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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滿香 第3章(2)

午後,楚鄂一個人來了。

今天朱和庸要接見御史大人,分身乏術,于是派他來買涼面,可一到店門口,看見店內的景況,他頓時愣住。

仙人面店被砸了。

往店里一探,他發現宋依織正在將被砸壞的桌椅堆到牆邊,並檢視著什麼還能修理使用,什麼得淘汰換新。

「小仙!」楚鄂大步走進店里,關切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抬起臉來看著他,一臉無奈,「我也不知道得罪了誰,昨兒夜里突然來了幾個凶神惡煞的人,他們瘋了似的亂砸,我怎麼都阻止不了他們。」

她臉一抬,他便看見她臉上的傷,不禁濃眉一擰,惱怒極了。

他伸手端著她的下巴,神情嚴肅的檢視著她臉上的傷,憤怒全寫在眼底。她的臉頰腫腫的,眼角還刮了一道,血痕還在。

「該死!」他神情冷肅,咬牙切齒地說︰「到底是誰?」

他那過分認真的表情及反應,讓她的心陡然一悸。不知怎地,臉竟一陣陣的發燙,比昨晚被那幾個惡人揍的時候還熱辣。

她別過頭,閃開他的手及視線,話鋒一轉,「他們破壞得很徹底,這下得花錢整修一番了。」

「你記得最近有跟誰鬧得不愉快嗎?」他問。

「你。」她直視著他。

他一頓,濃眉緊蹙,「我不會對你做這種事。」

「我知道。」她月兌口而出,但在說出的同時,她的臉又紅了。

怕他發現,她轉過身,裝得忙碌,「看來這幾天是不可能開店做生意了,我還得找人來估個價……」

看她吃力的搬著那些壞掉的桌椅,楚鄂眉心一擰,懊惱地說︰「別弄了。」他趨前拉住她的手,檢視著她滿是傷痕的手。

「看你的手,都破皮了。」他凝視著她,「依仁呢?」

「他說要留下來幫忙,但我不準他缺課,所以要他去私塾了。」

「是嗎?」他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後語帶命令地道︰「你也別弄了,你一個人做不來的。」

「什麼?」她不服氣地反駁,「誰說我不行?你別瞧不起我。」

「我不是瞧不起你。」他直視著她,眼底盡是憐惜,毫不掩飾與隱藏,「我是心疼你。」

听見他說心疼她,宋依織只覺得身體都熱了起來,卻又有些難過。

如果她在他眼里是個女人,他還會心疼她嗎?

如果她在他面前能是個女人,她……她想自己會因為他的關心而動心動情。喔不,其實她對他已經動心了。

他總在她需要幫助、脆弱的時候出現,他總霸氣的用那種「一切包在我身上」

的強勢態度幫她解決問題,他總是莫名的又輕易的牽絆了她的心。

只可惜,他為她做的一切,都只因為她在他眼里是個男人。忖著,她忽地有種心酸的感覺,眼眶也忍不住的紅了。

見她眼眶紅了,楚鄂只覺得她受了委屈,心里一陣氣憤又不舍。

「別哭。」他柔聲安慰。

倔強的她秀眉一擰,兩只眼楮圓瞪著他,「我才沒哭。」

知道她不肯示弱,他只是淡淡一笑,「好,你沒哭。」說著,他拍拍她的肩,「別擔心,我會幫你的。」

「咦?」她一愣,「你幫我?為什麼?」

他一笑,「因為我喜歡你呀。」

她的臉又紅又熱,心卻揪疼得厲害。

他是真喜歡她吧?但她不真是個男人呀。

楚鄂沒有吹牛,更沒有食言。

他幫宋依織找來泥瓦匠、木匠,用非常快的速度整修被破壞的面店內部及桌椅。

一個月不到,仙人面店重新開張了。

這日,他跟朱和庸依舊在老時間來。

其實她的店能重新開張,不只楚鄂幫了忙,就連小朱也十分積極,他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非常精致的各式食器,薄透的瓷胎、典雅的圖案,都看得出來不是尋常的東西。

她無法再忽視他們兩個拚命對她獻殷勤的事。

一開始,她以為他們是一對,但後來她卻又發現他們都在追求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們要追求她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們對她有好感,甚至卯足勁討好她,是因為他們都以為她是男的。

