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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原來是個寶(下) 第十八章 大伯母求救命(1)

送走鐘子靜,回程路上,鐘凌問︰「我想到幾件事,有些不明白。」

「你說。」

「為什麼你知道鐘子芳已經死在山上?知道我死而復生?」昨天情緒太激動,事後回想,這才發覺他的話里有漏洞。

她終于追問,上官肇澧早在心里揣測過千百次,自己該怎麼回答她才好,但無論怎麼琢磨,都琢磨不出比誠實更好的說詞。

「你不是說,鐘子芳把她的記憶全給你了,你應該知道的,不是嗎?」

「沒有,她給的記憶中獨獨缺漏這段,娘曾經追問過我,問那天我和爹爹在山上踫到什麼事,爹是怎麼死的?我說不出所以然。」

是因為太害怕,鐘子芳刻意遺忘那段?她不知道。

上官肇澧點點頭,說道︰「我告訴過你,莊黨無數次派人刺殺四皇子。」

「對,所以你們一明一暗,互相幫襯。」

「那次肇陽來找我,當時我查到莊道洪盜賣官糧的證據,而他剛剛擒殺了國舅爺莊進成的一名死士,那名死士身上帶有燕國太子給莊進成的書信以及大筆銀票。」

「燕國太子?那是通敵叛國嗎?」

「沒那麼嚴重,燕國還算不上咱們天燁皇朝的敵國,但他們國小、地小,容易受鄰國欺辱,偏偏國內沒有鐵礦,生產不了精良武器。」

「這個錢,國舅爺賺了?」

「對。」

「鐵礦不都是歸屬朝廷的嗎?他怎麼買賣?」

「很簡單,戶部、兵部里多得是他的人,每回朝廷鑄造兵器送往各個軍營時,五千把弓大筆一揮便變成三千把,一萬柄槍剩下六千,多余的便以絲綢茶業的名目送往燕國牟利。」

「經年累月的,那可是一大筆驚人的銀子。」古人貪污的能耐不輸現代人,難怪俗語說,做官不貪衰三代。

為什麼要忍受十年寒窗?求的就是個貪污條件!

「還是無本生意。」上官肇澧笑著補上一句。

「連朝廷的東西都敢盜賣,國庫通家庫,國舅爺把朝廷當成他們家開的?比起來,盜賣官糧的莊道洪還真不算什麼。」鐘凌嘆為觀止。

「沒錯,莊進成食髓知味,在全國各地派人探勘挖掘,看看能不能挖出銅鐵金銀。」

「所以呢?挖到了嗎?」

「挖到了,這是後話。當時肇陽擒殺莊進成的死士,搜走他身上的書信,卻沒料到莊進成為人小心,送信人後頭還會派十數人暗中保護。書信的內容讓他驚詫不已,他順路往秀水村來,想與我商議此事,沒想到保護死士的那幾人一路集結同黨,追殺過來,他們在山林中找到我和肇陽。

「當時,我身邊只有阿六,肇陽身邊只有清風,以四對數十人,我們屈居下風,若不是對方不敢把動靜鬧得太大,引來地方官的注意,恐怕那次我們凶多吉少。」

肇陽之所以急著尋他商討主意,是因為皇帝心思縝密,若由肇陽親自將線索交上去,怕會造成皇帝不好的印象,認定是肇陽想將太子拉下台,暗地動的手腳。

因此這些年來,莊黨的惡行惡狀,他們都必須迂回謀算,讓不同的人、藉由各種不同的狀況鬧到皇帝跟前,一是不教自己成為莊黨的目中釘,一是不讓帝心起疑。

「後來呢?」

「我們且戰且退,退到山坳處,遇見鐘明和鐘子芳父女,鐘明是認得我的,他很熱心,將我們四人藏身在一個隱密的洞穴中,若是無人帶領,很難被發現。我們藏好後,他承諾進城找周大人來救我們。

「但是他們離開不久,便遇見莊進成的人。鐘明性格沉穩,幾句話哄得敵人相信,一路行來他並未見到任何人,但是鐘子芳心虛,幾句話就被哄出真相,雖然她及時住嘴,沒透露我們藏身的地方,但對手哪里肯就此放過。」

「然後呢?」

「他們想哄鐘子芳領人找到我們,鐘明企圖阻止,對方不耐煩,一劍穿胸,當場殺死鐘明,鐘子芳見狀嚇瘋了,她撲在鐘明身上放聲大哭,任對方再怎樣威言恐嚇,她只是一個勁兒的哭,什麼話都听不進去。

