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哪來腹黑郎 第9章(2)

就在此時,外面人聲也逐漸多了起來。

玉子明伸手微微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

葉秋萍無聲詢問。

他笑了笑。「大家都在往宮門趕。」

她沒好氣的小聲咕噥道︰「趕集啊。」

「這個形容倒也不錯。」

葉秋萍伸手扶了一下頭上的發髻。

玉子明忙問︰「怎麼了?」

她受不了的抱怨道︰「當富貴人家的夫人真的很辛苦啊,我這頭上沉甸甸的,跟頂只石缸似的。」

他不免失笑。「萍兒,你真是個活寶,你這身衣物、佩飾,全是在彰顯你的身分,多少人想要還要不來,偏你如此嫌棄。」

「哼,幸好不是天天這麼折騰我,要是天天這麼折騰我——」

玉子明笑問︰「你要如何?」

葉秋萍擲地有聲地道︰「我肯定不會再待在這個破京城的。」

他摟著她,笑得開心,他很高興她不是說不再做他的夫人。

「看來夫人是為了為夫才勉為其難留在京城的啊,為夫真是受寵若驚。」

她捏住他的雙頰往兩邊扯。「自作多情。」

玉子明在她耳邊吹氣。「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嗯。」葉秋萍肯定地點頭。

他的手放在她的小骯上,壞笑道︰「那這里頭的小東西,也是我自作多情出來的?」

「呸!」她直接啐他一口。「咱們成親都還沒滿一個月,即便有了,日子也淺,就是大夫也未必能看得出來,你倒是十足肯定了。」

「為夫就是這麼肯定。」從七月十五那日他們有了夫妻之實開始,他幾乎就沒再獨睡,每夜最少也得要上一回,歡愛之濃、之烈,他就不信全無成績,再者,她的小日子一直沒來,更讓他的臆測多了幾分篤定。

葉秋萍雖然也有些狐疑,但是嘴上就是不肯附和他,「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玉子明跟她小小聲的咬耳朵,她羞得直接下狠手擰著他腰上的肉,他痛得「哎喲」一聲叫出來。

馬車突然停下來,同時外面響起顧墨的聲音——「何人?」

「下官趙承剛求見玉大人。」

葉秋萍轉眸看向玉子明。

玉子明原本慵懶戲謔的笑意多了一抹譏嘲,手卻仍溫柔地撫著妻子的小骯,淡漠地道︰「原來是戶部的趙侍郎啊。」

「正是下官。」

「趙侍郎找本官何事?」

「下官欲與大人面談。」

「想與本官面談?」玉子明突然來了興趣,這麼個時間、這麼個地點,有趣!

「正是,求大人允見。」

「萍兒,你自己待會兒。」

葉秋萍扯住他的衣襟一角。

玉子明以目光詢問。

她低聲道︰「小心些。」

他心頭一暖,留戀的輕撫了下她的臉,笑著點了下頭,便提袍矮身出了車廂。

車外有人驚奇的喊了一聲,「玉大人——」

「一邊說話。」

「是是。」

葉秋萍眉頭微擰,她是真的難以理解某人對玩弄權術的熱衷。

而下了車的玉子明領著趙侍郎走到一處死角偏僻之處方才停下腳步。

「趙大人找我何事?」

趙承剛直接撩袍跪下了。

玉子明不動聲色,把玩著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道︰「趙大人這是何意?」

「下官求大人救命。」

玉子明玩味地道︰「救命?」

趙承剛肯定地道︰「救命。」

「莫非趙大人犯了什麼事?可即使趙大人犯了國法,也不該求到本官頭上來啊。」

趙承剛的身子微微發抖。「下官、下官……」

「趙大人,本官的時間可不多。」也沒太多空閑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趙承剛心一橫,道︰「下官覺得今日宮宴恐生變故。」

玉子明興味地揚眉。「哦?趙大人何出此言?」

趙承剛從地上起身,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臣的妻舅任職金吾衛,向臣透露了一些消息。」

玉子明仍是一臉淡然。

趙承剛此時已然豁出去了,繼續道︰「二皇子欲行逼宮。」

玉子明眼眸微眯,上下打量著他。

趙承剛的額頭不斷滲出冷汗,他找上玉子明,本就有些孤注一擲,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逼宮之事太過重大,稍有差池,下場堪虞。

