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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棺換夫 第1章(2)

兩兄妹走的不是回梁家的路,而是一路上山,到山澗旁割些當季的野菜,梁寒玉背上的竹筐到了梁南的背後,一個割野菜、一個負責背,順手再撿些霜凍前松鼠藏的核桃、野栗,從樹洞里掏,一捉就是一大把。

直到籮筐裝了八分滿,有些沉了,兩人才往山腳下的草屋走去,有說有笑的談著野菜團子有多好吃。

「咦!是二哥耶!」

屋子前頭,正蹲著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他低著頭,十分專注的劈著大腿粗的竹子。

「三弟、二妞,回來了。」梁勇抬頭看了一眼,又安靜的做著手邊的活,依竹子的大小剖成適合的寬度。

「二哥,不是說好了你替我們把竹子拖回來,剩下的我來做就好,你若是回去晚了,娘又要叨叨念念了。」

明明都是她肚子里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趙氏的偏心卻顯而易見,趙氏對女兒的感情真的很淡,三句不離「別人家的」,對兒子卻像守財奴一樣的守著,唯恐被人偷了去。

「不礙事,快做完了,大哥已經幫你將臂粗的木樁打入土里三尺深,照你說的往上延伸一排,他說再三天就能打到你指定的泉水邊。」他妹妹真是聰明,用竹管引水到屋子里,省得到好幾里外的溪邊挑水。

與有榮焉的梁勇眼帶笑意,想著一得空就幫妹妹在屋子後頭挖個小水塘,養鴨養魚,種藕植菱都方便,山上的泉水引下山便能分出一些注入池塘,等冬天竹管結冰流不出來,她還有一池的塘水好用,省時省力又不愁無水可用,冬日鑿冰挑水太累人了。

用竹管引水是梁寒玉的巧思,懶人的懶方法,吃過一次在冰天雪地中挖雪化水的苦頭後,她想起以前在茶居飲茶時所見的古樸擺設,用于生活上並不難,滿山的野生竹子不用錢,難得是干活的苦力。

她再一次慶幸有三個好哥哥,不因原主的鬼娃之名而疏離,偷偷的為她做了很多事。

梁寒玉笑眼眯眯的拿著小謗的竹子,將竹節處削得中空,保持水流暢通無阻,再將剖開的竹片在原處蓋住,以搓成小指粗細的麻繩綁好,以防有蚊鼠爬過竹管,造成水源污染或病菌傳染。

對于入口之物她很講究,不想來個中毒或吃壞肚子,來到這個資源匱乏的時代,有健康的身體才有充滿希望的未來,否則拖著病弱的身軀,想做什麼全是空談。

在三兄弟和梁寒玉的通力合作下,費了大半個月的引水水道終于在清明前完工,清澈的泉水由山上引入竹管中,順著竹管往下流,約一刻鐘左右,潺潺流水流進架在灶台旁的大水缸,很快的流了半缸滿。

水缸底下是土磚砌成的蓄水槽,約一尺高,有個活動的木板能控制水位的高低,用來洗碗、洗菜、洗水服,槽底靠牆的位置是排水口,能將多余的水直接排出屋外,做為菜園里的灌溉用水,一舉數得。

因為沒錢,不能把草屋改建成牢固的磚屋,不過窮則變、變則通,梁寒玉叫她的哥哥們多挖了幾車黏性佳的黃土,屋子前前後後抹了一層又一層泥土,杜絕可能的漏風和滲水,她求的是冬寒雪重時別給凍著了。

其他的,真的只能再想辦法,她這具身體才七歲,粗重的活她是干不了,只能先囤糧養活自己,想賺銀子還得慢慢來,她不急,有的是機會,先養好身子再說,重病餅的梁二妞實在太瘦弱了。

其實,到了所謂的大禹皇朝,身為穿越人的她並未佔上多少便宜,梁家太窮了,窮得玩不起宅斗、宮斗,能吃飽就是最大的滿足了。

所以呢!賺錢大計很難展開,她先蟄伏,累積經驗值,把自己的思想古人化再決定出發點,餓不死總會有希望。

「咦!是金銀花,有清熱解毒的功能,摘上幾籮筐陰干拿到鎮上的藥鋪里兜售,應該能賣幾十文吧!」她想養鴨、養豬,再買幾塊布裁衣,讓自己能吃飽再說。

穿越前,梁寒玉曾是醫學院學生,而她識得幾種草藥則歸功于求學時期的同寢室學姊,方學姊念的是中醫系,家里開中藥鋪,一整天抱著藥草之類的書看得不離手,她功課不忙時也會借來一閱,中西融合。

念到大三時家中突生變故,父親酒駕毀了別人家一家人,五口人去了三個,一筆對她家而言是天文數字的賠償金拖垮他們這個家,她也被迫中斷學業。

而後幾年他們一家為著龐大債務而勞心勞力,幾乎可說是日以繼夜的賺錢還債,一人身兼數份工作,一大清早出門,到了晚上十一、二點才回家,拚得快爆肝了才過了那坎兒。

醫學院學生的膽子向來大,做過大體解剖的她休學後從事「化妝業」,是為死人上妝,縫合因各種意外而肢離破碎、毀容、五官不齊的尸體,她是非常專業的「化妝師」,在業界深獲好評。

