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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明月之小妾命 第2章(1)

當一對新人來到小跨院,只見其中一間廂房門上貼了張「囍」字,如意不禁和好命婦人交換了個眼色,心想庶子就是庶子,住的地方還真是寒酸,就連伺候的奴僕也沒見到幾個,可以說冷清到了極點。

進了新房,屋里燃著兩根大紅喜燭,妝奩也已經早一天送到,架子床上掛著紅色彩帶,只有一個婢女待在里頭伺候,待新郎官坐下,新娘子才跟著照做,好命婦人便說著吉祥話,祝福夫妻和美、合家歡樂、子孫綿延等等。

最後,新郎官揭起新娘子的紅頭巾,夫妻正式見面。

一拿下紅頭巾,安蓉只覺得眼前一亮,待適應光線之後,有些膽顫心驚地抬頭看了新郎官一眼,就怕會大失所望,幸好如同堂兄所說的,五官英俊好看,只是像被人倒帳似的面無表情,眼神也是冰冰冷冷的,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以往從來沒有男人擺臉色給她看過,他是第一個。

而常永禎也覷向新娘子,見她嬌小縴秀,粉妝玉琢,一看就是被眾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疼惜長大的千金嬌嬌女,臉上雖然波瀾不生,卻在心中嘆息,娶到如此嬌貴受寵的小妻子,並不是自己能夠承受得起的福氣。

「請新郎官和新娘子喝下交杯酒,從此夫妻同心……」好命婦人將兩只酒杯遞給這對新人。

兩人手挽手地啜了口酒。

喝過了交杯酒,算是完成儀式。

「恭喜兩位!」好命婦人功德圓滿地祝賀。

常永禎遞給好命婦人一個紅包,討個喜氣,然後又像尊石雕般正襟危坐在喜床上,若不是為了破解命格,身為曹家嫡女可以嫁給比自己更好的對象,也可以奴僕成群,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無須跟著自己受苦,一輩子都得忍受別人的冷眼和嘲諷。

對于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他心中只有無奈。

新房頓時安靜下來。

如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也不知該不該退下,又瞄了下常家派來服侍的婢女,居然在打呵欠,完全沒把新上任的七女乃女乃當作主子看待。

就在氣氛變得尷尬之前,新房外頭傳來喧鬧聲,接著有人拍門進來。

「……七弟!四哥來恭喜你娶媳婦兒了!」

听到這個聲音,常永禎認出是與自己同樣都是庶出的異母四哥,他身軀輕晃了下,從喜床上起身,迎向直闖進屋的男子,馬上聞到濃濃的酒臭味。

常永興年約三十多歲,身形略微矮胖,還蓄著短胡。「七弟,我這個四哥可真是羨慕你……同樣是庶出,偏偏你就能娶曹家的嫡女為妻……哪像我只能娶咱們票號里大掌櫃的女兒……個性還畏畏縮縮的……」

他淡淡地制止。「四哥喝醉了!」

「讓我瞧一瞧七弟妹……」常永興推開他,就要往內房走去。

常永禎一把拉住異母兄長,就怕他舉止無狀,冒犯到新娘子,惹出事端。「四哥該回去歇著了。」

「我還沒喝夠……反正也沒人會來鬧洞房,四哥我就跟你多喝兩杯……」常永興勾起庶弟的肩頭。「走!」

眼看對方真的醉得不成樣子,他只好先把人帶出去。

直到听不見腳步聲,安蓉才開口。「他們走了?」

聞言,如意到門口看了一下。「已經走遠了。」

她這才吁了口氣,瞟了眼常家派來的婢女。「你叫什麼名字?」

婢女正在會見周公的半路上,听到剛進門的七女乃女乃這麼問,趕緊勉強保持清醒。「奴婢叫做秀秀。」

「如意……」安蓉朝貼身婢女使了個眼色。

如意馬上從荷包里掏出幾文錢。「這是給你的。」

見到塞進手里的錢,婢女眼楮都亮了。「七女乃女乃,這是……」

「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就麻煩你去張羅些熱食過來。」安蓉可是深知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婢女笑得見牙不見眼。「奴婢這就去,很快就回來,請七女乃女乃稍候。」說著,就拿錢辦事去了。