玉子明淡淡地道︰「怎麼會想找本官救命?本官一介文臣,便是知道了此事,又能如何?」

趙承剛恭聲道︰「大人謀斷非常人,下官此時只能求助于大人。」

「求助我?」玉子明的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

「是。」趙承剛再次跪下。「下官此後唯大人之命是從。」

玉子明笑了,折扇輕搖,不疾不徐地道︰「趙大人要知道本官的性子。」

「下官知道。」決定傍上玉子明這艘船,他就已經做好了與船共存亡的打算,有時候選皇親貴戚站隊,甚至不如選權臣謀將來得萬無一失。

他最怕的反倒是自己此時才選隊,玉子明不見得會收容,可他已經沒有選擇。

玉子明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起來吧。」

趙承剛心中的大石落下,從地上起身。「多謝大人。」

「你既如此心誠,一會兒便不要入宮了,見到雷大將軍跟人打完架後,去把你剛才對我說的事告訴他。」

趙承剛心中一凜,恭聲道︰「是。」

「好了,本官還要進宮。」

「下官送大人。」

玉子明手中的扇子往後擺了擺,人便走開了。

他一回到馬車廂,就收到葉秋萍望過來的詢問眼神,他微微一笑。「無事。」

接著他對車夫道︰「繼續趕路。」

「是。」車夫輕應一聲,馬車繼續前行。

玉子明半倚在車中引枕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坐直了身子瞅著他看的妻子。「有話想問我?」

葉秋萍輕啟朱唇,吐出五個字,「別多問,沒事。」這是他的標準答案。

他呵呵一笑,贊許地點頭道︰「娘子學得倒有為夫六分相像。」

「哼!」

玉子明低頭笑,卻沒有向她解說分明的意思,有些事他確實不希望她知道,而她也未必真想知道,不過是對他的態度不滿意。

葉秋萍當然不想知道什麼,伸手又模了一下頭上發髻上的金珠銀鳳,腮幫子忍不住蹦了起來。

玉子明正好看到她這樣可愛的模樣,笑聲漸大。

皇家夜宴,歌舞升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權貴名門齊聚一堂。

卻不料,風雲一夕突變。

上一刻天上人間,下一刻修羅地獄。

兵士蜂擁而入,刀槍劍戟凜凜寒光,讓這團圓之夜的明月也失了美好,只剩驚恐。

前朝、後宮一同遇劫,百官嘩然,君王失色。

二皇子悍然發兵逼宮,叛軍劫持百官內眷逼百官就範,君失其臣,焉能為君,也只能落得個牆倒眾人推的下場,此舉真可謂釜底抽薪。

百官和羽林衛護衛著皇上與二皇子率領的叛軍對峙,龍庭之上刀兵出鞘,若有不從,便尸橫就地。

內閣首輔慨然無懼,疾言厲色痛斥二皇子無德敗行,首輔老妻旋即血濺五步。

巨官家眷頓時驚懼不已,那刺目的血紅、直面的殘暴,都讓她們無法承受,不少人頓時失聲痛哭。

首輔急火攻心,一時昏厥,人事不知。

緊接著便是次輔。

他與其妻很快地便站到二皇子的陣營,顯見是早已有了首尾。

內閣三大輔臣,兩個已立場分明,只剩下最後一名。

白發蒼蒼的閣老眼見新娶的小妻哭得梨花帶雨、無比可憐,心中一軟,便失了立場。

三大輔臣之後,便是當朝天官玉子明,他這位置本就是個關鍵所在,進一步便成閣輔之臣。

天官原就是當今皇上對他的恩寵,因他年紀太輕並未讓他入閣,但為彌補他便賜下了這天官之位,位在六部之上,閣老之下。

玉子明的立場需要猜測嗎?

二皇子覺得他既然先前有向自己投靠的意向,現在肯定不會有什麼變故,可是,變故卻真的出現了。

「殿下如此行事,有失君臣之道,更有失父子之情,(即便僥幸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順,百年之後難免遭人詬病。」

