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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謀嫁掌田園 第3章(2)

時隔五天,宋均均再度來到龍泉別莊,卻沒想到韓易要她看的會是眼前的慘狀。

東大院寢房的雕刻花窗外,韓易帶著她站在老榕樹後方,透過花窗,她能清楚覷看屋里的狀況。

唐紹羽身著一襲尊貴的黑色繡金袍服,但黑發微亂,整個人搖搖欲墜的坐回椅子上,隨即又以顫抖的雙臂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踉踉蹌蹌的走了一步,但下一瞬間,他就失去氣力,砰地一聲摔倒在地。

她眉頭一皺,一顆心也被狠狠的撞擊了。

「皇城的金太醫,還有很多大夫都跟爺說,他的雙腳殘了,再也不能站起來了,除非奇跡出現。」韓易慢慢的說出主子心里的痛,「所以,爺選擇來到這偏僻別莊,但他不是要躲在這里過活,而是要在這里創造奇跡,如你看到的,這段日子的不服輸,他硬是讓自己站起來了。」

她靜靜的听著,目不轉楮的看著屋里的唐紹羽,他看來氣色很差,也相當狼狽,步伐總是不穩,走兩步就又摔倒,所以,乒乒乓乓聲不斷,此刻,他才走一步,就又跌撞上桌子,整個人摔在地上,他咬著牙,硬是再撐起身,踉踉蹌蹌的走兩步,又往前撲倒——

看到這里,她鼻頭一酸,喉頭像是被什麼梗住了。

「爺能走,但走不了幾步,大夫們說了,就算有了奇跡可以走,也一定是個跛腳。」韓易的聲音里有著濃濃的不忍。

她咬著下唇,眼眶微微紅了。

「該死的,唐紹羽,你給我好好的走,連宋均均那個農家女都敢瞧不起你,你怎能還這麼沒出息!」唐紹羽跌坐在地上,突然氣憤的握拳捶地,對著自己嘶吼。

宋均均眼中都閃動著淚光了,這一听一愣,不甘心又無奈的替自己辯駁,「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他已這麼努力,那日我只是希望他能振作起來,才說了一些不中听的話。」

「我相信你是好意,但是,爺心里所受的傷,是你我無法體會的。」縱使他隨主子經歷這一切,其中的苦澀與挫敗也只能感受幾分。

她可以!她也經歷過一次,而且,即使再努力、再勇敢,最後還是讓有心人將命都奪走了,死得淒慘……

韓易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淚光閃動的明眸讓她看來楚楚動人。

他看著她,而她看的卻是努力了幾次,卻再也無法從地上站起身來的唐紹羽,他那雙黑眸里布滿憤怒、憂郁、冰冷,好像每個人都跟他有仇——

「他出了什麼意外?」她哽咽的問。

他沉默了一會兒,「那件事除非主子願意說,其它人都不得多話,包括我在內。」因為事情的發生著實太過詭異了。

她點點頭,淚水滾落眼眶。

此刻,唐紹羽以雙手撐在地上,低垂著頭,動也不動,驀地,他發出痛苦的低吼,像只被困的野獸。

就是不肯放棄嗎?看著看著,宋均均有了深深的愧疚,她幾天前說的話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他的暴躁與不耐都是情有可原。

「你是為主子哭嗎?」韓易是欣慰的,她是如此善良。

她有一點點尷尬,眨去淚水,「我覺得自己不應該,也欠他一個道歉,不過,韓大哥該先去阻止他,他會害自己受傷的。」

因為一直站不起來,唐紹羽沮喪的一把推翻桌子,杯盤乒乒乓乓碎裂一地。

「我明白,但等到聲音靜止了,爺喚我,我才可以進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爺不許我幫忙,更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模樣,爺有他的尊嚴與驕傲,在這個別莊里,只有我看得到,現在多了你。」

她看著唐紹羽咬著牙,拚命的讓自己站起來,卻失敗了,衣袍勾到桌角,硬生生的撕裂了袖子,而他握緊拳頭,接著一把扯下那只袖子,再度撐著身子起身——

原來,她每一次縫補的裂痕,都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與奮斗,淚水再度浸濕了她的眼眶,她很快的拭去淚水,「我要進去。」她不知道胸口顫動的心是怎麼回事,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到他身邊幫忙。

「可是——」韓易遲疑了,雖然找她來正是有這樣的念頭,但就不知道主子的反應,會不會因此恨死他?