「他們嚇她、抓住她,強逼她帶路,突地她發起狠,狠狠咬上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對方吃痛將她推開,不料,她沒站穩,一路從山腰處往下滾,撞到大樹樹根方才停止。」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嘆口氣,鐘家父女與那些人對峙的地方離他們的藏身處雖不遠,仍能見到身影和隱約的說話聲,但對方的動作太快,殺了鐘明後他一度想沖出去救鐘子芳,可肇陽攔著他,低低提醒,就算他們現身,那小丫頭最終還是活不了。

「她死了,無人可以逼供,他們把附近都搜遍也找不到我們,只好往後山一路尋去。敵人離開後,我們確定鐘明和鐘子芳已經沒了氣息才離開的。」

鐘凌明白了,鐘子芳是因為罪惡感,認定是自己害死父親,才刻意遺忘那段經歷,也是因著那番遭遇,以至於潛意識里她對肇澧避之唯恐不及,寧死也不願與他結親?

上輩子鐘子芳撿回一條命,卻還是在二十歲那年香消玉殞,這一世換成了自己的靈魂,她一定要改變結局。

「為什麼不幫他們收尸?」鐘凌問。

「我不想讓對方猜到,我和秀水村的村民有關系,生怕日後村民不得安寧。你無法想像,莊進成的手段有多殘忍,他曾經道听涂說,說紫河車能讓男人重振雄風、延年益壽,居然在一夜之間殺死一個村里的五個孕婦,剖月復好得胞衣。事發當地的里正、縣官不忍百姓受苦,想往上舉報此事,莊進成聞訊竟一把大火將整個村子三十七戶人家連同縣官全數燒死。」

一陣陣雞皮疙瘩浮上來,鐘凌可以想像,他們可以輕而易舉殺害一對父女,若是能逼迫上官肇澧出面,殺戮一村子的百姓又算得了什麼事?

「他把人命當螻蟻看待?」

「莊進成的父親莊德文是二皇帝,你說他是什麼?二太子!」

上官肇澧嘴邊露出一絲冷笑。連一個小小的呂氏,一只他手下養的狗,都敢禍害壽王府,他有什麼不敢的?壽王不是普通百姓,他可是皇帝的好兄弟吶。

這會兒鐘凌徹底明白了,所以他為她爹爹的喪事伸出援手,他听聞她娘的死訊急趕而來,他為阿靜的課業盡心,他處處幫助自己,他給的溫暖,為的是……報恩?抱歉?

這樣解釋很合理,可是合理的推測,卻推測得她心情低落。

搖搖頭,她撇開低落,她明白自己之所以低落,是因為要求太多。

她要求友誼純粹,要求他對自己的好沒有背後原因,可這天底下哪有平白無故的好,他已經是個大好人了,願意為自己的罪惡感默默付出,她還能要求什麼?

苦苦一笑,她問︰「不是說要回京的嗎?」

「考慮再三後,我決定直接到港縣和肇陽踫面。」她這是不想看見他?

他的想像力讓自己心情郁郁,只不過掩飾得很好。

「港縣?你們到那里做什麼?」

佰縣是劉爺爺的家鄉,那時他們住的那座山林被皇後的娘家人佔據,當地官府不但沒有為百姓伸冤,反倒助紂為虐,迫得劉爺爺不得不帶著病重的媳婦和阿志離開老家。

「講到這個,我們欠你一句謝謝。」

「怎麼說?」

「當今聖上喜歡微服出巡,那回到淮縣本是經過,卻沒想到在半路上遇見你和劉爺爺,你們的對話引起他的重視,皇上暗地派人到那座山里探查消息,一探二探,探得莊家在那里開采鐵礦、制造兵器,還蓄養了三萬士兵。」

這件事讓皇帝下定決心將莊黨全數鏟除。

皇帝可以忍受莊家貪財、貪權、貪勢,終究當年若無莊家的全力扶持,他不但無法平安長大,更甭想登基為帝,因此不管多少刺扎在心頭,只要不動搖柄本,皇帝都給予莊家極大的包容。

皇帝甚至向朝臣百官透露過,只想削去黨羽、保住莊家,可蓄養兵馬之事一經查出,就不再是小事,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蓄養兵馬?除了謀朝篡位,還有其他可能?這可不就是動搖柄本了?