怎麼個意思?玉大人這是要做忠臣?百官瞠目結舌。

二皇子有敗德喪行到讓讒佞之臣都不肯為其所用的地步嗎?若果真如此,那可要仔細衡量一番了。

「玉子明,本宮勸你三思而後行。」二皇子心中暗自磨牙,實在想不到此人這種時候會做起忠臣來。

玉子明負手而立,淡笑道︰「下官忠于王道,不需三思。」

「你便不為尊夫人的性命考慮嗎?」

玉子明看著妻子身旁的持刀兵士,微笑道︰「她生是吾妻,死為吾亡妻,總歸是我的妻。」

葉秋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要當我的亡夫嗎?」

玉子明笑道︰「俗話說,女人有福死夫前。」

葉秋萍道︰「或許梅開二度福氣更大。」

二皇子不想看這對夫妻斗嘴斗氣,不耐煩的抬起手。「本宮數到三,三聲之後手落刀落。」

玉子明神色未變。「殿下請便。」

「一。」

「二。」

「三!」

音未落,刀已落,鋼刀砍在血肉之軀上的聲響和慘叫同時響起。

葉秋萍右手邊的持刀兵士在瞬間便砍翻了就近的幾個叛軍,護著她沖到了對面的陣營。

兵士到玉子明身前復命,「屬下幸不辱命。」

「起來吧,護好夫人。」

「是。」

兵士不是別人,正是玉子明的貼身侍從顧墨,他在宮亂一開始便乘隙混入叛軍之中,再伺機來到葉秋萍身邊近身保護。

這也是玉子明見妻子被人刀兵架頸卻不慌亂的原因。

二皇子一見人被救走,怒不可遏。「玉子明,看來你是執意要與本宮作對了!」

玉子明直言道︰「下官說過,下官遵循王道,皇上在位,正統所在,臣義無反顧。」

皇上難掩激動。「玉愛卿真忠臣也。」

「微臣不敢當,微臣只是盡人臣本分罷了。」

「玉愛卿不必自謙,危急關頭方顯忠臣本色。」

葉秋萍的逃月兌讓百官家眷們一陣紛亂,但很快便被冰冷無情的刀兵鎮壓了下去,但也有極少數乘亂跑到了百官一邊。

血慢慢浸染龍庭,百官的情緒也都受到了刺激。

爆外傳來的喊殺聲讓二皇子圖窮匕現,他有些瘋狂地命令屬下砍殺百官家眷,反而讓百官更是鐵了心抵抗。

武將與羽林衛拚殺在前,文官以血肉之軀做皇帝的肉盾,必要的時候牲自己。

爆外援兵已至,立場此時斷不可再有所動搖,跟叛軍的一條路準備走到黑,護皇上的忠君愛國到底。

最後,領著援軍沖進宮里的,是回京述職、尚未離開的邊關守將雷飛雲。

眾人這個時候才知道雷大將軍早就領了西山健衛營的官印,卻遲遲未去上任。

原來,皇上早有謀定,過早站隊的大臣們悔之晚矣。

清剿完了叛軍逆臣,猶若驚弓之鳥的朝臣和家眷們離宮歸家。

到了宮門口,本次救駕的大功臣雷大將軍,叫住了此次令眾人刮目相看的天官大人。

玉子明很給他面子地停下了腳步。

結果,雷大將軍大步過去,揮拳就打。

百官瞠目結舌,這是唱哪出?

彼墨腳才動,卻被人叫住了。

「待著,別動。」

彼墨看看出聲的自家夫人,再看看被人暴揍的自家大人,權衡了一下,乖乖地站住了。

雷飛雲捶了玉子明好幾拳,又踹了幾大腳,心中這口惡氣才算是勉強發泄了。

這個混蛋找人絆著他不讓他準時進宮赴宴,又讓他知道宮中有變,不得不去城外搬兵,這個混蛋明明什麼都知道,就是不肯提前告知皇上,害他如今就是心里想明白了,也不能給說出來,這口氣憋死他了。

葉秋萍看差不多了,這才往前踏了兩步,道︰「這位大人,差不多就高抬貴手,饒了拙夫吧。」

雷飛雲看到說話的是某人的妻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退開幾步。「本官失態了。」

葉秋萍一邊伸手扶起某人,一邊道︰「無事,大人做了我想做的,失態得好。」

雷飛雲一臉愕然,非常懷疑自己听錯了。

玉子明一手揉著被揍得生疼的臉,一手摟住妻子的柳腰,嘶嘶地倒抽冷氣。

「娘子,你這是報復啊。」

葉秋萍也不諱言,「嗯。」去他的亡妻!

「夫人,夫人——」

突然,一道帶著哭音的女聲傳來。

葉秋萍嘴角揚起,循聲望去。「小米。」

玉子明頓感不是滋味,不過就是看到個小丫鬟,她做什麼這麼開心?

小米撲到夫人跟前,緊抓住她的手。「夫人,你沒事太好了,我剛才才知道宮里發生變故,可害怕死了,可是我進去也幫不了忙,只能等在外面。」

「沒事,咱們回去吧。」

「嗯。」

玉子明宣告所有權般用力箍住妻子的腰,不讓她跟某個小丫鬟手勾手。

葉秋萍嘴角微抽,有些受不了他的幼稚舉措。

小米看看姑爺的臉,又看看姑爺的手,再瞧瞧自己的手,趕緊松手,往後退了兩步。

玉子明捂著嘴角,有些含糊地道︰「回府。」

雷飛雲目送他們走向玉家停在宮外的馬車,突然有種詭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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