「韓大哥找我來不就是覺得我膽子夠大,敢去指責——不,敢去開口說一些不能說的事?」

他困窘無言,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竟如此輕易的看穿他的用意。

「韓大哥先走吧,我也沒能力傷害他,頂多只能以言語刺激他幾下。」

「可是——」

「他一看到韓大哥,就知道是你帶我來的,但只有我一個,我可以說是送衣服過來,听到這里‘鑼鼓喧天’的,就好奇的進來瞧瞧。」

他張口結舌的看著她美麗的笑臉,但像在回應她似的,房里先是傳來砰地一聲,接著又是一陣乒乒乓乓、 啷 啷,兩人的目光落入屋內,就見唐紹羽一次次摔得好不淒慘。

韓易雙手倏地握拳,「我不忍看下去了,你進去吧。」

這正是讓他下定決心要將她帶到主子身邊的主因,他不希望爺孤軍奮戰,但他是奴才,不能不听命,可是宋均均不是,而且她還有著他所佩服的大膽,想到這里,他轉身走開。

她走到寢房門邊,先拉開一條小縫窺視,擰眉看著摔倒在地卻咬牙不吭一聲的唐紹羽,看著他努力的撐起身子,再度爬起身來,她愈看莫名的愈覺得心痛,尤其那張俊臉上的神情,她知道他那是氣自己的力不從心、氣自己的笨拙、氣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無用……

「殘廢、殘廢!懊死的殘廢!傍本王爭氣點!可惡!」他站得搖搖晃晃,瘋狂的吶喊,但下一刻像是全身力氣驟然用盡,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疲憊不堪的俊顏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驚覺不對勁,急急推開門奔進房里,就見他撐不住身體,眼見就要倒下,而正前方的地上就躺著幾片尖銳的瓷片——

宋均均本能的沖過去要撐住他前傾的身體,但她忘了自己不再是過去高姚有力的將門女,而是嬌小的村姑一枚,砰地一聲,他硬生生的將她撞倒在地,一陣暈眩襲來,她眼前發黑,立即感覺到後腦杓的痛。

而且問題還不只如此,他好重!她壓根沒有力氣可以推開他。

唐紹羽則怔怔瞪著她,在他堅硬身體下的柔軟身軀,兩團圓潤的豐盈,他的心怦怦狂跳、血脈賁張,還有這張近在咫尺,粉女敕絕美的臉龐……這幾日,她的模樣固執的、不時的在他腦海里盤旋,他想踫她——

理智突然回籠,他在想什麼,竟然為這小村姑而意亂情迷?!

黑眸一黯,他陰沉的瞪著她,「你為什麼在這里?」

為什麼?她該怎麼回?只是這麼近看,才發現他臉上有不少青紫,是摔倒時撞到的吧,就連手也一樣青青紫紫……他這幾天都這樣撞來撞去,是不是全身疼才沒睡好?

她忘我的盯視著,他也在此時才發覺她發絲微遮的臉頰有一道刮痕,正滲著血,而傷害她的就是一塊貼靠在她脖頸旁的瓷片。

他倒抽了口涼氣,不敢想象要是運氣差一點……

「怎、怎……麼了?」瞧他直盯著她的左臉頰,她想也沒想的就要伸手去模。

「別動!」他粗聲喝道,扣住她的手外,一手還捧住她的臉頰,就怕她的臉被割到。

她怔怔的瞪著他,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他堅實的身體更沉重的壓了下來,她的臉無可抑制的漲得紅通通的,喘著氣道︰「爺……我、我很……難……快……沒氣了!」

「你頸子旁邊有一塊瓷片,臉頰已經割傷了。」他莫名的沙啞了聲音,輕輕的放開她的手,再小心的拿走瓷片。

原本,危機已除,他該起來了,但他的身體發燙,胸下的心感受到她的心跳與他一樣,急如擂鼓。

她則看見他深幽的瞳眸里映著自己,屬于他的陽剛氣息緊緊包圍著她,她應該移開眼,卻無法照做。

視線膠著,兩人微熱的呼吸輕拂著彼此,帶來一股奇異的騷動

「這——爺、均均姑娘,沒事吧?」發現房內沒聲音了的韓易快步跑了進來。

兩人同時一僵,尷尬的別開了眼,韓易已上前,先是扶起主子,再將她拉了起來,也看到她的臉頰,「你的臉受傷了。」

「沒事。」宋均均伸手模了模臉,微微刺痛而已,也只有流一點點血。

只是……也不知哪里怪怪的,全身不太對勁,還有被撞到的胸脯更是疼,這個新身體個兒雖然嬌小,卻有對波濤洶涌的傲人胸脯,平時還不覺得怎麼樣,讓他壓著,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對不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一顆心怎麼還卜通卜通狂跳?

