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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妃 第5章(1)

風塵僕僕的一家子暫時在房子越少年時住餅的院子安置下來,至于各房回自己的院子以後又說了什麼,沒人知道,但,晚上的接風家宴算是極為成功的,房老太太也沒讓杜氏站著立規矩,對兩個晚輩亦關懷有加,各房太太舉止得體有度,都給了笑臉,氣氛融洽,非常和諧。

接下來幾日,房子越忙著去拜會舊日同僚,座師故友。

杜氏忙著歸置行李,循規蹈矩的帶著一雙兒女去給房老夫人請安,間或去各房妯娌院子串串門子。

房荇依舊維持著雞鳴即起的習慣,晨起練過入門心法,便在院子舞劍,只見她氣息綿長,動作流暢,招式毫無花樣,但招招到位,一柄劍使得是行雲流水,毫不拖沓,最後,舞出一朵劍花,收勢站立。

這時早飯時間也到了,她入屋換了衣裳,便往老夫人的正房去。

今天特別的是,年歲已高、住在房氏老宅的族長居然在座,房荇悶著頭扒飯,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飯後,一如往常的女眷們都散了,只留下房氏兄弟。

房荇仗著年紀小,厚著臉皮趴在她爹的膝蓋上,說什麼都不肯和杜氏一起走,那睜大眼、分外無辜和純潔的樣子,讓人拿她沒轍。

「她想留下來就讓她留著吧。」房老爹自然是慣女兒的,看著小女兒雪白的小臉全是討好賣乖,自然是乖乖投降。

族長一行人看在眼里雖然沒說什麼,但那股不贊同卻明顯表現在又冷了幾分的臉上。

族長也不唆,很快把事情說了一遍。

「分家?」

「你父親別世多年,按理說兄弟們分府別過是早該要辦的事情,只是你一直在外頭,也就拖延至今,雖說兄弟本應互相扶持,但是你們家老大、老三撐著這麼大的家著實辛苦,你們也都兒女成群了,再住在一起實在諸多不便,還是自立門戶,分開過也自在些不是?」

房子越可沒想過自己才回來幾天,床都還沒睡暖,兄弟們惦記的居然是這種事。

「既然是母親的意思,兒子遵命就是。」他是知道母親的,又看了眼表情各自不一的兄弟,縱使心里有數,知道這日子早晚會來,事情遲早要發生,但仍一口氣難平,拂袖就想走。

「爹,听听他們還要說什麼,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猴兒似的趴在他膝上的房荇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一個小孩的動作,也沒人多作他想,房子越忍了忍,抬起來的又落了回去。

族長接著掏出幾張紙,「永業田和祭田是不能動的,老大到底佔了嫡長的位子,必須奉養母親,自然多分些,這府里,上上下下多靠老三打點,他的分也和老大一樣多……」

這些人是早就說好了的,房子越慢慢心涼。「這渾水,我們一家不去蹚,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

房荇可是急了,她老爹這種個性一發起脾氣來,可是會什麼都不要,這種性子自古以來只有虧可以吃。

這攸關他們家以後的活路,她絕對不要像以前那樣寄人籬下,忍氣吞聲,一輩子低人一等。

她看似不懂事的截住自家老爹的話尾,那樣子要有多無邪就有多無邪,「族長爺爺,那我們家起碼要有一間瓦房,幾間鋪子過活吧?」

「咳,產業是有的,西郊城的宅子,不過那宅子多年沒人住,可能需要花不少銀子好好整頓才行。」至于鋪子,絕口不提。

「我記得祖父年前曾留下遺囑,他老人家給爹爹留下的可不只有宅子,還有鋪子、莊子,我記得有一家錢莊。」想用一間破房子就打發他們一家,把他們當乞丐了。

「你一個小娃兒別胡說!」族長看樣子是知道這事的,只不過不知道拿了房老太太什麼好處一面倒。

也罷,他們家在京師既無人脈,也無勢力,其實就跟盲眼瞎子差不多,就算爹爹有舊交故友,族人從他們身上卻是撈不到任何好處的,房老夫人扎地生根那麼久,給的好處才是真金白銀的,這事不用說,三歲的小孩也省得。

「荇兒……」房子越可沒想到女兒這麼強硬,沉澱後一想,發現女兒說的句句在理,他方才要是沖冠一怒的走了,以後他們這一家子……

「爹,今日忍下這口氣,日後就得忍無數的氣,該我們的,我們要是不拿,豈不是對不起爺爺他老人家在天之靈?」這些一個個都是貪婪無恥的人,她要爭,該他們家的,她都要拿!

