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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牛郎 第1章(2)

秦羅敷散步般的走出鎮子,然後順著林蔭道走,在爬過一個小坡,越過一片綠油油的莊稼地之後,終于抵達他們秦家的果園,只見搭建在果園邊上、讓守園人過夜兼放雜物的茅草屋前正聚集了一堆人,令她有些錯愕。

見她出現,負責管理果園的許管事迅速走上前來,有些訝異的恭聲道︰「小姐,您怎麼來了?有事吩咐小的,只要讓家里下人來傳達一聲就行了。」

秦羅敷搖頭,「我沒有什麼要吩咐的,只是隨便走走。」一頓,她看向茅草屋前那群人,疑惑的問︰「許叔,怎麼今天這里聚集了這麼多人?」

「都是前來應聘臨時工的人。」許管事答道。

秦羅敷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又到了果樹的采收季嗎?」

對于家里果園的植栽,她只懂得桑樹的種植,對于其它果樹完全是一知半解。

因此當初在買荒地決定開闢成果園時,她只負責告訴爹有哪些果樹的果子適合釀灑,建議可以種什麼果樹,至于樹苗從何來,如何種植,以及如何才能讓果樹結實累累的事,她全部都丟給爹娘去煩惱,徹底做個甩手掌櫃,也因此對于果園的許多事務都不甚了解。

「是啊,今年的第一批葡萄已經可以采收了。」許管事笑著點頭道。

「辛苦你了,許叔。」

「不辛苦,這本來就是小的職責。」許管事一臉認真的搖頭。

秦羅敷微微一笑,「許叔,你去忙吧,不用在意我,我去桑樹林那邊采些桑葉和桑果,一會兒就回去。」

許管事點頭,卻不由自主的朝她身後的方向看了看,忍不住開口問︰「小姐,怎麼不見小桑那丫頭呢?」

小桑是他女兒,也是小姐的貼身丫鬟,他們父女倆是在七年前因饑荒而流浪到秀清鎮,在差點病死或餓死街頭之前被秦家收留,之後為報救命之恩而自願賣身秦家為奴。雖身為奴才,但秦家卻待他們父女倆有如一家人,因此七年來他沒有一天不為自個兒當初的明智抉擇而慶幸。

「早上听見她咳了幾聲,似乎染了風寒,我讓她待在府里休息,晚些若不見轉好,就要乖乖地看大夫吃藥。」秦羅敷說。

「那丫頭真是的,自個兒都照顧不好要怎麼照顧好小姐?回頭我定罵罵她。」許管事蹙緊眉頭,嚴厲的說道。

「她還小。」

「都十三歲了,哪里還小?小姐,您別老是慣著她。」許管事認真道。

「欸.」秦羅敷頓時無話可說,對于擁有上輩子現代記憶的她而言,十三歲就是個國中生,根本還是個孩子,她會說小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她老忘了在這個時代,姑娘們!五及笄後就能成親,快的十六歲就能當母親,所以十三歲的姑娘真的不能再說小了。

「小姐,一會兒您要回去的時候告訴小的一聲,小的派個人送您回去。」許管事說。

「許叔,不必麻煩了,我自個回去就行了。」

「不行,小的不放心。」

「許叔有何不放心?大白天的,這條路我又經常走,不會迷路的。」秦羅敷開玩笑道。

「小姐,您該知道小的在擔心什麼。」許管事一臉嚴肅的說,「以您現在的身分,實在不應該身邊不帶個人就隨意在外頭行走,如果不小心在路上遇到無禮的登徒子,又或者是故意挑事的無賴,您讓老爺夫人如何是好?」

他實在不好明說小姐適婚卻遲遲未婚的事,已讓許多妄想靠小姐嫁妝一夜致富的有心人蠹蠢欲動,以致原本寧靜祥和的秀清鎮對小姐來說早已是危機四伏,就怕嚇到小姐。

至于老爺和夫人對這件事其實也早有感覺,只是自小土生土長在這里的他們總有一種土親人親的感覺,逃避般的拒絕以惡意去揣測那些相識一輩子的街坊鄰居,甚至是長輩親友們。

總而言之,今天回府後他一定要好好的交代、叮嚀女兒一番,讓她以後定要寸步不離的跟緊小姐,即便是像今天這樣身子不適也不許離了小姐,讓小姐一個人出門。

「許叔,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沒那麼好欺負的。」秦羅敷失笑。

許管事欲言又止的看了她\眼後,緩聲搖頭道︰「小姐,有很多事您不懂。」

若真有人豁出去不要膾面,卑鄙無恥的對小姐用強的話,到時候身子都失了,還能不嫁嗎?

「欸,許叔,你別露出這麼嚴肅凝重的神情,我要走的時候定會過來告訴你,讓你派個人送我回去總行了吧?」秦羅敷投降的妥協道。

「好。」得到她承諾後,許管事終于松了一口氣,放心的轉身去做事,而秦羅敷則提著竹籃朝果園中的桑樹林走去。

此時正值六月初,初夏的陽光燦爛卻不炙熱,從繁茂的枝葉間透射下來,在地上印滿了斑斑白光。

秦羅敷老馬識途的在果園中穿梭著,本欲采桑,卻先讓那一串串渾圓飽滿、在陽光下顯得垂涎欲滴越發誘人的葡萄給吸引了過去,忍不住先動手采了一串下來,一飽口月復之欲後,這才轉身去采桑,一邊采還一邊自娛的念著那首古詩《陌上桑》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羅敷善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

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細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月兌帽著峭頭。

胞者忘芄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躕。使君遣吏往,問是誰家姝?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年幾何?二十尚不足,

十五頗有余。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

羅敷前致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

東方千余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

青絲系馬尾,黃金絡馬頭;腰中鹿盧劍,可值千萬余。

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

為人潔白皙,鬣霞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

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

懊死!懊死!懊死!