為了多賺一點錢,她還考上禮儀師執照,兼做喪葬方面的事務,明快又體恤喪家的做法讓她在同行的評價相當高,委托常常應接不暇,兩項工作讓她忙得不可開交。

死人的錢最好賺,絕不拖延或耍賴不給,做得令喪家滿意還有額外的紅包可領,對家里的債務助益頗大。

然而有一天在趕完半夜的一場法事後,公司的車行經高架橋時,殊不知豆腐工程害了車上數人,車子開到橋中央,橋面忽然裂開一條大縫。

在一陣天旋地轉與尖叫聲中,她感覺到落地的強烈踫撞,忽地烈焰竄起,她的眼前由赤紅轉為黑暗……

走在上山的小徑上,她甩甩頭,揮去「前世」的記憶,事已至此,再想那些也無濟于事,想辦法在這個時空安身立命才是重點。

「池塘都挖了,該種藕了,明年就有賣價高的蓮藕可收成……」還能養魚,魚從溪邊撈,先從小魚養起。

受限于這副小身軀,梁寒玉滿腦子是她能力所及的賺錢大計,她給自己設定了短期目標,如無天災人禍的話,十之八九虧不了錢,還能有存款。

她現在最缺的是糧食和白花花的銀子,即使是幾十枚銅錢也成,雖然有兄長們不時提供食物、日常用品,可是他們也窮,她也不好一直增加他們的負擔,于是她依舊阮囊羞澀,兩袖清風,穿著補了又補的舊衣服,飽一頓、餓一頓的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吃飽。

好在她的身體好了七七八八了,身子骨比剛穿過來時強壯許多,有些事有力氣干了,不用再擔心動不動就生病,她也有氣力上山砍柴摘蘑菇野菜了。

不過希望老天爺能對她再好一點,從天而降一份驚喜大禮,掉下一堆金子讓她撿,那她會開心的闔不攏嘴,給過路神仙連點三年燈,佛香不斷的供奉。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可是她實在沒太多辦法,只好求諸看不見的神明,有希望總比絕望的好。

正當梁寒玉幻想著腳底下出現裝滿銀子的寶藏,就听見不遠處她設的陷阱有了動靜,撥開草叢一看,一只肥碩的灰兔被繩子套住後腳跟吊起,逃不開的直蹬兔腳。

她不用捕獸夾,因為買不起,而且她想保持獸皮的完整好賣錢,若是獵物太小或瘦了些,活物也比較好養活,當家禽、家畜養大,產崽自養或賣掉都可,她不吃虧。

只是逮中獵物的機會很少很少,她做陷阱的技巧太差了,還在模索中,開春至今約有月余,她只逮到兩只灰鼠,一只跛腳的野雞,和剩下半截身體的肥青蛙,大概是夜梟吃掉的。

今天收獲算是不錯,終于能吃葷了。

「哇!有肉吃了,一半腌起來等日後再吃,一半紅燒夠吃一、兩頓了……」她琢磨著吃法,杏仁似的大眼迸出光點。

驀地,草叢里發出異響。

雙手吃力的拎著大灰兔的梁寒玉怕人來搶食,倏地往後退了幾步,小心戒慎的看著搖了好幾下的長草。

餅了好一會兒,草叢里再無半絲動靜,本來膽子就大的梁寒玉拿起地上的石頭將手中的兔子敲暈,穿皮衣似的用繩子綁住兔子的四只腳往身後一背,一切準備妥當了再往前跨了兩步,靠近似有動物躲藏的地方。

別看她好奇心重,什麼都不怕的膽大樣,其實她早就觀察過四周的地形,做好逃跑準備,只要一有危險馬上拔腿就跑。

但是及腰的長草一撥開,她正對上一雙獸目……不,是一雙宛若受傷小獸的瞳眸,睜得圓亮的瞪她。

明明是在求救,眼神卻十分凶狠,彷佛只要梁寒玉一動,就要撲上前咬斷她的咽喉,那既驕傲又恐懼的黑色雙瞳,承載著一絲茫然和渴望活下去的狠厲。

「你……你受傷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其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是不想惹麻煩,可是一看這表情凶惡的白衣少年一身狼狽,身上還有斑斑血跡,心腸再硬也不好見死不救。

瞧他穿著綾羅錦衣,腰間配著青玉雙螭玉佩……應該是有錢人吧!