女兒的話流淌到肺腑,房老爹看著她那滴溜溜輕轉的眼珠,本來怒火已經燃燒到眼楮的心情忽然消融了。

房荇轉向族長,「荇兒不敢胡說,我爹平常看邸報,家書往來,或者辦公的時候,我都在他的大腿上,祖父仙逝的時候,爹回來奔喪,回去之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祖父的遺囑念給我听過了,既然要分家,我們家該得幾處產業,要我背給族長大人和伯伯叔叔們听嗎?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們家是人少,也不敢讓族長非要一碗水端平,做到多公平,可也總不能讓我們衣食無著,這傳出去可就難听了對不對?」

大人們完全石化了。

族長忽然有些不自在,這小泵娘明明年紀還小,說起話來,字字在理,那語氣,那眼神卻像洞悉一切人情世俗的成熟和……狡猾?

這房家老二不是個沒用的,只是時運不濟,不如賣他個人情,下任族長競爭激烈,自己的兒子想接這位子,房老二未必不是助力。他心中的小算盤打了又打,這一凝神,又接收到房老夫人著急的眼色,揣著那幾張燙手的紙,心中已有了盤算。

「這些年,物價一年比一年高,你弟兄內院人口都不少,用度花費像水流似的,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弟妹你說如何?」

「族長您的意思是?」房老太太可沒想到一把火會燒回來,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當壞人,才會委托族長出面處理。

「要我說這城西的宅子的確是破舊了些,就算修繕,一時也不能住人,鋪子嘛,子越是個文人,經商定不在行,不如就把城南那間佔地小些的宅子給他們,那周邊的田產也一並給了,弟妹可同意這決定?」

房荇听了實在不滿意,這房府小一輩的,個個穿金戴銀,隨便一根頭釵,隨便溜的鳥,都夠平常人家十天半個月的家用,這會兒卻同他們斤斤計較。

是其心可誅!

房老夫人考慮了下,城南的房子地處郊外,那旁邊的田地出產也不多,要拿城里那些值錢鋪子比,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劃算。

她一直不去看房子越,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爹,您說呢?」房荇轉向父親。

「咳,我說小孩子家家的,做人不可太貪心。」族長有些怕了這丫頭。

「就不知道是誰貪心了呢。」給了宅子就比較大方嗎?沒有鋪子營生收入,他們又能坐吃山空多久?

「你這老匹夫,誰讓你這樣說我女兒的!」房老爹拍桌子了!他不忍了,女兒可是他的,誰都不許說她!

今日這事誰都知道是他們理虧,因此即使房子越對族長口出不敬,也沒人敢說什麼,畢竟若是捅出去了,他們誰也討不了好。

「咳,那就……說定……了。」一向被人敬著,尊著,從來沒有誰敢對他橫眉豎眼的老族長嗆著了,這一家子、這一家子……沒一個省事的。

老族長因為嗆咳的太厲害,眾人忙著遞茶拍背,一團亂的時候,房老爹扛起女兒,「最遲明日把地契、田契給我送來!」

爺兒倆走出正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行李還沒全部歸置妥當,房家一行便又搬出了房府大宅。

杜氏心里著實氣得很,這些年,夫君的月俸有泰半是寄回家奉養母親,貼補家用的,他們自己過得拮據不說,荇兒都幾歲了,身邊一個貼身的丫鬟也沒有,什麼都靠她自己來,那些人如今把功勞一筆抹去,居然還這樣坑了他們,除了給一間宅子,其它都吞吃了。

真要這樣忍氣吞聲嗎?可不吞不忍又如何?