秦羅敷拉著貼身丫鬟小桑拚命的往前跑,沒有驚恐,只有忿怒,整個就是怒不可遏。

她好想指天破口大罵,她之前都已經拜托過老天,求祂讓她這個秦羅敷和古詩中那位秦羅敷的巧合到此為止了,結果呢?眼前這到底是什麼該死的情況?

「小姐——」被她拉著跑的小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才開口想問就被她匆匆的命令聲給打斷。

「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什麼話都不要說,听見了嗎,小桑?」

「小姐,到底是——」

秦羅敷回頭利眼一瞪,再度厲聲打斷她,「閉嘴,此刻起把自己當啞巴,听見了嗎?」

小桑被嚇了一跳,因為小姐從未對她如此疾言厲色過,但她並不是個笨蛋,知道小姐會突然反常,尤其是看見後頭那輛富貴華美的馬車突然停下來,二話不說拉著她轉身就跑,肯定有理由。所以她這回沒再發問,只是用力的點頭,朝小姐應了一聲,「嗯。」

「姑娘!」

在她們身後突然傳來呼叫的聲響,以及追逐她們而來的腳步聲,令主僕兩人不約而同的心一緊,更加拚命的往前沖刺了。可惜女子的腳程永遠比不上男子,加上穿著裙裝的累贅,只一會兒,後來居上的青壯男子已一個箭步的橫身攔住她們主僕倆的去路。

秦羅敷沉著臉將小桑護在身後,小桑卻避開她的保護,瞬間擋在她面前,反過來保護她。她在怔愣感動之余還帶著一抹慶幸,慶幸小丫頭沒忘記她剛才的命令,暫當個啞巴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想做什麼?」她疾言厲色的質問攔路人。

「姑娘,我不是壞人。」青壯男開口道。

「壞人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嗎?你若真不是壞人就讓開,讓我們倆過去!」她斥聲道。

「姑娘,我真的不是壞人,是我家大人有話想問姑娘,請姑娘在這里稍待一會兒。」青壯男說著抬頭看向她們後方,只見大人的馬車已再度上路,正朝他們這方向前來。

秦羅敷不用回頭也可以從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和車輪聲知道那輛該死的馬車正在逐漸接近中。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她今天當真是在劫難逃嗎?

懊死!她今天根本就不該出門,應該要听爹娘的話,好好待在家里學習做個大家閨秀才對,她若乖乖听話,也就不會有這一劫了,真是後悔莫及。

可惜後悔無濟于事,現在的她最重要的是要趕緊想好對策啊。

祈禱那輛馬車里坐的不是無恥的色官吏這事就別想了,因為剛才色官吏停馬車遣侍者時,她已從車簾的縫隙中看見他頭上的烏紗帽,還有那望向她的貪婪目光,不然她又怎會突然轉身拉著小桑就跑。

總之,快點想待會兒要怎麼應對。

可惡,腦袋一片空白。

如果身處在現代就好了,可以直接叫滾蛋,最好再賞他個兩巴掌加一記撩陰腿,讓該死的痛到叫不敢,可惜這里是階級分明、男尊女卑的古代,她若真這樣做恐怕不僅性命不保,還會連累到秦家所有人。

可惡的賊老天到底想對她怎樣?讓她穿越投胎在窮得快要餓死的古代家庭也就罷了,她能靠自身的努力和本事改善生活,但照著一首她在前世讀過的古詩,安排一個色宮史來惡心她是怎樣?

她不會屈服的,即便是她現在腦袋一片空白,除了《陌上桑》那首古詩中羅敷的應對方式外,什麼更聰明或更可靠的法子也想不出來,事後她肯定也能想法子逆轉勝。她就不信自己兩世為人,會斗不過一個該死的色官吏、死老頭。

總之,先度過眼前這一關再說。

「吁」聲從後方傳來,馬蹄聲與車輪聲隨之停止,隨後一個催促聲從後方響起。

「楊良,大人讓你請姑娘過來。」

「是。」擋住她們去路的青壯男立即應聲,然後做出請的姿勢道︰「姑娘,請。」

小桑一臉著急中帶著些許驚恐的表情轉頭看向小姐,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听命繼續裝個啞巴,心急如焚的緊跟在小姐身側,轉身面向那輛富貴華美的馬車。

秦羅敷沒有上前,只是朝馬車輕輕一揖,不卑不亢的開口問︰「不知這位大人遣人攔住民女去路有何指教?」

馬車簾幕被掀起,身著官衣、頭戴烏紗帽、年約五十幾許的色老頭官吏頓時現形,腦滿腸肥的模樣果然令人見了惡心想吐。

「姑娘莫怕,本官姓張,乃是簡州刺史,不是什麼壞人。」色老頭色迷迷的盯著她說,然後朝她招手道︰「你上前來。」

秦羅敷瞬間只想罵三字經。

簡州刺史?該死的賊老天真是要整死她是不是,竟讓這個色胚死老頭身為簡州刺史,也就是他們秀清鎮長的頂頭上司、康縣縣令的頂頭上司,整個簡州的老大,真是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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