唐紹羽的心跳一樣紊亂,但他微微搖頭,努力的想恢復理智,而這一點都不難,在看到自己還得靠著韓易的身子才能站好後,發熱的身體立時冷靜下來。

韓易望著一室的混亂道︰「爺跟均均姑娘先移到側廳,我馬上叫人進來收拾。」他撐著主子的身體要往側廳移動,但唐紹羽卻不願配合,抬頭看向唐紹羽,他才發現主子眼里盡是責備。

他頓時心虛了,「爺——」

「你去找她?」唐詔羽質問。

「是我送衣服來。」宋均均馬上接話。

唐紹羽看著她,注意到她臉頰的那道傷痕,悶悶的抿抿唇,「易,把我放到椅子上,去拿藥箱,替她擦藥。」

她一愣,「不用,不過是一點小傷。」

他蹙眉,「萬一破相了——」

她笑,「沒有萬一,就是小傷,根本不怎麼痛。」

「幫她上藥。」他再說。

「我說不用!」她也堅持。

「該死的,本王說要就要,到底是本王比較大,還是你這個小村姑比較大?!」他的怒火再度燃起。

她現在覺得,他對人發火的囂張樣比剛才那樣好多了。她忍住上揚的嘴角,乖乖的坐到一旁,還將編成發辮的長發全撥到後背,讓他看清楚那道傷到底有多「大」。

唐紹羽繃著俊顏,韓易倒是什麼也沒說,領命而去,返回時,手上提了藥箱外,竟還將一小籃縫補的針線也帶進來。

唐紹羽繃著臉沒說話,宋均均則直接的看向唐紹羽已經扯破的袖口,向韓易點個頭。

韓易靜靜的替她臉頰抹了藥後,再看向主子。爺臉上、身上這幾日累積的瘀傷也不少,卻不讓他上藥。

宋均均也看向唐紹羽,陰陽怪氣的,又不說話了,伺候這種主子也夠累了。她看得出來韓易想做什麼,也希望她說什麼,她也不遲疑的開口,「韓大哥,也替你家主子涂些藥吧,他臉上、身上肯定都有些瘀青紅腫。」

「誰告訴你我臉上身上都有傷?!」唐紹羽不滿的問,目光卻是直接瞪向韓易,但這份不滿里,還有連他都不清楚原因的怒火,尤其在听到她說「韓大哥」時,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韓大哥沒說,我有眼楮。」她答得直接。

「你偷窺過本王的身體?!」他沒好氣的怒問。

韓易低頭,適時的掩飾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她粉臉驀地漲紅,大聲否認,「當然沒有,但臉都瘀青了,難道身子會沒有?猜也猜得出來!」

「不管有沒有,都不需要。」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她肯定看到他的狼狽樣了。

她站起身來,側著頭看著他,「爺是怕均均看到什麼嗎?我可不是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夏日農忙時,田里的男人總打著赤膊,王爺要不好意思,均均出去就是。」她邊說就邊往門口走——

但韓易突然開了口,「我得馬上去一趟城里,還是請均均姑娘幫忙替王爺上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唐紹羽難以置信的看著韓易,「你說什麼?」

「我剛剛收到飛鴿傳書,要馬上進城。」這也是他返回的主因,又剛好寢房里靜寂無聲,他才急得沖進來。

「有消息了?」唐紹羽眼楮倏地一亮。

「應該是。」他答得小心,因為主子已失望太多次了。

「快去!快去!」

她不知道是什麼消息,但她知道這對唐紹羽肯定很重要,而且,也很神秘,不是將訊息直接送來到這里,還得韓易進城,不過,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爾虞我詐是貴族的通病,心思間盡是權謀盤算。

離去前,韓易將藥箱拿給她,「就麻煩均均姑娘了,里面有一瓶紫玉膏對瘀傷特別有效。」

她接過手,再看向唐紹羽,但他似是陷在自己的思緒里,也有可能是刻意忽略韓易的話,她本以為他會拒絕或暴怒大吼,但他只是擰眉不語。

唐紹羽也知道她正等待著自己的反應,他應該叫她滾蛋,但莫名的,他竟不排斥由她來上藥,也許是他不想喚小廝、不想再多讓一個人看到自己的狼狽狀,對,就是如此!

等了一會兒,瞧他也沒反對,她看著韓易點頭,「行,擦藥很簡單的。」

她不是什麼貴族千金,在這農村男女之防不若城里,忙農事時,男人打赤膊、女人赤腳撩起袖子,看到手、看到腳十分尋常,沒有非嫁不可、非娶不可的事,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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