她心里突突直跳,憤恨又惶恐,但是在兒女面前,卻忍著沒掉一滴眼淚。

她是母親,怎麼可以哭給孩子看?那孩子怎麼辦?

「娘,我們要搬家,您不高興嗎?」同坐在馬車里,房荇看著母親那一夜突然憔悴了不少的臉龐,討好賣乖的摟著杜氏的胳膊。

「荇兒高興嗎?」

「高興。」

「哦,為什麼?」

「娘不用每天去祖母前面立規矩,站得腿都冒青筋,爹也不用和叔伯們置氣,鄉試眼看要到了,哥哥也能安心讀書赴試,我也不用在那里扮淑女了,多好。」

「你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杜氏卻是笑了。

在外頭趕車的房老爹和房時也听見馬車內母女倆的談話,本來凝重的面色在對視後,又豎起耳朵繼續听壁腳。

「是少了那些糟心事,可是,往後要煩惱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啊孩子。」杜氏替她梳理有些亂了的頭發。

「娘,這世間人只要活著,有誰不煩惱的,世事有什麼是不能解決的?遇到事,想法子就是了,操心煩惱于事無補,哭哭啼啼也于事無益,浪費眼淚而已,要我說,窮有窮的好,不怕人家來打秋風,而且,我們家也不到揭不開鍋的時候,您就別多想了。」

半個時辰後,他們的新家到了。

杜氏和房荇分別下車,房子越已經帶著兒子和幾個家丁開始搬卸家當。

房子越雖然是文官,卻也不是那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軟弱白面書生,這會兒更不會酸溜溜的擺起老爺架子,把粗活都讓給家丁們做。

家丁小廝原來是還有七、八人,在獲知他們的境況不如當初想象的好,心思活絡的便來求去,人要走,房子越也不留,無論簽的是死契、活契,都讓他們走,還發了些遣散銀子。

余下的也就那幾個死心眼的。

這城南的老宅子,乍看已經失去光鮮,屋瓦上積著青苔,但勝在結實,左右如族長所說,都是田地,這樣的宅子在京城里根本不算什麼,但地點在郊外,也絕不能說小,里外五進院子,哪怕是有些年頭了,也不見什麼大破損,頂多就堂屋的地磚壞了幾處,讓泥水匠來補補便可以住人了。

老實說,房荇覺得還不錯,雖然比不過房府的寬闊富麗,卻比他們河晏的宅子要寬敞多了,她和房時挑好房間還有剩。

以干糧對付過一餐,眾人好好的歇了個午覺,一個個起來後覺得神清氣爽,果然,住在鄉下也不全然是壞處。

「既然這附近的田地都歸了我們,我去瞧瞧佃戶和田地。」房子越不是那種坐困愁城的人,以前他就常與農戶打交道,對曾為縣令的他來說,農地視察本來就是不可少的政務之一,所以他打算找人帶他去看看田地範圍,順便也看看田里的出自心。

房老爹出門去,杜氏帶著兩個孩子開始打掃里外,房時去打水,房荇捋起袖子幫忙擦窗。

「娘,我記得您以前提過,您的嫁妝里有兩間鋪子。」

「嗯,說是鋪子,我也沒去看過,是……你外婆私下給的。」嫁為人婦後,很快懷了胎,後來又隨著夫君赴任,這些年鋪子繳上來的營收也不怎麼樣,掌櫃送來的賬冊都是紅字,看起來賠得厲害,也不知道關門了沒。

「外婆啊……娘,荇兒從來沒有听您提過外公和外婆。」

「娘是個不孝的女兒,沒什麼好說的。」杜氏有些黯然。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她還是那樣離家的……

「那鋪子在哪,娘知道嗎?」房荇看得出來,娘親似乎有難言的苦衷,也沒追問,話題又回到鋪子上頭。

「你問這做什麼?」

「荇兒好奇,只是問一問,畢竟第一次知道我們家有鋪子,有宅子,有田地,有鋪子,我們也算有錢人吶。」

「這哪算得上有錢人,你外公家隨便一件東西都比這些值錢。」破宅子,瘦田,不賺錢的鋪子……杜氏笑得干澀,眼底並沒有什麼悠然神往的神情,像是不小心觸及,把舊事拿出來晾一晾,晾過了,再無其它,為人子女不能承歡膝下,哪來的臉談及父母。