待如意把門關上,又踅回內房,忍不住嘮叨。「還真是見錢眼開,姑娘得跟姑爺說一聲,要他好好管一管下人。」

安蓉發出一聲嬌嗤。「他不過是個庶子,恐怕也沒權力管,何況奴才也是會看人表現忠心的,要使喚他們,還不如用錢來得有用。」自己不過初來乍到,要收買人心,這一招最快,這也是祖母生前教的。

待她走到屏風後頭,解過手,又坐回喜床上,才把頭上的鳳冠取下,要如意幫自己槌肩。「我口好渴……」

如意又趕緊倒了杯水遞上,接著仔細聆听。「外頭好像還在放鞭炮……」

「有嗎?」安蓉也跟著豎起耳朵。「……是喜宴正在進行吧。」

沒過多久,婢女便端了好幾樣吃食進房。

「廚房只有咱們下人用的這些粗食……」

她看了河撈面、玉米面和窩窩頭一眼,雖然不甚滿意,但這個時候也只能將就一下。「擱在桌上就好。」

「外頭的喜宴要多久才會散?」如意隨口問道。

婢女愣了一下。「喜宴?」

「剛剛還有听到鞭炮聲……」

「那應該是從謙和堂那一頭傳來的,今天也是三房的三少爺娶妻的大喜日子,來了好多賓客,府里其它的主子全都過去喝喜酒,就連咱們老爺和太太也是,這座雍和堂就只剩下幾個人……」她才說到這兒,就見安蓉的臉色都變了,知曉說錯了話,連忙閉上嘴巴。

如意趕緊讓她出去。「你先下去吧!」

待婢女退下,安蓉卻連氣都生不起來,只是掉淚。

「難怪這兒會冷冷清清的……」她曾幾何時受過這種對待,一定是老天爺看自己過去太好命,才故意折磨她。

如意趕緊掏帕子幫主子拭淚。「姑娘別餓壞了,先吃點東西……」

在如意半哄半勸之下,安蓉勉強吃了幾口河撈面,便覺得沒胃口,搖了搖頭。

「我吃不下了……」

「是不是不合姑娘的口味?要不要奴婢去找老何,叫他想辦法弄些吃的?」老何是從曹家帶來的廚子,很會做面食和點心。

安蓉眼圈紅紅的,令人看了好不心疼。「算了,已經這麼晚了,大家都累了,等明天早上再說吧……你應該也餓壞了,把這些窩窩頭吃了,先墊個肚子,不然你準餓得睡不著。」

「多謝姑娘。」主子就是這個性子,雖然嬌生慣養,但是私底下待身邊的人真的很好,也會為他們著想,只是大家只看到表面,不了解她,如意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這麼想。

待碗盤都空了,還是不見常永禎回到新房來。

「奴婢出去找找看……」

如意才這麼說,就听到開門聲,往門口一瞥,見是常永禎,連忙低聲說︰「是姑爺回來了。」

聞言,安蓉趕緊順了順身上的霞帔,最後兩手交迭在膝上,半垂眼瞼,下意識地屏住氣息,這才想到忘了把鳳冠戴回去,但對方已經走近了。

瞥了新婚妻子身旁的粗壯丫鬟一眼,常永禎淡然啟唇。「你先下去吧。」

安蓉一听,馬上嬌喝。「她是我的丫鬟,你憑什麼叫她下去?」

「姑娘……」一對新人要過洞房花燭夜,旁人當然不便在場,如意想要解釋,可惜插不上嘴。

面對安蓉的質問,他依舊面不改色,令人猜不透心思。

「我、我有說錯嗎?如意是我的人,當然要待在我身邊……」安蓉才不想跟他單獨留在這里,總覺得可怕。

常永禎盯著剛進門的小妻子,心想她就這麼不想和自己圓房嗎?難道她不知洞房這一關若沒有過,好證明自己的貞節,可是會受到嚴厲批判?

