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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牛郎 第1章(1)

順著林蔭道走,爬上一個小坡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綠油油的開闊莊稼地,耕地的南面有座小山頭,山上栽滿了許多桑樹與果樹,每到采收季時,見滿山果樹上果實累累,總是分外喜人。

這里是隸屬于簡州轄下的康縣秀清鎮,鎮子雖不大,卻是康縣中近幾年來出了名的富裕小鎮。

十幾年前,秀清鎮仍是個窮鄉僻壤,城鎮沒有現今的一半大,附近的幾個村莊更是戶戶窮得揭不開鍋,常有村民餓死或是賣兒賣女的事情發生,每每令人聞之鼻酸,不過這情況卻在十幾年前,秦家買下城南外那座小山頭及周邊的二十幾畝荒地開荒之後逐漸有了改變。

說起秀清鎮的秦家,在康縣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秦家原和秀清鎮其它住戶一樣,都是家徒四壁、窮得幾乎要揭不開鍋的窮苦人家,但卻在十幾年前生了一個不凡的女兒而有了改變。

說起那位秦家女,當年見過那剛出生的小女嬰的人個個都口若懸河的說著她的不凡,說什麼帶著金光下凡,說什麼一生出來就會開口說話,說什麼那雙眼楮亮若星辰,一看就是個不平凡的,肯定是天仙下凡。

總之,各種玄乎。

但是,在秀清鎮中卻沒有人敢質疑,因為秦家的確是在生了那個不凡的女兒之後開始翻身的,才短短的十余年便成為今日秀清鎮中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家,而那秦家女的確是聰慧不已,常有出人意表的想法,而這些想法總是能為秦家帶來財富,令人嘖嘖稱奇。

別的不說,就拿十幾年前秦家突然將城南外那座山頭及周遭荒地買下來那件事來說,當時無人不笑秦家傻,好不容易賺了錢不買良田,去買一座沒用的、連野雞野兔都沒兩只的小山頭要干麼?更別提那些種不出谷糧的荒地了。

那時真的家家戶戶都拿這事當笑料,一些眼紅秦家在那幾年賺了些錢的村民鎮民們更是極盡嘲諷之能事,不僅背地里說,當面嘲笑秦家人撞邪瘋了的更是時有可見,大言不慚的說什麼錢太多可以給他們,他們還會說聲謝謝,又或者等秦家人揭不開鍋快餓死時,會賞口飯給他們吃或幫忙收尸之類的,過分得令人發指。

不過很快的這些人就明白了什麼叫做後悔莫及,因為秦家為了開墾荒地開始招工了,不僅工錢給得高,中餐管飽,而且每十天就有一天有一道肉菜可食。

肉啊,那可是矜貴物,除了逢年過節,他們這些窮苦人家哪有機會聞香吃上一小塊肉末?而今只要去秦家那片荒地幫工,不僅有銀錢可賺,每天午餐管飽,每十天還能吃上一回肉,這麼好的事去哪兒找啊?

因此,為了這份臨時工,村民鎮民們幾乎都快要搶破頭了,而那些曾經嘲諷秦家、在背後說秦家壞話的人,理所當然在眾人指證歷歷下被排除在外,不被錄用,讓那些人完全是敢怒不敢言,悔恨不已。

而那些在眾人眼中不值錢的荒地被開墾出來之後,秦家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全種上了桑樹與果樹,開始養蠶取絲與釀酒,在短短的十年內靠絲線坊與果酒翻身致富,成了康縣家喻戶曉的秀清鎮秦家。

秦家二老沒福氣,早在秦家女出生之前就相繼病死了,不過雖沒福氣眼光倒好,替秦家老大娶了個賢慧的媳婦兒,不僅能吃苦耐勞,還有寬大良善的心胸,一手將當時年僅四歲就失怙失恃的小叔拉拔長大,還供其讀書,將他培養成才。

秦文孝十七歲就考上秀才,成了康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年秀才,秦家的門坎也因此差點沒被媒婆們給踏破,直到傳出秦家二爺早已隨恩師去了京城書院苦讀備考,暫不考慮婚事的說法,這才息了那些一心想有個秀才女婿的父母心。

秦二爺的事暫且不提,來說說秦家大爺,也就是現今的秦家家主秦文忠。

秦家二老共生了三名子女,老大秦文忠,老二是個女孩兒名美雪,老三則是相隔十余年後的老來子文孝,卻也是個遺月復子,尚未出生便失去了父親。

秦父死後,當時年僅十四歲的秦文忠一肩扛起照顧妹妹與懷孕母親的責任,直到弟弟出生,守喪三年期滿後,才在病重母親的要求下舉債成親與嫁妹,一年後秦母過世,他便帶著年幼的弟弟與妻子楊氏過著困苦艱難的生活,直到他的大女兒出生之後,生活才「漸有了改善。