從前她以男裝扮相做生意是為了避免麻煩,沒想到這模樣現在卻成了她最大的麻煩。

說真的,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她原本冷著的心已漸漸的被楚鄂融化了,對待他的態度不再似從前那麼冷淡或是凶桿。

初初認識他們兩人,她欣賞的是小朱,但純粹只是欣賞他那溫文儒雅的氣質,與愛慕無關。現在,她還是覺得小朱是個很優秀的人,但他在她心中是朋友,或是兄長般的存在,從來不是個男人。

而楚鄂充滿著男性的魅力及侵略感,讓人難以忽視他的存在,她以為自己討厭他,但漸漸地她發現那是因為她太在意他,無法對他視而不見。

他對她,太熱烈了。

有時,腦袋一時昏了,她甚至還覺得自己就一輩子當個男人,享受他這樣的關心及寵愛好了。

當然,那樣的念頭很快就會消失在她的腦海之中,等待下一次的復萌。

吃完面,朱和庸和楚鄂又坐在店里跟宋依織聊了一會兒。她請他們將修繕及餐器的費用列張單子給她,他們卻說不用,她堅持無功不受祿,兩人便給她另一個提議,就是往後半年,他們來吃任何東西都免費。

見他們如此堅持,她同意了。

才送走他們,宋依織一轉身竟發現朱和庸落下了隨身攜帶的折扇。心想店里正是休息時間,于是抓了扇子便追了出去。

不一會兒,宋依織便在巷弄的轉角處看見他們,正要開口喊,卻听見他們正在聊她的事。不知怎地,她竟打消喚住兩人的念頭,好奇的想知道在他們心中,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覺不覺得小仙對我的態度不一樣了?」楚鄂問朱和庸。

「不覺得。」朱和庸說。

「少來,別不承認。」楚鄂濃眉一揚,「我敢說,小仙現在對我一定有好感。」

「我倒覺得她喜歡的是我。」

「她只是不討厭你罷了。」楚鄂笑了笑,「每次在她需要援助的時候,都是我及時的伸出援手,人非草木,她肯定被我感動了。」

朱和庸哼笑一聲,不以為然,「感恩可不見得有愛。」

「好感也不見得是愛。」楚鄂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朱和庸有點懊惱,但仍不願就此放棄,「賭賭看,看誰輸誰贏。」

「我贏定了。」楚鄂信心滿滿地道。

听到他們的對話,宋依織先是驚訝,然後覺得難過,慢慢地又感到憤怒。誰輸誰贏?她是他們的賭注跟比賽嗎?

不管他們以為她是男是女,這種打賭的心態究竟是什麼?難道他們不擔心她當真了,然後付出感情?難道他們不在乎傷害一顆單純的心?

想到他們把人的感情當游戲,她感到憤怒且不能諒解,緊握著折扇的手,隱隱的發抖。

「楚鄂!小朱!」一時氣憤,她大聲的叫住他們。

听見她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楚鄂跟朱和庸先是一愣,旋即轉身。看她氣沖沖的朝他們快步走來,兩人都感到疑惑。

「卑鄙!下流!」

兩人未開口,她已惡狠狠的瞪著他們開罵,兩人一怔,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你們以為這樣很好玩?你們以為可以隨便踐踏別人的真心及感情嗎?」

楚鄂眉頭一擰,「你在說什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氣憤的瞪著他,「你們這兩個有龍陽之癖的家伙,居然用我來賭輸贏?」

「嗄?」兩人都一臉困惑。

「你們實在太卑劣了,我不會原諒你們,也不想再見到你們!」她說著,瞪著朱和庸,「你送的食器,我會一個一個包好,原封不動的還你。」

「小仙,那是……」

「你閉嘴!」她指著他的鼻子,氣怒又難過,「虧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人,是個可以深交的朋友,甚至是兄長,可原來你跟楚鄂一樣惡劣!」

「我惡劣?」楚鄂無辜又不滿地抗議,「我是哪兒惡劣了?」

她轉頭瞪著他,憤恨地一字一句說︰「從頭到腳都惡劣!不準再接近我弟弟,也不準再到我的面店里來!我欠你的,我會想辦法還,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們!」說罷,她轉身便要走。

「小仙!」楚鄂見狀,伸手拉她。

她一個轉身,像只抓狂的母貓般開始攻擊他。「卑鄙的家伙!放手!放手!」

她胡亂揮舞著雙手,粉拳一下一下的落在他胸口,手中抓著的折扇一個不小心還刮到了他的臉。

他沒閃躲,更沒試圖出手阻止她。因為他是練武之人,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傷到縴弱的她。

