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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夫人有官威 第10章(2)

看著丈夫牽了只羊站在大街上,朱小蟬忍不住捧月復大笑,笑得他好生無奈,大感尷尬。

「阿軒,我們當養羊大戶也不錯,把羊養肥了肉能賣,羊皮能做羊毛大衣、羊皮靴、羊皮筏、羊皮帽,羊毛煮爛了再曬干能捻成線,織成暖和的毛衣,羊女乃加工變成女乃粉,熱水沖泡即可飲用……」羊的一身用處甚大,連羊角都能制成手工藝品販賣,羊骨煮熟了曝曬幾天再敲碎磨成粉,是很好的磷粉,與草料混和是飼料,撒在田里是磷肥。

雖然听不懂什麼是毛衣,什麼是加工成女乃粉,可是看到她神采奕奕的說起賺錢大計,王秀軒的心窩暖起來,眼神如妻子一般的明亮,笑睨她比誰都耀眼的明媚嬌顏。

「啊!我怎麼又想悶頭賺大錢了,你肯定又要笑我小財迷了。」她懊惱自己太熱衷于攢金賺銀,才說要當閑散夫人的,立時就忘了。

王秀軒眼露柔情的輕撫妻子女敕白如玉的面頰。「我很喜歡這樣的小財迷,你比前幾日有精神多了。」

她微羞的輕吐丁香舌。「就你會贊我,不嫌我市儈,滿身銅臭,你呀!中了我的情蠱,這輩子只能死心塌地的守著我。」

「我願意。」為她中蠱,心甘情願。

她吃吃的笑著,滿眼的感動。「你說我們要一直站在縣衙門口嗎?人來人往像是傻子。」

他把眉一挑,輕勾唇角。「把咱們的羊顧好,這可是你的生財本錢,待為夫前去敲打敲打衙役。」

朱小蟬怔了怔,她手里牽著繩子,母羊朝她咩咩叫,叫得好不淒楚,讓她很……悶啊。

「喂!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剛才的衙役很不耐煩,語氣帶著三分嫌棄,認為他沒事找事做。

「我是新上任的知縣。」王秀軒面如溫玉,潤澤生輝。

「你是縣太爺……」他愣了一下,但是……「哈哈——別逗了,哪有這麼年幼的縣太爺,你年紀看起來比我家小兒大不了多少……」

一張就任的公文往衙役面前一晃,他笑聲戛然而止。

「你……你真是縣太爺?」

「我是縣太爺。」他不厭煩的重申自己的身份。

「啊!縣太爺來了,縣太爺來了,大家快出來迎接縣太爺,我們青江縣終于有縣太爺了,等了三年多了……」

三年多?王秀軒眼皮一抽,有著不太好的預感。

縣衙內涌出若干人影,看他們身上穿的陳舊衣物,有些洗得泛白了,他心里頓時飄來一片烏雲,涌現不祥,而那片烏雲在慢慢擴大,有點沉的往他心頭壓,重得讓人很心寒。

窮鄉僻壤出刁民。

其實不然。

青江縣雖然窮了點,但民風純樸,少有爭亂,百姓們之所以少有笑容是因為餓的,因為餓得說不出話來,因此也少了熱情,少說點話能保存體力,多活幾日。

窮,真的很窮,王秀軒沒見過比青江縣更窮的地方,上一任知縣便是被青江縣的窮給嚇跑的,干不到三個月便不知所蹤了,留下空蕩蕩無人主事的縣衙。

這一走就是快四年了,還沒一個官員肯到青江縣上任,他們一听是窮縣便打退堂鼓,不是告病請辭便是想辦法調任,縣官的空職一直懸著,直到某個自告奮勇的傻瓜。

哀著額的王秀軒頭痛不已,苦笑的看著歷年來的賬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青江縣轄內有十三個鄉鎮,四十三座村落,人口上萬,可每年的稅收不到一千兩。

而這還不包括上繳朝廷的稅金,零零總總扣一扣,能用在縣衙的銀兩最多不超過二百兩,還得發給縣衙內做事的人薪餉、補貼。

重要的是,縣內的三座糧倉是空的,若有重大災情發生,青江縣餓死的百姓將會不計其數。

「成主簿,你說說縣衙內還剩下多少銀子能支使?」他總得知曉青江縣到底有多窮。

成主簿是名瘦小的中年男子,年約四十歲。「啟稟大人,還有五十兩,不過……」

「不過什麼?」還真不錯,能有剩余,不過這一年才過了一半,另外半年的開銷要從何取得?