上官肇澧和上官肇陽早探得此事,只是還沒找到適合的法子透露給皇帝知道,此事牽連甚廣,倘若處理不好,怕會連自己都搭進去。

誰知天上掉下大好事,皇上會在出游途中遇見鐘凌和劉星堂,更沒想到一老一小口無遮攔地談論此事,一個巧字,鐘凌成為上官肇陽嘴里的福星。

「那座山中真有鐵礦?」鐘凌吐舌頭,她果真是神機妙算劉伯溫嗎?居然隨便蒙幾句也讓她給猜中。

「對,那座山里只住著十來家獵戶,山地取得並不難。」

他們認為,莊家開采鐵礦不見得是要謀朝篡位,頂多是莊皇後的兩手準備,畢竟朝上有莊德文把持、後宮有莊皇後坐鎮,太子雖庸碌,卻也在位多年,莊家的地位穩若泰山,沒道理謀反。

莊家許是想把兵器買賣的生意做大,至于招募的那些士兵,是為著開采、制造、運送,想必那座山的鐵礦蘊藏量相當豐富。

但他們不能讓皇帝往銀錢那方面想,只能收買皇帝的身邊人,要他們將莊家欲謀朝篡位的念頭深植皇帝心中。

既是謀朝篡位,事情就大了,除動用武力之外,無法將其根除。

然而莊德文位居高位,一旦知道皇帝想動用軍隊圍攻港縣,自然曉得事跡敗露,要不是想盡辦法動之以情,說服皇帝莊家無亂臣賊子之心,就是干脆鬧大,直接造反,莊家黨羽眾多,數年來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早已盤據朝堂各個角落,真要動用軍事,皇帝不見得穩贏。

幾經盤算,皇帝決定混淆視听,下令讓四皇子上官肇陽領軍前往西方練兵。

西邊的魯國有大將軍魯鑫,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幾年魯國周邊幾個小柄被他們打得無招架之力,隱隱有往天燁皇朝進擊的趨勢。

眼下朝堂無人能應戰,最後派了上官肇陽派出馬,只不過他尚未領過軍,因此皇帝予以一萬兵馬,讓他演練。

得知聖意,莊德文、莊進成父子自然樂意附和,多年來他們幾次對上官肇陽動手,卻一回回讓他平安躲過,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得天庇佑,或者他是個難纏的精明人物。

魯國大將魯鑫並非簡單人物,面對即將爆發的戰事,朝堂根本無人可以出戰,上官肇陽肯挺身而出是再好不過的,若他能戰死沙場,更是大好消息,少了個可以威脅太子之位的人。

「是啊又不難,一戶給一點錢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強取豪奪,泯滅人性?」听劉爺爺說,有獵戶死守家園,被莊家的人攔腰砍死。

「如果用買賣交易,容易把事情傳開、鬧大。」上官肇澧解釋道。

「你的說法有問題,我怎麼想都覺得莊家佔地為王才更會引起騷動。」

「你想想,誰沒事會拿白花花的銀子去交換一片山地?又不能犁平了種田,沒有收益的事誰願意做?再說獵戶本就是佔山落戶,沒有房契、地契,且他們世代居住在那里,若是給的銀子少了,必定不肯搬,要是給得多,誰不猜疑那座山里有什麼好物,否則干麼砸大把銀子買下?

「天底下的聰明人多了去,一猜二猜難保不會猜不出幾分道理,不如用權勢逼人,一句溫泉眼就把事情給遮掩過去,反正佔地為主這種事權貴們做得多了。」

上官肇澧一篇話將鐘凌給收服,錯誤的事在他嘴里翻了盤,這天底下哪里來的公平正義?

「你這次奉皇命要奪回那座鐵礦山?」

「對,原本我和肇陽在京城會師,領軍前往港縣,後來我想,不如直接到港縣與他們踫面,便不必來回奔波。」

他不提鐘凌作惡夢的事,不說自己為她而心軟,反說了自己不願奔波,是因為……因為她有徐伍輝,更因為那個未知的預言,前輩子的自己確實是死了,不是嗎?

