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田露雨從睡夢中醒來,盯著被月光投注在牆上的窗欞影子,對自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看了看表,才二點!她還真是可悲啊,因為唐明梓每天都差不多這個時間回來,而她竟然連生理時鐘都被他調出來了……不用他吵,就準時在這個時間醒了過來,看來她果然不適合住在這里,因為她完全沒有唐家人在暴風閃電中還能酣然入睡的功力。
今天唐明梓還沒有回來,大概睡沒一會兒等等就會被吵醒,所以有點口渴的她,想下樓喝杯水。客廳牆壁上一排橙黃的夜燈是整晚開著的,也許是為了唐明梓,也幸虧有這些燈,空闊的客廳才沒有那麼可怕的感覺。
如果說她有什麼死穴的話,那大概就是怕黑吧!田露雨躡手躡腳的,才剛走到大門前,那門就像對她有感知一樣,發出一聲巨響。
她連叫一聲的準備都沒有,冒了一身冷汗。不過,誰要是撞在那扇門上肯定會疼死的,不過偏偏就有這樣不怕疼的人,喜歡半夜撞門……
唐明梓搖搖晃晃地從門縫處閃進來,又用他的背使力向後一靠,把那扇大門撞上,那聲音又讓田露雨縮了一下脖子。
「你都不會疼的嗎……」她所在的地方離他很近,幾步的距離而已。
所以唐明梓當然也看到了她,而且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個穿著運動背心和熱褲的長發女人,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站在他眼前,一雙烏黑晶亮的眼有些困擾地看著他。
他楞了一下,隨之手撫著額頭,一副醉酒後頭痛難忍的樣子,「怎麼是你?」
哇,他還能認得人,真是奇妙!在感慨之余,田露雨連忙撇清關系,「我只是下來喝點水,現在要回房間了!你、你在這里等等,航譽大概馬上就會出現。」
只怪她運氣不好,正遇上他回來,醉酒的人最難搞了,所以她還是閃為上策,還喝什麼水啊。
可是唐明梓似乎沒把她的出現當成一場小意外,當她要走的瞬間,他閃身上前,應該說是因為醉了而保持不住平衡,整個人向她撲來,以極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真殘忍,你想把我丟在這里?」他全身都是讓人受不了的酒氣,醺得讓人連眼楮都睜不開。
「什麼丟啊,這里不是你家嗎?還有很痛,拜托你放手,我要回房了!」
她使力,沒想到還真的甩開了他的牽制,甩著疼痛的手臂,她心里有些詫異,總覺得剛才是唐明梓放松了力道,但不可能吧……
瞧,他不是又露出了那種高人一等的嘲笑表情。
「這是我家,所以你才不能說走就走,我要你扶我上去,我走不動了。」這種話都能說得理直氣壯的人,找遍世界怕也為數不多了吧。
看他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田露雨知道不應該跟他一般見識,可是心里就是有一股無名之火。
「為什麼我要听你的?還有我怎麼可能扶得動你?等等航譽就會來幫你了啦。」
「航譽、航譽,叫得真順口,你們已經混那麼熟了?」唐明梓在她耳邊呵出一口酒氣,明明是笑著說,卻讓人覺得周身一陣緊繃,「為什麼要找航譽?你以為自己叫得動他?這個家能叫他做事的只有姓唐的,而你是抵押給我們唐家的,可不要真的把自己當客人。」
她好氣,耳根那邊又因為他離得太近很不舒服,這個笨蛋一定很習慣這樣跟女人說話吧,她可不是那些在他身上留下香水味的酒店公主!
