的戎裝給她的?」

謝雁山一楞,他若點頭,等于與靳永貞一同遭罪,但他若照實說了,又顯得不顧情義。

他微斂下眼,「是……是靳二小姐將臣打暈。」

靳永貞聞言,沒有憤怒,只是心中冷冷一笑。

「父皇,你听到了,她果然心存殺意,可見圖謀已久。連禁衛軍統領都不放過,她一身禁衛軍打扮進宮,擺明存心殺我與母妃。若今日放過她,將來她找到機會,豈不是要我們的命?父皇,你一生英明神武,難道今日竟能不顧天下眾口,輕放亂臣賊子?」

「阿寶,什麼時候議事殿上也輪到你開口?」溫良仁難得動怒,瞪向寶公主。

「父皇退了左右,便是打算私了,」寶公主的眼眶一紅,一臉的委屈,「我的命都差點沒了,三皇兄還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太子爺心中不替自己的皇弟著急,還在替害他至此的人月兌罪,難不成——三皇兄現在成了這個模樣,太子爺心中正樂得這個結果?」

溫良仁的俊容漫上冷霜。

「想想也不令人意外,正如當年二皇兄與太子爺同游雲湖,」寶公主忍不住提高語調,「二皇兄失足落湖,他死時,太子爺也是如此冷淡無謂,無悲無喜。」

提到早死的兒子,柳貴妃的臉色蒼白,才止住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溫良仁不自覺的握拳,目光如炬的看著寶公主,他還真是小瞧了這個異母妹妹,原以為只是任性,終不為懼,卻在這個時候一針見血的翻起舊事來。

靳單易眼神一斂,寶公主今日硬在這個節骨眼扯上了深宮內院的骯髒事,看來是要逼得聖上不能輕放。

落湖的時維雖性命無虞,但身子本就弱,這次是元氣大傷,興許要養上好幾年才能見好,更別提寶公主幾人似乎存心不讓時維活著出宮去,而永貞現在又因護姊心切,一時沖動惹了大禍,只怕此次無法全身而退。

他諷刺的在心中冷哼,他靳氏一門忠烈,死在戰場上是適得其所,但他卻在今日眼睜睜看著自己兩個孫女困在朝廷內斗之中,拚斗多年,終究不如歸去。

「老臣無顏,愧對皇恩浩蕩,」靳單易用力的叩了個首,「老臣願用一生富貴權勢換永貞一世平安。」

皇帝聞言心一突,明白靳單易此刻拿一生功勛換靳永貞的命,明擺著是護孫女心切,但更多是為了顧及皇室的顏面,讓阿寶就此打住,不要再翻二皇子早夭之事,到這個時候,老國公想的還是北周,他對老國公愧疚更深。

「老國公,」偏偏寶公主依然不依不饒,「您老能用什麼富貴換她平安?」

「阿寶。」皇帝已經一臉風雨欲來。

「老臣年事已高,再活已不久矣,懇請聖上收回老臣皓命封賞,眨為庶民。」

靳永貞身子一晃,臉色一白。

寶公主看著父皇一臉的冰霜,心中有些害怕,卻還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巴,「老國公似乎忘了,衛國公府的一門富貴也是皇室所賞,只把賞的東西還回來,這算是罰嗎?」

「阿寶,」溫良仁再也忍無可忍用力的一擊桌面,一站而起,「閉上嘴。」

「阿寶所言甚是,若聖上輕放,就怕難杜悠悠之口。」柳貴妃直視著聖上,反正她年老色衰,只怕此生再無寵愛,倒不如出;出這愛子死後便壓在心中的一口氣。今日溫良玉沒死,沒讓寧貴妃品嘗自己心頭那椎心之痛,她就將這筆帳全加諸在溫良玉護著的靳永貞身上,「仗著有些武藝意圖刺殺臣妾,還讓玉王爺因她而傷,此女不祥,應遠遠逐出皇城,遠離皇室中人。」

「你——」皇帝氣得直喘氣,這是逼他要不下旨殺了靳永貞,要不就把人給永遠逐出京嗎?

靳單易的目光在堂上一掃,身為臣子,他不想令君主為難。

「娘娘所言有理。老臣今日就廢去罪女永貞一手,讓其無法再傷人,」靳單易深吸了口氣,大手直接搭在靳永貞的右肩上,用力一捏,清楚的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向寶公主與柳貴妃娘娘賠罪。」

靳永貞的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爺爺是用了全力,只怕她的骨頭都碎了。

「從此爾後,我與靳永貞恩斷義絕,再無關系。」靳單易強忍著低頭看靳永貞的念頭,「此生不復相見,若有違背,老臣提項上人頭來見。」

他是北周大將,論忠義,重軍記,一切皆以大局為重。不讓君上為難,也保住了自己的孫女一命——只是代價是黃泉再相逢。

眾人都被靳單易的鐵面無私給駭住。

皇帝更是被震得無法言語。

「衛國公果然一代英雄。」溫良仁強壓下心頭的震撼,緩緩的開了口,看著因疼痛而慘白著一張臉的靳永貞,就算疼痛至此也沒哀叫一聲,腰桿子依然挺直,真是個倔強的丫頭,逐出家門也好,雖然廢了一只手,至少保住了一條命。

而衛國公眨為庶民,靳時維也為一介平民,便能順利的被帶出宮去,至少祖孫三人都全身而退了,他在心中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父皇,就順著衛國公之意吧。」