稅收分春稅和秋稅,青江縣繳的是秋稅,每年秋天一收成後,便賣了糧食繳稅,然後繳交國庫再撥款下來。

縣衙大概會在年前收到朝廷撥下的銀兩,皇上的美意是底下的官員和百姓過個好年,有錢好辦事。

可是收來的稅金就那麼多,發下的肯定更少,別說鋪橋造路,造福鄉里,光是縣衙的嚼用就不夠用。

「這個月的銀錢還沒發下,不少人等著這筆銀子。」從典史、主簿、捕快到衙役,甚至廚房的燒柴丫頭,整個縣衙上上下下不多不少二十五名,包含打雜工的雜役。

其實縣衙還欠缺一些人手,但青江縣實在太窮了,又少有重大刑案和天然災情,所以遇缺不補,目前資歷最淺的也有五、六年,混著混著過日子。

王秀軒的感慨含在喉頭,面上不顯。「你只管報上實際數目,其它我再來琢磨,不會拖欠你們。」

「不足二十兩。」他硬著頭皮說起。

「啊!」他啊了一聲。

本朝縣官的俸銀一年約一百二十兩左右,白米四石,衣著、用度瑣碎開支自行處理,除了收點孝敬再無收入,但糟的是這筆俸銀別想等朝廷發,大多是由縣衙收入自個兒扣除,若有不足便有辦事不力之嫌,因此也沒人敢向朝廷要,算是心照不宣的事。

換言之,他接下來的幾個月是做白工,得了個官名卻是入不敷出的窮酸縣官,若想改變現狀就得另謀財源。

「大……大人,你沒事吧!」成主簿面色惶惶,憂心年輕的縣太爺承受不了,上任沒幾日又要走了。

沒了主心骨他們什麼也做不了呀!日子越過越糟,糟到他們已經不敢期待能變好,只要別再更糟。

王秀軒力求鎮定,不讓苦笑顯露于臉上。「本縣百姓以何維生?可有特殊生產,像是產玉石或是岩鹽。」

斑山通常蘊含著未曾開采的寶物,只是民識閉塞,不知站在寶山上。

「未曾听聞,青江縣的地層貧瘠,早年朝廷也派人來探勘過,但一無所獲。」

缺水還導致土地干枯,難以種植。

「沒想過種些旱作嗎?我看山腰以下至山腳這塊可以開闢成梯田,不能種稻也能栽些蔬果,或者改闢為菜園。」山上多霧,很適合茶樹的生長,茶葉也能成為地方特產。

他想得很理想,充滿抱負,卻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大人,我們縣里沒錢呀!要雇人開墾需要銀子,買樹種也是一筆很大的款項,而且茶樹一種下不能馬上采收,起碼要三年以上才能開采茶葉,而且這幾年的茶農要吃喝什麼,他們是完全沒有進項,只能守著不能吃的茶葉。」

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

听著成主簿越說越絕望,王秀軒的耳朵嗡嗡作響,他覺得前路難行。「沒有解決方案嗎?」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大人,你說什麼?」這位縣太爺看來很沉穩,至今尚未被窮困的財政嚇走,應該會留下來……吧?

他揮著手,努力壓下心中的無奈。「沒什麼,本官在想著如何增廣財源,這個月的薪餉過幾日再發下去,本官想想辦法怎麼賺錢……」

賺錢的事他不在行,恐怕還得勞煩小財迷夫人。

有什麼辦法,還不是坐困愁城。成主簿在心里嘀咕,並未宣之于口。「是的,大人。」

「不用擔心,會變好的。」他這話不知是說給別人听還是自我安慰。

原本也想要有一番作為的,以己所能為地方上做點貢獻,不敢說留下千古賢名,至少無愧于心,他一直認為只要肯用心付出,回收的成果就會是甜美的,起碼受人尊重。

可是說得容易,做得困難,等到真正接手了才知道自己還是太稚女敕了,全沒考慮到現實面。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萬事起頭難,他就邊做邊學著吧!人總要遇到了才會成長,這也是他的課業。

「大人,縣衙內的官舍早已老舊不堪,一下雨還會漏水,那修葺的銀子……」

他很不想開口,可住在後頭小院里的同僚抱怨連連,巴望著他能開這個口好讓大家好過些。

屋子里潮濕發霉,人住久了容易生病。

一咬牙,王秀軒做了個揮手的動作。「先擱下,等變天了再說,叫大家多忍耐一段時日。」

一下了堂,王秀軒急忙奔回後院,難得一回的長吁短嘆,神情疲憊的抱著妻子大嘆無銀真痛苦。

「怎麼會很難?」

這句「不食人間煙火」的話一出,朱小蟬很無辜的得到一記瞪眼,認為她說得太輕松,不曉得為官者的難處。

但是看看她的四周,前堂和內室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對比公堂里的蕭條和陳敗,發霉的腐臭味,女眷所在的院子可說是鳥語花香,富麗堂皇,處處充斥著溫暖的陽光。

主要是縣官夫人有銀子,而且她敢花錢,大手大腳的撒金角銀角,為求能過得舒適,她把屋子布置得有如柳鎮的家里,有曬過太陽厚厚的被縟,全套花梨木家具,生氣盎然的小盆栽,博古架上擺滿收集來的小玩物,她還讓人挖了冰窖想存點冰,等熱得受不了的時候可用。

包愜意的是她還在院子里搭了座可坐可躺的秋千,秋千上方是可遮陽的涼棚,涼棚的四角分別種下絲瓜苗和葡萄藤,等到入秋後便會開花結果,她能用絲瓜水保養皮膚,摘葡萄來釀酒,在月光下,享受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愜意。