說起秦家小姐那真是個不凡的,才出生三天就為秦家帶來福氣,讓她上山打獵的爹在山上救了個貴人,得了一堆謝禮,不僅可以幫家里償還部分債務,還讓她娘得以做好月子、養好身體,之後接連在五年內又替她添了兩個健康又可愛的弟弟。

不僅如此,那被救的貴人後來還不知為何看中了秦文忠,接連好幾年,每每要上山打獵時,都舍特地繞到秦家來找秦文忠做陪,而且每回都會留下不少銀兩和部分獵物做為酬謝,當真是羨煞人也。

窮困的秦家也因此才能平安度過那最艱辛困苦的幾年歲月,不然恐怕早已有人餓死或賣身為奴為婢了,更因此才坐實了秦家小姐的不凡。

秦家小姐的閨名喚羅敷,出生三天便為秦家帶來了貴人,六歲便會讀寫,只因經常跟在她叔父身邊陪她叔父讀書,耳濡目染下竟就將她叔父在課堂上夫子所教授的學問學了個七八成,簡直就是個天才。只可惜她是個丫頭而不是個帶把的,要不然以她的聰慧,這康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年秀才就不會叫秦文孝了。

六歲就會讀寫的女娃兒在這窮鄉僻壤之地的確可謂驚為天人,但放在那名門貴冑之家就是稀松平常之事,只要家里舍得花銀兩請先生坐堂教授,別說六歲了,就是四、五歲會讀寫的娃兒也不少。

因此秦家小姐的聰慧之名並未傳開,只有少數特別關注她的人知道,她的不凡之處不是別的,就是聰慧。

秦羅敷從六歲開始鼓搗養蠶取絲與釀果酒之事,家人都以為她在玩便隨她,怎知來年便被她鼓搗出成果,還賣了不少錢,然後再來年成果更顯著,使得秦文忠夫婦倆終于決定听從女兒的建言,一頭栽進這兩條生財大道之中,其中買下城南外那座小山頭與附近的荒地來種果樹與桑樹便是听信女兒的建言,而當時的秦羅敷還未滿八歲。

時光荏苒,轉眼之間十年過去,秦家因生了秦羅敷這個不凡的女兒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從家徒四壁、窮得揭不開鍋,變成秀清鎮的首富,不僅擁有大片土地,還擁有兩間作坊,其中一間為絲線坊,另一間則為果酒坊,兩間作坊的產物在整個簡州都名聞遐邇,也因此從不愁賣變只愁不夠賣。

不過最讓秦文忠夫婦倆發愁的並不是生意上的事,而是他們的寶貝女兒現年都十八歲了,婚姻大事至今卻還無著落。

女兒聰慧不凡有主見是好事,但太過也不好啊,老早就忽悠得他們夫婦倆答應讓她自個兒找夫婿,結果眼見她都要十八歲了,還在那邊悠悠哉哉的,當真是要把他們夫婦倆給愁死急死了。

秦羅敷偷偷月復誹︰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太陽緩緩地從東方升起,照耀在秦家朱紅色的大門上,祥和而寧靜。

不一會兒,門內傳來些許動靜,接著「咿呀」一聲,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從門內走出一名美麗的姑娘。

她頭上梳著墮馬髻,耳上掛著明月珠墜子,穿著鵝黃色繡著蔥綠紋的絲綢長裙和紫色短襖上衣,面似芙蓉眉如柳,眼神慧黠膚如雪,在陽光下美得無瑕,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便是秦家小姐秦羅敷。

秦羅敷手提竹籃走出秦家大門,反身將大門關上後,舉步朝城南方向走去。

此時陽光普照的大街上已是人來人往,攤商們此起彼落的叫賣著早點,急著趕上工的人們行色匆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趕急的、悠閑的,個個都充滿了朝氣與希望,這便是現今的秀清鎮,與十幾年前的慘淡冷清景象有著天壤之別。

秦羅敷很喜歡現今的秀清鎮,喜歡它充滿朝氣與希望的氣氛,也喜歡居民們的純樸,更喜歡大伙為生活而忙碌,為付出而得到回報時所露出的喜悅神情,而這一切——說句不客氣的話,她秦羅敷可謂是厥功至偉,因為沒有她的穿越投胎到這個古代小鎮,只怕這里的人們依舊得過著饔飧不繼、衣衫襤褸的貧困生活。

穿越投胎?