「說話就說話,不要把我當門柱。」她退後一步,他失去支撐險些跌倒,「我才沒有要指使誰,你也不要太侮辱人!」他居然把她說得她好像一下回到了幾百年前,成了身份低微,給主人端水奉茶的小丫頭一樣。
「可是事實就是那樣不是嗎?不然,你倒是說說看你來我家的原因?」
「那是……」一口氣噎在喉嚨間,把她噎得面紅耳赤。
為什麼她連一個醉鬼都吵不過?平時他不是都會大吵大鬧,說些和酒店公主之間的下流話,整個人語無倫次的嗎?怎麼今天是喝得不夠多的關系嗎?好像腦子還很清醒,只有嘴巴變得更加毒辣而已,然後就被倒霉的她遇到了……
「說不出來吧!那就扶我上樓。」他松掉西裝襯衫的前兩顆扣子,這個動作在她看來格外的可惡。
好吧,不能真的被他氣到!如果因為醉鬼的一句話,就連覺都睡不好的話,那就太蠢了。
他一條長臂過來就要環上她的肩膀,她趕忙閃掉,心想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
「你要做什麼?」
「不是扶我上樓嗎?」好像她反應過度一樣,他的手只是在空氣中無聊地甩了甩,「不然你要怎麼扶,用頭嗎?」
「你行動之前應該要先說一聲吧!」她也真是的,又不是青春期少女,這麼緊張作什麼?一定又被他小看了。「好吧,肩膀借你,因為我氣量夠大,不像你……喂,听我說話啊!」
「嗦,你還真有精神。」他攬過她的肩膀,下巴正放在她的一邊肩上,晃悠著八字型的步子,弄得她也跟著一起晃。
「不要離我這麼近,你要睡的話,等回房再睡!」又要推他的臉以防過度親密接觸,又要扶著扶梯免得失去平衡,累得她氣喘吁吁。
可是唐明梓像失去意識一般,全數賴在她身上,好似是他全身的重量壓著她,頭更是重得好像灌了鉛,推都推不動。
他竟然還敢把眼楮閉上,把她當枕頭啊!
跌跌撞撞的,她從沒注意過原來這樓梯這麼高、這麼陡。
「唐明梓,快到了,快睜眼!」哇,不會真的睡著了吧?明明前一刻還殺傷力十足的!
她推著肩膀上那顆頭,「醒醒啦,我沒力氣再把你拖回房了……啊!」原以為腳已經踩上了二樓的地板,她便放心了,卻不知道那只是樓梯的邊緣而已,竟然一腳踩空了……
「露雨!」
耳邊,好像有人很焦急地叫了她的名字,身後的那條手臂像復活的猛龍,一時間充滿的力氣,如果時間可以定格,那她有一瞬間是斜在半空的,只一剎那就被那手臂的力道拉扯下,反向前撲來。
等她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人緊抱在懷里了,而那個人身上有著很濃的酒氣,就連口中呼出的氣息,都帶有洋酒味,難聞得讓她皺眉。
「拜托,你是小學生嗎?」
這次被罵,她勉強可以接受,誰教人家救了她一命呢!咦,救了她一命?被唐明梓救了一命?田露雨猛地瞪大眼,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唐明梓,從他懷里跳了出來,直勾
貝地盯著他的臉,他擰著眉,臉上帶著明顯的怒色,那個樣子……
「你騙人,你根本就沒喝醉對不對?」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
哪有一個半昏迷中的醉鬼反應能那麼快、動作那麼利落的?那種好像武林高手一樣的反應,就連清醒的普通人也做不到吧!難怪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覺得唐明梓跟平日不太一樣,原來平時是演給航譽看的,今天換了是她,他就又換上另一張面孔了,看來是想借著酒醉調侃她,佔她便宜。
不過這麼一來,她驚訝地張了張嘴,「你該不會平時也是在裝醉吧?」
唐明梓的臉冷了下來,仔細看看,此時的他背也不馱了,站得也很穩,根本與平日的他無異,這更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測。
「你就只能想到這些?你明不明白自己剛剛差點跌下去?」如果說平常是調侃,那他現在擺出的臉就是徹底的訓斥了。
田露雨不敢住樓梯那邊看,偷偷吐了個舌頭,她也知道剛才很危險,不過現在才不是反省的時候。「你這人真恐怖,為什麼要裝醉騙人?練演技也要看看時間啊。」
「演技?」他重復,突然又露出了她熟悉的笑,「與其說是演技,不如說是被你白痴的行為嚇得酒都醒了。要知道,如果你跌下去的話,那我不就跟著你倒霉了嗎?自保可是人類的本能!」
因為他掛在她身上,所以如果她掉下去了,他也會一起跌下去,所以才在危急中激起了無限的潛力自保,順便救了她,是這個意思嗎?