他還是想娶她,但動機已經不一樣。

餅去他想在死後,把自己的身家留給她,保她不受別人迫害,現在想娶,是因為喜歡她、愛她,既是喜歡就沒道理讓她受傷的對不?如果他的死亡是無法避免的結局,他怎麼舍她為自己守寡一輩子。

鐘凌心里想的和他不同,她緩緩搖頭,擰緊的眉頭間添上憂郁。

「怎麼了?」他問。

嘆口氣,她道︰「他們有主場優勢,又有精良武器,你們有多少人?」

「一萬人。」他回答,即便不理解何謂主場優勢。

「一萬對三萬,又是在別人的地界上,豈不是白白送死?不行,這場仗不能明著打,只能暗著打。」她扣著兩手頂在頷下,細細推敲。

她後面兩句話,讓上官肇澧揚起眉心。

她真是個聰慧丫頭,沒錯,他們就是打算暗著打,前頭領著操演大旗,經過港縣便化整為零,一萬軍隊分成數百股,從各地往山下集結後,再將莊進成一舉成擒。

「你們想要山上那些鑄造好的武器嗎?」鐘凌又問。

他不知道她的思緒怎麼會跳到這里,這種事有什麼好討論,如果打贏,那些武器自然歸朝廷,如果打輸,啥也不必談。

不過,他回答,「要。」

「如果你們想要,自然不能一把火把山給燒掉,如果你們不要,法子就簡單得多。」

她鄭重的態度,讓他覺得好笑,好像她真懂得戰爭似的。「你們那里,每個人也都學習戰事嗎?」

「除非念軍校,沒事誰會學習戰事,何況我們那邊的戰爭沒這麼麻煩,兩顆原子彈就能讓敵軍俯首稱臣。不過我看過不少小說,我胡亂說說,你就胡亂听听,若可以派得上用場就好,如果不行就當听了一場說書,好不?」

這話充分發揮她的痞子精神,意思是︰我有才,不過呢這才用不用得上,您自個兒斟酌著辦,本姑娘不承擔責任的。

她說得精彩,他听得樂,彎起眉笑著回答,「行,我就當听說書,你說吧,我洗耳恭德。

「打仗的目的只有一個——贏,至于過程沒那麼重要,如果可以攻心,不一定非得殲人性命。眼下朝廷是個怎樣的狀況,人人心里有數,雖稱不上百年難得一見的盛世皇朝,卻也是個太平時代,所以傻瓜才會想要造反,又不是吃不飽穿不暖,不造反就活不下去。

「因此莊進成招募的三萬士兵,大約都是圖一份薪餉,混個好吃穿的平頭百姓,挑不出幾個胸懷大志、想當亂世梟雄的人物。既然如此,向心力約莫就不高。」她沉吟須臾,臉上浮起一抹笑,問道︰「有沒有可能圍山?」

「圍山?山上有沒有存糧不好說,但那里的山產豐富,有樹有林有動物,光吃那些野味也能撐上一段日子。」他們必須速戰速決,因為接下來還有更大的一場戰爭在等待他們。

「圍山的重點不是將他們困在里面,而是要他們與外面斷了訊息。你想想,如果他們誤以為莊黨已經被朝廷給鏟除了呢?如果他們相信自己依附的勢力已經蕩然無存,是否還會誓死效命?」

上官肇澧聞言覺得有趣,問道︰「如果是你,你怎麼做?」

「埋內奸、傳遞假消息,但莊進成肯定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父親在朝堂上那麼穩,皇帝不可能也不敢對莊家動手,因此听到謠言,定會派親信下山返京,確定消息是否屬實。

「圍山要抓的就是這些人,抓住他們,在他們面前演戲,最後再不小心被他們潛逃回營,藉由他們的嘴巴去散布謠言——‘皇帝派大軍埋伏,企圖將莊黨最後勢力一網成擒。’想想,多可怕啊!好端端的,自己就變成‘最後’勢力,逃都來不及了,誰還有心打仗?」

他大笑,如果鐘凌的世界里人人都這麼聰明,多穿越幾個過來,恐怕就能改朝換代了。

這件事他們早就在做,在莊進成招募新兵的時候,肇陽便已經往里面埋進數百人,那些人負責的就是鐘凌嘴里的任務——散布謠言。

「眾口鑠金,只要莊進成心生動搖、潛逃下山,不管是抓他威脅莊德文,還是殺雞儆猴,群龍無首的情況下逃離的人只會更多不會少,那麼那座山就不難攻破。

「但是不管怎樣,終是要短兵相接,打起叢林戰你們不需要戰馬、長劍,需要的是更多的匕首、蛇藥、吹箭、陷阱,你們要將敵暗我明的局勢扭轉過來,方能以少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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