之前在縣衙門口牽的那頭母羊也沒浪費,朱小蟬命人喂足了草料,每日早晚都有一大碗現擠的新鮮羊女乃可喝,還有多余的可拿來洗臉,羊乳是天然的保養品,養分又高,可食可淨面。

對照王秀軒的消瘦,她過得多滋潤呀!一掃之前長途旅程的僬悴,整個人容光煥發,白里透紅,細女敕的肌膚有如凍住的凝脂,水滑水滑的,女敕得一掐就出水似的。

她的清爽看得王秀軒好不嫉妒,她是個懂得照顧自己的人,用不著他操心,不論身處何地她都能讓自己過得好。

可是王秀軒卻有點吃味,感覺自己不被需要,好像妻子沒了他照樣過日子,有他無他沒多大意義,她靠自個兒也能生存。

「娘子,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可知青江縣有多貧困,縣衙里僅存的銀兩不夠買半年的糧食。」也就是說再無進項,他們過幾個月便無米可食,灶冷米缸空。

「大人,你這是在抱怨嗎?」朱小蟬取笑他當初的大話,要讓她吃好、住好、做個威風八面的官夫人。

王秀軒笑得一臉惆悵,帶著大志未展的郁悶。「很難走的第一步,我甚至在想我娶你是讓你享福的,而不是來吃苦,我有些後悔做了錯誤的決定,把你拖進這灘死水中。」

朱小蟬戲謔的搖搖青蔥縴指。「是不是錯還不用太早下定論,走一步也不是那麼難,窮也有窮的商機,只是你不會用而已,說起賺錢呀,你遠遠不及我的本事。」

士、農、工、商,商賈排名末微,士人為人景仰、敬佩,可是沒有商人的居中運作,哪有百姓們的安居樂業,讀死書的讀書人只知之乎者也,哪曉得百物從何而生,由原料做成成品供其使用,吃、穿、用皆需經過商人的手。

他們哪知道在千百年的將來,是生意人在掌控這個世界,用富可敵國的財產支配所有資源,拿錢來砸人,甚至是買下一個國家,用大把的鈔票養出一名元首,掌控經濟大權。

「商機?」王秀軒雙眼微眯,對她的信心小有疑心。

「青江縣不適合種稻,水田養鴨的方式也不適用,他們又真的太窮了,一時半刻找不到好的生財辦法,只能從短期效率試試。」先撐過危機再尋長遠之計,人活著就是希望,不可被絕望打敗。

「你有辦法?」

她很自信的一眨眼。「開源節流。」

「開源節流。」他也想,但太難了。

「要增加稅收是不可能,百姓都吃不飽了哪來銀子繳稅,若是節流嘛,你是窮鬼縣官,縣衙又是擺著好看的空架子,省也省不下幾文錢,不如你把銀子交給我,半個月後我還你一百倍。」銀子不會長腳跑了,但會生錢子錢孫。

「一百倍?」他兩眼發亮。

朱小蟬看向院子里養得已經有點肉的母羊,唇邊掛著寧和笑意。「你讓人把不要的老羊或是自家養想賣的瘦羊送到縣衙,再以一只半兩銀子的價錢收購,我看他們也拿不出多少只,頂多一百只。」

有人不想賣,有人嫌錢少,只有活不下去及養不活家的人才想要賣羊,而這些羊通常也長得不太好,都是瘦羊。

「你買羊要做什麼?」他實在想不出有何作用。

「做吃的。」民以食為天,好吃的東西沒有賣不出去的道理,為了口月復之欲,多得是人肯撒大錢。

「做吃的?」他訝異。

羊肉那麼腥,誰肯吃。

「要找沒生病的羊,瘦一點沒關系,入口的食物不能害人得病,只要做得起來日後也是一條出路。」她的小金庫也能有進帳,趁機發點小財。

朱小蟬這幾天也沒閑著,她趁上街閑逛時也大略的看過一遍縣城里的情況,她發現牲畜的養育普遍不佳。

羊不夠肥她也無可奈何,像她想了許久的羊肉爐、羊肉火鍋、清蒸羊肉等都不能用瘦羊,少了油花的羊肉吃起來不夠味,而且也較腥。

所以她思前想後,窮則變、變則通,路不是只有一條,拐個彎也是柳暗花明,能吃就好。

「你要怎麼做?」一只瘦巴巴的羊哪有多少肉好啃。

「烤全羊。」她想到的是蒙古烤肉。

「烤……全羊?」王秀軒的神情是震驚的,他想都沒想過羊可以整只拿來烤,他甚至是不吃羊肉,嫌腥。

「嗯!將羊宰殺了以後,整只羊里外都用蜂蜜涂過一層,放在架子上轉動,底下是火堆,邊烤邊涂蜂蜜,等快熟了再撒上孜然,烤到表皮金黃酥脆,火不能太大……」

用蜂蜜來烤羊……他光听就口中生津,很想咬上一口。

「烤全羊可以是熱食,也能做成冷盤,不過熱熱的吃口感較佳,但是因為肉少無油,所以價格不可能太高,一只賣上十兩銀子就差不多……」朱小蟬還沒說完就听見丈夫的驚呼聲。

「什麼,十兩?!」她賣的是金子嗎?簡直是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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