田露雨咧開嘴,有些調皮的露出八顆牙的笑容,「你騙人!」明明拆穿他的時候表情都變了,現在說這些謊話怎麼可能來得及!她又不是天真的小學生。
「我騙人?」
「我勸你最好老實講明白,耍這種小把戲的目的是什麼,不然的話……嘿嘿!」有一種,抓到了別人小辮子的竊喜感,而那個人還是唐明梓,就更另當別論了。
「不然的話怎樣?」
「我就去告訴唐伯伯,還有明軒哥,明天一早就去和他們說!」她好有成就感,「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會和我一樣,還是和你一樣呢?」
這個囂張的家伙,誰教他平時不做善事,讓她小小地報復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不許說。」他正經的臉讓她退卻了一下,不過她可不能總讓他佔上風吧,看他這麼在意,一定是真的有什麼原因了。
「這就要看你的態度了。」她意味深長,正要竊笑時,唐明梓卻已走到離她很近的地方,當他高她一頭半的身形擋在她面前,那無形的壓迫感,讓她本能地想要跑開。
唐明梓的做事風格她一向模不透,就像現在,本以為把他逼到了絕路,他卻能揚起一個十足霸道的笑容。
他低頭,對著她的眼楮,「當心,我可是會讓你說不出來的。」
他少有這麼溫和的語氣,不過說出的話不是用恐怖可以形容的,田露雨全身發毛,硬著脖子絕不把視線錯開,「你以為可以威脅得了我嗎?我才不吃這套……唔……」她話還沒說完,他就像看到獵物的鷹一樣,直接用嘴打斷了她的話,還把舌頭也伸了進去……他竟然強吻了她!
田露雨覺得自己快死了,誰不去招惹,非在獅子的地盤上招惹獅子,誰的麻煩不找,非找唐明梓的麻煩!她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這個人是個花名在外,做事不講原則,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混蛋啊!
「唔……」她使勁捶他,努力想避開,但他那一身鋼筋鐵骨卻沒什麼反應,還把她的頭更深地推向他。
他那帶著酒味和熱度的舌頭在她口中橫沖直撞,她若用舌抵抗,倒好像是要與他纏綿一樣,可是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他的舌就恣意地搔弄她口中所有敏感的地方!她好不甘心,可是這個人技巧純熟得可怕,她哪里是他的對手?只一下下而已,她已經頭暈眼花、全身發軟。
就當她誤以為自己要昏過去時,他適時地離開了她,她大口呼吸,尷尬地擦去唇邊的唾液。
抬眼瞪他時,卻看到他自豪的笑著說︰「我的確是在裝醉,今天也是、昨天也是,每天都是!你想跟誰說就去跟誰說吧,不過他們如果問你是怎麼發現的,不要忘記剛才的那場好戲。」他拍拍她僵住的臉,像在玩一個玩具,「如果想讓別人知道你是怎樣被強吻的,並且如何地樂在其中,那你就去說吧!」
他竟然這麼做也不肯告訴她原因!她又不會真的和別人亂說,用得著用這種過份的行為嗎……
反正就如她不信任他,他不信任自己也沒什麼可奇怪的,而且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也沒有理由跟她交代什麼,不過這麼想的話,難道這還是她自找的了?
「你這個人的性格真的很扭曲耶!」
「真高興,你終于開始了解我了。」他揚了揚嘴角,像散步一樣不疾不徐地回了房。
只剩下她待在原地,氣到想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