是啊,她上輩子可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雖然生在小康之家,但父母感情極好,家庭幸福又和樂,怎知她竟會在二十八歲那年在上班途中被車撞,一命嗚呼,再度睜開眼時就成了一個小嬰兒,一個擁有現代成人記憶的秦家長女。

她的新家人很窮很窮很窮,窮得揭不開鍋,她的娘親明明是個剛生下她的產婦,卻面黃肌瘦,她爹和據說是她叔叔的小娃子也一樣不遑多讓,瘦得跟皮包骨一樣,但是面對她時,臉上的笑顏卻都是一樣的真誠喜悅,不像那些虛偽的說著好話,卻小聲嘀咕著說她是賠錢貨的人。

她雖然才剛出生沒多久,但卻看得仔細也听得分明,明白了這時代女娃兒就是不值錢,可是即便如此,她窮困的爹娘和女圭女圭小叔卻依然把她當寶,小心仔細的呵護著她長大。

于是她很快的就有了這一世人生的第一個心願,那便是她要守護這個家,守護疼愛她的爹娘和女圭女圭叔叔,讓家里的生活環境變好,不再窮困得三餐不繼,家徒四壁。

當然,先決條件是得先等她長大才行,要不然身為一個小嬰兒的她能做什麼?

小嬰孩的日子過得其實比她想的還快,只因為還在長身子,健全身體各部分器官的關系,所以大多時間都在吃與睡間度過,一直到她滿三足歲之後,她才有辦法全權控制自個兒的身體,不再動不動就被睡神綁架。

不過因為年紀還小的關系,勉強支撐著白日不睡覺的結果,便是晚上都會很早就昏睡過去,而且一覺醒來肯定都太陽曬了。

在她四歲時,家里的生活情況因貴人的關系已有改善,還有余錢供小叔上學堂,她也因而受惠,跟著小叔習得許多有關這時代的信息與知識,並且借機合理化了發生在她身上的各種不可思議的聰慧。

不過即使如此,她依然在六歲以後才展露她識字讀寫的能力,並開始她的生財大計。

上輩子的她是在一間絲綢進出口公司上班,專營各種絲綢制品的買賣,自然得對絲綢深入了解。

想當初正式錄用前的職前實習與訓練便是下鄉養蠶取絲,抽絲剝繭到綜紗、織綢一層一層的學習下來,一個月後考試若沒通過就saybye-bye,所以即便過了許多年,她對那一個月的實習與訓練仍舊記憶猶新。

也因此,當她還躺在床上當嬰兒時,首先想到的生財大計便是養蠶取絲這一途,之後才又想到釀果酒。

必于釀酒,這秘技听說是外婆娘家那邊傳下來的,媽媽照著外婆的做法也傳給了她這個女兒,遺憾的是她學是學了,釀也釀了,卻是永遠都嘗不到自己初釀果酒的滋味,也不知道成功與否,又好不好喝?

回想過往真有如白駒過隙,上輩子的二十八年,加上這輩子的十八年,如沒發生那場車禍,她現在都要四十六歲了,比這世的爹娘的年紀都還要大上十幾歲,真是難以想象。

總而言之,上輩子已是過去的事,現今的她是十八歲的秦羅敷,康縣秀清鎮的秦家小姐,除了偶爾會到鎮上的秦氏絲線坊與秦氏果酒坊視察外,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城南邊的秦氏果圔,親自采桑采果,享受悠閑的農家樂。

然後有件事她一直都想要慎重的說明一下,那便是她雖姓秦,名羅敷,一樣長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美麗絕倫,也一樣擅養蠶種桑,經常采桑采果于城南邊上,但是這一切全都是巧合,與那直古詩《陌上桑》毫無關系。

所以,她真心請求老天就讓這個巧合到此結束吧,因為她一點也不想遇到那個色太守,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直接賞他一巴掌。

她會對那首《陌上桑》的古詩記憶猶新,自然也和上輩子的工作有關系。她記得古詩中的秦羅敷面對太守的調戲以機智聰慧應對,應答羅敷自有夫,什麼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的,把自個兒的夫君形容得出眾不俗,用以打消無恥太守的邪念。但後世人除了欣賞她的機智勇敢外,對于她口中夫婿的存在性又分為兩派,一派說其虛設,一派說其存在。

說真的,她個人覺得不管詩文中羅敷的夫婿是否真有其人,虛設也好,存在也好,那個羅敷都是個可憐的女人,不若前文中形容的美好。

理由一,因為其夫婿若是虛設的,等無恥的色太守回過神來查明虛實,羅敷的下場肯定不得善終。

理由二,若是其夫婿是真的存在,那麼詩中羅敷年紀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余,卻嫁了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子,而且重點是,哪個高官家里沒三妻四妾的,年紀輕輕的羅敷肯定不是妾室就是填房,感覺真的就是一樣被糟蹋啊。

因此,她真的一點也不想和古詩中的羅敷扯上半點關系,即便是巧合也請到此為止,請老天保佑,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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