「娘,您別難過,總有一天,荇兒……呃,阿爹會讓您風風光光回娘家的。」

看著房符仰望雙眼閃亮的小臉,杜氏朝她溫柔的笑笑,轉回方才的話題,她叨念著有空是該去自己的鋪子走走,可是去看了有什麼用,她一個婦人,主持中饋還可以,這經營一事可是一竅不通啊。

房荇暗自記下,打算過兩日去瞅瞅。

「你不許自己去!」打水進來的房時走到妹妹旁邊低語,他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他不會阻止她做什麼,可是也不會讓她一人去冒險。

「去哪?哥說什麼呢?」她綻出一朵空靈又可愛的笑靨,把手中的抹布放進房時打來的水桶里。

房時見狀,拿過抹布,洗了洗,擰吧,再遞給妹妹。

「你到底想做什麼?」妹妹越大,他比以前更看不透她了。

其實她也沒安心要騙哥哥,只是不習慣事情還沒做就先說,八字都沒一撇,她自己心里也還沒拿定主意呢。

說到底,是哥哥太聰明了。

房時不吭氣。

房荇把擰吧的抹布攤開,不用看也知道有人犯了倔要追根究底了。

說起來都是十歲那年被綁架的事兒不好,都過了那麼些年,哥還是把她看得緊,不給她有落單的機會。

她慢慢的斟酌著字。「既然以後我們得在京里住下,總得把這附近和城里都模熟啊,以後也好辦事……你別擔心,我自有分寸的。」

天氣入秋了,南方和北方的天氣差很多,南方多幾盆炭火就可以過冬,她曾听爹說京城入冬,寒風徹骨,這樣的天氣要是不燒地龍,日子是很難過的,若是連炭火都不足,凍病了可不是什麼稀奇事,貧戶人家,寒冬臘月凍死人的事件,可是層出不窮。

這宅子有炕,但炕得燒火吧,哥哥得讀書,那炭火更不能省,加加減減,那火炭的用量就可觀了,絕對不像他們在南方時,多燒幾盆炭盆子就能過冬的。

要不趁這幾個月時間想辦法賺錢,這冬天眼看著就會過不去。

「有多少京里人住一輩子,也不見得能熟悉每一條門路……」

房荇忍下翻白眼的動作,將房時拉到門外,「我想去看看娘說的那兩間鋪子。」

「就這樣?」

「哥信不過我?」

「我陪你一起去。」

「別,上次那意外真的只是意外,京里頭這麼大,我又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是王公將相的家里人,哥留在家,幫我在爹娘面前遮掩一二吧。」

他憐惜的模模房荇的頭。「你是擔心家用不夠嗎?我院試已過,好歹是個秀才,就算還沒有俸祿,家里田地的賦稅和徭役也能免除,你不要為了錢操心,再過不久便是鄉試,我會努力的。」

房老太太是個眼皮子淺的,爹什麼都不說,她八成也不知道他已經有了秀才身分,要不然不會那麼痛快的要分家,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護著妹妹,不能讓她出任何意外。

「當然嘍,我可是等著來年哥哥高中,我這狀元妹子可以過上好日子,穿金戴銀,僕佣成群,勾勾手指就有人喂我吃飯,多美啊!」

「好……」房時既心酸又想笑,心中涌過熱流,內心變得異常高大,彷佛長大了十歲。

「所以說,你好好看書,什麼都不要管,不過也別一直伏著案桌,也要常起身動動筋骨才好。」她仔細叮嚀。

「我會的,你等著吧,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看著她稚女敕的面孔,成熟的神色,小小年紀便如此沉穩淡定,他心里就發怵,這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答應過要用心愛護的妹妹……可這麼小的她,卻已經要為了一家人操心這,煩惱那,這也更讓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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