「你瞪著我做什麼?」她氣呼呼地問。

他冷冷啟唇。「你確定要她留下?」

「當然……」安蓉才這麼說,就被如意打斷。

「姑娘,奴婢真的不能留下來。」

安蓉皺起秀麗的眉頭。「為什麼不行?」

「那是因為……」如意湊到主子耳邊,提醒她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這下可把她愣住了,想起娘確實有說過關于圓房的事,只不過當時她心情不好,根本沒仔細听,這會兒回想起來,似乎真有這麼一回事。

如意也是愛莫能助。「奴婢下去了。」

「如……」安蓉好想把她叫回來,可當兩道沒有熱度的目光望了過來,到了舌尖的話又吞了回去。

正巧,外頭傳來更夫敲著竹梆子的聲音,已是亥時。

「歇著吧。」常永禎惜字如金地說。

這三個字讓安蓉差點跳起來……不對!自己根本不需要害怕,她可是曹安蓉,曹家大房的嫡女,不會這麼輕易就被嚇到了。

待她見到常永禎月兌下官帽和新郎紅袍,身上只著內衫褲,眼楮就不知該往哪兒看才好,想到娘說圓房就是丈夫和妻子躺在喜床上,然後行完周公之禮,就算是圓房了,至于周公之禮該怎麼做,她已經忘了母親說了些什麼,不由得絞著十指,有些不知所措。

常永禎見她還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心想該不會被伺候慣了,連如何寬衣都不會。「要我幫忙嗎?」

「什麼?」安蓉愣愣地問。

他索性不再多問,伸手過去,暫時充當婢女。

見狀,安蓉兩手攥著霞帔,本能地嬌斥。「你想干什麼?」要是敢對她動手動腳,她可是不會客氣。

「幫你寬衣。」

安蓉有些戒備地瞪著他。「我、我自己來就好……」說著,她才抖著小手,想要解開霞帔上的盤扣,可是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不禁惱羞成怒。「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把頭轉開!」

他依言背過身去。

瞪了常永禎挺直的背影一眼,她才專注在寬衣上頭,費了一番力氣,總算把霞帔和嫁衣月兌下,隨手披在衣架上頭,然後踢開弓鞋,只穿著內衫裙,很快地躲進大紅錦被里。

听到窸窣聲停止,常永禎才轉過身,見她已經躺好,便跟著上了床,今晚是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花燭夜,他卻沒有絲毫旖旎幻想,兩人雖是正式夫妻,可彼此都很陌生,而且新婚妻子還避自己如蛇蠍,想完成圓房這檔子事,只怕不會太順利,得要經過一番折騰。

兩根大紅喜燭照亮整間新房,卻只令一對新人感到困窘萬分。

苞個才初次見面的男人同床共枕,安蓉不禁全身僵直,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接著便感覺到躺在身旁的男人有了行動。

常永禎側過身,面向睜著美眸、滿臉緊張的新婚妻子,深吸了口氣,慢慢地把臉龐靠近對方。

「你、你要做什麼?」她驚疑不定地問。

他口氣平淡。「……圓房。」

圓房?安蓉瞠圓美目,只能看著那張沒有表情的俊臉愈來愈近,下意識地緊閉眼皮,連眉心都蹙攏,再把頭歪向一旁,她原以為只要兩人一塊兒躺在喜床上,過完一夜就算是圓房了,此時不禁開始後悔沒有仔細去听母親解說,心里害怕極了,但又不能逃跑,那太丟人了。

而對常永禎來說,這個反應無疑就是排拒、嫌惡,卻也不意外,因為早就猜到身為曹家嫡女,不可能心甘情願嫁給自己。

他下顎一緊,避開誘人的紅唇,親向新婚妻子的面頰,那抹柔膩觸感,以及脂粉香氣,令人心神跟著晃蕩。

這也是曹永禎生平頭一次踫觸異性,尤其剛娶進門的小妻子又生得如此嬌美動人,就算平日性子再冷漠、再淡然,終究還是個正常的男人,又豈會無動于衷?于是身體馬上有了反應。

安蓉咬著嫣紅的下唇,感覺到面頰被一個有些溫溫涼涼的東西觸踫,微微掀開眼簾,才偷看一眼,趕緊又閉上。

她屏住呼吸,心想若是別的男人企圖不軌,她一定叫人把對方打得很慘,可是這個男人不行,因為安蓉終于想起母親最後交代的一句話——「圓房的事交給你的相公就好,男人總知道該怎麼做。」