「你……你走,不用理我……」少年別扭的扭開臉,不讓人瞧見他落魄的模樣,語氣生硬。

「可是你的腳好像傷著了,真的不理你成嗎?憑你一個人是下不了山的。」她說的是肺腑之言,就連當地人也不敢入山太深,容易迷路,何況是行動不便的外地人。

少年雙唇緊閉,好似沒听見她說了什麼,但眉間的緊蹙和額上的細汗,顯示他正在忍受強烈的疼痛。

「不要太逞強了,小朋……大哥哥,山上入了夜會有很多野獸走動,它們是吃肉的,瞧你細皮女敕肉的肯定很好吃,它們可能一下子就吃完了。」

梁寒玉本來想喊聲「小朋友」,可她想起自己的外形是七歲女童,話到嘴邊又改口,盡量用小女娃的口吻說話。

「誰細皮女敕肉了,信不信我能一刀劃破你的喉嚨。」少年如惡狼般地從鹿皮雲靴里抽出一柄瓖寶石匕首。

真……真亮,是真的吧!梁寒玉直直盯著價值不菲的匕首目不轉楮,心想只要挖下一顆紅寶石她就發了。

「和我比起來你就是一個虛張聲勢的小少爺,瞧我的皮膚多健康,日頭曬成蜜金色。」

「你……」瞧她舉到他眼前的麥色小辦臂,少年漲紅臉的一哼,試圖靠自己的力氣站起。

碧執的小孩,不可愛,打小就這麼剛愎自用,長大了肯定是不近人情的石頭。「我扶你吧!不要勉強自己的腳用力,不然同樣的傷處再傷一次,大哥哥你這輩子只有當瘸子的分。」

大概是被梁寒玉的話驚著了,唯恐落下殘疾,白衣少年的神情稍稍軟化,但仍微帶倨傲的斜睨她。

「你要敢摔著我,本少爺拿你的命來抵。」冷著臉,他臉上看不到半點客氣,依舊是愛理不理的死樣子。

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再一次在心里臭罵,不可愛的孩子。「大哥哥,我會很小心的,不過你也要爭氣點,不要把身體的重量全壓在我身上,我撐不住你的。」

「你說我重?」少年的手重重的往她細肩膀一掐按,梁寒玉痛得只想把這個不知好歹的熊孩子往山腳下擲去。

「你敢說你不重嗎?瞧你的肉多肥女敕,跟我瘦巴巴的小身板是兩回事,你起碼有我的三倍重,可以帶去市場賣掉。」他壓得她肩頭很沉,她把吃女乃的力全使了出來,只勉強的撐住他重心一偏的身軀。

白衣少年並不胖,中等體形,大約十一、二歲左右,膚色白皙細女敕,看得出是出自大戶人家,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個頭不高但脾氣不小,有股富家闊少的驕氣和傲慢。

不難瞧出他對自己這個窮鄉僻壤小泵娘的不屑,明明需要幫助還端著架子死不開口,看誰都不順眼,拒人于千里之外,彷佛身上帶著刺尖兒,誰靠近就要扎上幾下,扎得血流一地。

「……我不去人多的地方……」白衣少年的眼中閃過一抹淡得幾乎無法察覺的黯然。

「怕被人追殺?」梁寒玉本意是取笑他,可是人的無心之語往往切中要點。

白衣少年惡狠狠一瞪,眸心布滿陰霾。「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活不長。」

她不打趣的學他板起臉。「你可以不要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經歷,咱們只是萍水相逢,過後即忘,反正以後你也不會再見到我,兩兩相忘江湖中。」

但如果他懂得報恩的話,她不介意收收黃白俗物。

聞言,他眉心一蹙。「你說話的口氣不像小孩子。」

她暗啐,一臉不以為然的說︰「你也沒多大呀!傻乎乎的往山里跑,遇到比大山還壯的熊瞎子,你是有命去、無命回,要不是遇見我呀!你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里了。」她有挾恩以報之嫌。

「比你大。」看了看她只到胸口的瘦小身形,白衣少年的臉上少了些惡意,試著不將全身的重量壓向她。

「嚇!這時候還比誰大誰小嗎?你一張臉白得快見閻王似……啊!等等,你的身體怎麼這麼燙?」

無意間踫到他的頸子,指尖傳來的熱燙讓梁寒玉驚呼出聲,她知道這是傷口發炎所引發的高熱,得立即治療。

「一點點……不適,我撐得住……」他咬著牙,冷汗直流,眼看著就要厥過去,全靠意志力撐著?

「不是撐不撐得住的問題,而是我快沒力氣扶住你,你沒听見我很喘嗎?」他到底受多重的傷。

梁寒玉的臉色漲紅,顯然她的身子還沒好得能上山打老虎,她比想象中虛弱,外強中干。

少年的眼前開始發暈。「你住哪里?」

「山腳下。」

「一個人住?」

「是,一個人住。」關他什麼事。

「帶我到你住的地方,不許泄露我的行蹤……」在沒查清楚是不是「那個人」要害他之前,他誰都不相信。

「可是我家很小、很破、很有陶淵明風,錦衣玉食的你怕是住不慣……」她家里的存糧養不起他。

久久沒听見回話,喘得厲害的梁寒玉抬頭一看,當下都要噴淚了,雙眼緊閉的少年根本已然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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