皇帝這才回過神,頓覺疲累的揮了揮手。

「你來擬旨吧。就收回衛國公封號,貶為庶民,靳女——」聖上嘆了口氣,今日一別,只怕真是此生不復相見,「靳女永貞……逐出靳家,此生不許回京,不得近皇家人半步,若有違背,格殺勿論。」

寶公主的眼神一轉,只是收回封號,而非抄家,父皇對這一門還是仁慈,「既是平民百姓,父皇賜婚靳家的聖旨該收回,免得委屈了狀元郎和謝大人。」

「聖上聖旨已下,無收回之理。」相較于謝雁山的松了口氣,由始至終未發一言的宋鷹揚大步走到殿前跪了下來,「縱使衛國公府榮華盡退,臣定迎娶靳氏時維為妻。」

在這個時候還能挺身而出,也不容易了。溫良仁的筆停在黃絹布上,目光掃過堂下的宋鷹揚,最後定在一旁的父皇身上。

「老國公……」

「老臣老矣,只想平平樂樂的當一介布衣,此生不想再與皇室、朝廷有干系。我的孫女也只要平淡的過一輩子。」

這表明了他也不想要這個武狀元當自己的孫婿了,皇帝的手揮了揮。「靳府的親事就由衛國公自己處置,朕不管了。」

原本就對靳單易一家有愧,這下只怕要帶著一生內疚下黃泉了。

溫良仁意味深長的看了宋鷹揚一眼,眼神一斂,在黃絹布上寫下對衛國公府的處置,定下眾人的命運。

天才微亮,靳永貞便痛得睜開了眼。

肩上的傷帶著椎心的痛,但她知道自己死不了,這是衛國公府,是她的四知苑。

她只記得自己強忍著痛走出了議事殿,接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不記得之後的事,但她還記得在殿上太子親自一字一句的宣讀聖旨。

她被逐出了家門,還得擇日離京,從此遠離皇城,離開家人,離開溫良玉……

她忍著痛緩緩坐起身,憐兒就睡在床邊地上。她害慘了衛國公府一門,他爺爺一世英名全都毀在她手上,就連溫良玉都因為她受了傷,她緊閉了下眼,就算沒有聖旨,她也沒有顏面留下。

「小姐?」听到聲音,憐兒驚醒,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你可醒了,可有哪里不適?」

靳永貞一臉蒼白,輕搖了下頭。

「小姐別怕,憐兒識得一位神醫,已經派人去尋,小姐的手會好,一定會好。」

靳永貞不怕自己的傷,手廢了就廢了,爺爺雖看似鐵面無私,但最終還是疼惜她,她向來慣用左手使劍,縱是傷了右手,將來還是能用劍。

「憐兒,」靳永貞略微虛弱的問︰「我爺爺和姊姊呢?」

「這個時辰老太爺該歇著了,至于大小姐也被送回來了,據說醒了一次,還說了些話,一心掛念小姐。」

「爺爺可有來看我?」

憐兒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靳永貞有失望,但並不意外,她爺爺向來言出必行,既將她逐出家門就真當她是陌路人,縱使心有不舍,也不會來看她一眼。

「我有些餓。」

憐兒扶起她,連忙點著頭,「小姐先坐著,憐兒立刻給小姐弄吃的來。」

憐兒的身影一消失,靳永貞也忍痛跟著起身,踩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走出屋外。

她這次听話的在聖上面前沒有說半句話,溫良玉要她等他,但她沒等到他……因為她差點害死了他。

而現在……她想等,卻也不能等,因為一道聖旨橫在他們之間,她爺爺用命起誓與她斷絕關系,她得遠離皇城,且從此與皇室之人不再有任何干系。

靳永貞緩緩的跪下來,朝著前院靳單易的院落一拜。

今日一別,從此終是陌路。

到這個時候,她更深刻明白,心中不舍的除了爺爺、姊姊外,還有他——她沒打算從衛國公府帶走任何東西,除了初識那時他留下的那塊玉,他總說她腦子不好,她確實笨,終至無緣才知情深。

情這一字,逃不開,躲不過,縱是山高水遠後,依舊半點不由人。

或許遠離後,終有一天可以忘掉那張臉……

一道黑影閃進廣衛國公府。

「王爺,可還撐得住。」

「這點小傷,本王還不看在眼里。」明明就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但溫良玉還是嘴硬。

他昏迷了三天,一醒來知道了衛國公府遭罪,看完聖旨後,更是大發雷霆,立刻急忙要來,怎麼也勸不住。

墨寒知道主子性子,也只能由著他,以免拉扯間動了傷口。

只是沒料到,人來了,卻早已不見靳家二小姐,只有憐兒坐在屋子里掉眼淚。

溫良玉的身子一晃,墨寒連忙扶住他。

憐兒听到動靜,立刻看了過去,「王爺?」

「人呢?」

憐兒的眼淚直掉,「小姐的右手被老太爺給廢了,一醒來,人就走了。老太爺交代聖旨已下,小姐不再是靳家人,不許找。」

「該死!」溫良玉用力的一擊桌面,胸口的傷再次滲出了血,「找。就算找遍天下也給我找!」

「可是聖旨——」

「不過就是塊破黃布,」他的手撫著傷口,感覺溫熱的液體流出,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翻攪,「別想攔住本王,她不能近我半步無妨,我找她便是。」

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就怕失去,便是一生。

想起與她初識,縱使逗她、鬧她,但是只要她開口,他什麼都給她,甚至要贅婿,他也找給她,他給了她想要的人生,但她卻走了……

忍著痛,額頭的汗珠滾落,胸口憋悶,他一定會找她,等再找到她,他不會再由著她任性,這次她的人生得听他的——再不許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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