所以她只好忍耐,直到結束為止。

常永禎甩了甩頭,不許自己沉溺,只要完成身為丈夫該做的事,也算是有個交代,于是他把心一橫,動手卸去新婚妻子身上僅剩的衣物,決定早早完成周公之禮,因此並沒有太多前戲,便佔了她的處子之身。

對于接下來的過程,安蓉覺得只有一個字能形容,那就是痛。痛到想要咬人,甚至打人,原來圓房是這麼回事,她一點都不喜歡。

听著嚶嚶的哭聲,常永禎還是只能抽緊下顎,在青澀緊窒的女性甬道中挺進,直到欲/望宣泄、疲軟退出,才翻身到另一側。

安蓉把自己蜷縮在大紅錦被底下,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哭泣的丑樣子。

「嗚嗚……」她再也不要做這檔子事了。

而常永禎則是兩眼瞪著床頂,想要開口安慰兩句,說他會盡一切努力讓她過好日子,但又怕自討沒趣,反而招來一陣奚落,最後什麼也沒說。

不知過了多久,新婚妻子的吸氣聲漸漸變得微弱,然後平靜下來,似乎已經睡著了,他才慢慢地放松繃緊的肌肉。

只要熬過這個洞房花燭夜,往後若不肯再被他踫一下,常永禎也願意成全,夫妻之間的恩愛,原本就是一種奢望,是這輩子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棒天,安蓉是被如意叫醒的,她下半身才動了一下,那種又酸又痛的滋味,讓她眼角泛濕,恨不得整天都躺在床上。

「姑娘可醒了……」如意松了口氣,她叫了好幾聲,主子就是不醒過來,嚇得她還以為主子生病了。「姑娘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安蓉從大紅錦被中伸出一只光果的藕臂。「如意,我想泡熱水……」

「是,奴婢這就去叫人燒水。」話才說完,如意就趕緊出去吩咐。

「我快死了……」她覺得整個人好像被剖成了兩半。

又踅回房內的如意呸了一聲。「姑娘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我是說真的,既然已經圓房了,以後再也不準他踫我……」安蓉信誓旦旦地嬌嚷。「他若不肯答應,我就把他趕出房去!」

如意只好哄著主子。「好、好,姑娘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這兒有老何送來的石榴饃和石子餅,是姑娘平日最愛吃的,才剛做好,正熱著……」

「扶我!」她起不來。

于是如意便將主子扶坐起來,先幫她披上衣服,又攏了攏早已散落在肩頭的青絲,才將盤子端到她面前。「姑娘慢點兒吃,別噎著了。」

安蓉顧不得說話,餓得抓起石榴饃,一口接一口。

「老何說他跟廚房的人大吵一架,對方才肯讓他進去,還說什麼又不是不給東西吃,嫁的也不過是個庶少爺,居然自己帶廚子進門,好大的派頭……反正說的話真是能氣死人。」如意見主子臉色更白了,不敢把難听的話全都說了。

安蓉無措地看著如意,表情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你去跟老何說,要是人家真的不肯讓咱們用廚房,那……那就算了,咱們再另外想辦法。」這里不是曹家,沒有人會容許自己的任性妄為,這一刻她終于深深地體會到了。

如意倒了杯水過來。「姑娘別擔心,老何說為了讓姑娘吃他做的東西,就算求也要求對方答應。」

「嗯。」總以為看在她是曹家嫡女的分上,還不至于給她難堪,想不到連常家區區一個廚子都因為她嫁的是庶子,連帶著也瞧不起自己,這是安蓉之前從來不曾考慮過的,才害身邊的人都跟著受了委屈。

「這個石子餅好香……」

安蓉伸手拿了一塊來吃,但是卻好想哭。

想到娘說嫁人之後就不再是孩子,已經長大,不能再任性,她頓時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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