「小人!混蛋!」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憤怒及痛心。

她不在乎的人是傷不了她的。由此可見,她是在乎他的。雖然小朱也有一份,但她更痛恨的是他。

原因無他,只因他早已走進她的心里,在她心中,他的分量遠遠超過小朱。

「小仙,你先冷靜……」見她一直槌打著楚鄂,朱和庸忍不住上前勸阻。

宋依織見他要伸手攔,直覺的撥開他的手,手里折扇一掃,不偏不倚的就打中他的眼楮——

「啊!」朱和庸痛得睜不開眼,退了兩步。

宋依織嚇了一跳,楚鄂更是心頭一驚。這可不妙,朱和庸不是一般公子哥兒,而是當今聖上,宋依織傷了他,事情可大可小,若有人追究,必是死罪。

「皇上您無事吧?」楚鄂趨前扶住朱和庸,一時情急的喊出皇上二字。

而在這同時,喊著皇上的不只是他,還有從對街一頂尋常轎子上沖下來的鳳芹。

楚鄂沒心思想她為什麼出現在這兒,只一心惦念著朱和庸的眼楮。

「皇上,讓我看看您的眼楮。」他心急如焚的捧著朱和庸的臉,朱和庸慢慢的放開手,卻痛得一時睜不開眼楮。

這時,鳳芹帶著隨行的兩名護衛及婢女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宋依織,然後惡狠狠的抽了她兩巴掌。

宋依織被她打得頭昏眼花,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抬起眼看著眼前的鳳芹,認出她便是先前光顧面店,卻沒吃幾口便走人的姑娘。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跟楚鄂為何喊小朱皇上?她又為什麼打人?正疑惑著,便听見楚鄂沉聲喊了一聲「公主」。

「公主?」她木木地重復一次。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傷當今聖上的龍顏?!」鳳芹柳眉倒豎地斥罵。

她今天出宮,目的地又是仙人面店,當然,她不是去吃面,而是去找麻煩。

沒想到轎子行經此處,竟看見熟悉的身影,見宋依織發狂似的槌打著楚鄂,她還在疑惑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心想著要先看一下好戲時,卻看到朱和庸上前勸阻,反遭宋依織用折扇傷了眼楮。

她既驚又喜。驚的是宋依織竟敢傷害當今天子,喜的是傷了當今天子,死罪難逃,她可除去這討厭的眼中釘。

逮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她馬上跳下轎,沖過來,左右開弓的先賞情敵兩耳光。

「皇、皇上?」被打得頭都昏了的宋依織木然的看著她,再看著被她誤傷了眼楮的朱和庸。

「還不拿下她!」鳳芹一聲令下,身旁的兩名護衛便一左一右的擒住宋依織。

宋依織看著朱和庸,眼底滿是歉意,「小朱公子,我不是故意傷你……」

「什麼小朱公子?」鳳芹惡狠狠的瞪著她,「你傷的可是我朝的皇帝!」

「公主,快住口。」楚鄂沉聲制止了她。

「我說錯了嗎?」鳳芹氣怒的看著楚鄂,「楚鄂,我告訴你,這女人死定了!」

聞言,楚鄂心頭一震。鳳芹是第一次見到小仙,不過一眼,她如何看出小仙是個女人,語氣中又怎會充滿著敵意及殺氣?

但此時,他沒時間跟心情去想這些,因為他心懸朱和庸的傷勢,還有宋依織得為這事付出的代價。

「公主,皇上微服出宮,你在這街市上大聲嚷嚷,是想陷皇上于危險之中嗎?」楚鄂低聲的提醒她。

「我就是要令這女人明白她犯下了滔天大罪!」

「鳳芹。」這時,朱和庸忍著痛命令,「夠了。」

皇帝開口了,鳳芹于是閉嘴,但臉上滿是不甘。

「公主,先讓皇上上你的轎子,速送皇上回宮,讓太醫們檢視及治療皇上的傷吧。」楚鄂說。

「那這女人呢?!」鳳芹怒問︰「難道放了她?」

「放了她。」朱和庸語氣溫溫的,卻充滿威嚴,「朕說了算。」

兩名護衛一听,立刻松開了手。

就這樣,幾個人七手八腳的護送朱和庸上了轎子,飛快的離開。

宋依織杵在原地,一時回不了神,但直覺告訴她,這禍闖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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