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競星翻身換了個姿勢,「好像是他景仰的那位大學教授調到別的學校教書了,而那間大學以往都是全額補助學費與生活費,今年政策卻改變了。」
「改變?」梁珩星疑惑的看著三哥。
「嗯,照阿杰跟他外婆的說法,他只有辦法申請到全額的學費補助,至于生活費得自己想辦法,還有兩個惱人的問題是,照規定,拿獎學金的學生剛去的那一年不能打工,一經發現馬上取消獎學金,另外,那間大學的宿舍正在改建,所有學生都必須另外租屋。」
一听完梁競星說的話,梁珩星的臉都垮下來了,「必須另外租屋,又不準打工,根本沒去生活嘛!」
「所以阿杰盤算了一下,最後決定延後出國留學的時間,想等大學畢業後再出國讀碩士班。」
「那阿杰不是很失望嗎……」她憂心的低喃。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希望能夠早一點出國留學,因此進大學之後,他便透過教授積極向屬意的知名大學申請獎學金。
現在好不容易有著落了,卻依舊無法成行,想來他應該很難過。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前幾年,趙女乃女乃的面攤營收,在付完房貨之後就只夠他們溫飽,可惜了阿杰這幾年不斷打工兼家教,還省吃儉用,好不容易幫忙趙女乃女乃把房貨付清了,卻實在沒有多余的錢可以支付出國留學時的生活開銷。」梁競星頗為感嘆的說。
「也是。」梁暮星也吁了口長氣,「總不能讓趙女乃女乃將房子拿去抵押貸款給阿杰出國讀書吧,就算趙女乃女乃肯,阿杰也不會同意的。」
「嗯,就算我們以好友立場想資助他一點出國費用,恐怕他也不會收。」梁競星仰頸喃喃說著。
「資助?能資助多久?我們三兄弟了不起湊個二、三十萬給他出國讀書,剩下的呢?」梁暮星稍微盤算了下。
這筆生活費不是一筆小數目,身為他的好友即使有心幫忙,只怕也能力不足。
「是啊,一整年不準打工,還得外宿,光租金就不便宜,二、三十萬的確不夠。」梁競星看著天花板,頗為無奈的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就這樣了。」梁暮星雙手一攤起身離開房間,在臨出房門之前,不忘回頭提醒一向甚歡到處打听八卦的弟弟,「對了,阿杰留學的事他不說,你也別到處宜傳啊。」
「嗤,你真當我是廣播電台啊。」梁競星也自床上一躍而起,尾隨他二哥離開房間。
看著已經關上的門板,剛剛一直沒說話的梁珩星,隨即跳下床,坐到計算機前開始用網絡搜尋數據,接著又拉開抽屜,出一本小本子。
她眉頭糾緊,看著小本子,整個人陷入煩躁與苦惱之中……
紅艷艷的鳳凰花開滿樹梢,蟬鳴聲響徹整座校園,不過今日是期末考,一向熱鬧的校園倒顯得安靜異常。
早已寫完試卷的趙旭杰,坐在校園里的一處隱密角落,專注看著筆電屏幕上跳動的畫面。
這屏幕里播映的是事發當時在圖書館各角落攝影機所拍攝下的不同角度畫面,他透過關系請在教官辦公室里打工的學長偷偷拷貝下來的,他想從影片之中找出他們兩人究竟是誰在說謊。
他雖然相信自己眼楮所看到的,可珩星的驗傷單也是真的,他實在不想與珩星幾十年的交情就因為這一次的誤會而決裂,所以他必須找出關鍵證據來證明是自己誤看,或者是雅築撒謊。
很可惜,看了老半天,他依然無法自影帶中看出端倪,不是畫質不夠清晰,就是拍攝角度不對,根本無法判斷哪一方的說法才是正確的,看來他只能拿去請跟他交情還不錯,在偵查隊擔任高階警員的學長幫忙。
「旭杰!」
一記呼喚聲將趙旭杰自沉思中拉回,他不著痕跡的將計算機屏幕上的畫面關掉,同時拔掉USB,將它放進褲袋,他不想讓女友發現他對她的質疑。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趙旭杰抬頭對著王雅築淺笑一下。
「你躲在這里看什麼?」王雅築掩著唇笑問,同時在他身邊坐下。
「沒什麼。」他將筆電收進背包,「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
「我一路問過來的啊。」她親密的擰了擰他挺直的鼻梁,「教授讓我問你,決定得如何,要你快點給他答復,奇怪,究竟是什麼事?」她假裝不知道的提起。
「獎學金與留學的事情。」他語氣無奈的告知,「我敬重的那位大學教授史密斯先生的任教學校已經給我回復了,說很歡迎我就讀他們的學校。」
「你申請到獎學金了!」明明早就知道消息,她仍刻意大聲驚呼,並開心地猛力抱住他道賀,「恭喜你,旭杰。」
「不過……」趙旭杰一向沉穩的臉龐浮上沉重之色,他闔上計算機,嘆了口長氣,「我不打算出國留學了,想等大學畢業後再說。」
他這消息一丟出,就像是炸藥一樣,叫王雅築忍不住激動的說︰「你怎麼可以放棄?旭杰,你不是好不容易才有這機會!」
十指交錯,他垂下頭,語氣充滿無力感,「因學校政策的改變,只能拔給我支付兩年學費的獎學金,生活費必須另外想辦法……」他稍微將收到的通知信內容說了一下。
一听完,她的臉都垮了,沉著聲音問︰「難道只有這一家大學肯給你獎學金?別家沒有嗎?你要不要申請別家?」
「可是別家我不想去,名校對我來說的吸引力不大,唯一吸引我的是指導教授,我只想當史密斯教授的學生。」
听到這,王雅築一股怒火在胸口燃燒,很想一掌拍向他的後腦勺,大罵他一頓,真搞不懂他,只要能出國留學就好,管他是哪一間學校。
不行,她可是為了他,將那個豬頭小開給甩了,她當然希望他可以成為更優秀的人,況且,她還指望著跟他一起去,所以她一定得想個好辦法讓他願意改到別間大學就讀才成。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說服他別那麼快回復教授……想到這,王雅築忽然想起一事,心想,也許這事可以暫時讓他分心。
她的臉龐瞬間換上一抹愁色,拉了拉男友的手臂,欲言又止,「旭杰,我剛來找你的路上經過梁珩星的科系,听她的同學說,她自上一節考試就缺席了,我覺得她真是辜負……」
趙旭杰詫異的打斷她的話,「你說的是真的?」
她用力的猛點頭。
見狀,他拿起背包,匆忙要走,「我要過去看看,你自己先回去。」他真是不懂,梁珩星那家伙到底在搞什麼,當真想重修嗎?
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王雅築又氣又惱,可她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些小事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另一邊,梁珩星站在應考的教室門外,看著那扇已經掩起,不許任何人再進入的門,她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就差三十秒鐘而已,教室的大門居然在她面前狠狠甩上,且無論她怎麼哀求就是不讓她進去。
她上一堂已經缺考了,這一堂再繼續缺考,重修學分數排行榜上她一定會榮登第一名寶座。
最可悲的是,不能進去考試,她的手腳也沒有比較不痛,還是好痛啊……
唉,這是逞能當女英雄的代價嗎?
今天早上她起晚了,怕時間來不及,她臨時決定要走快捷方式到學校,卻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的讓她看見幾名不良少年正圍著一名國中女生,不僅出言勒索,還可惡的動手調戲那名國中生。
她實在無法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只好使出她的黃金右腳,用跆家絕活狠狠教訓了那群不良少年一番,然後拉括那名國中女生跑。
沒想到,她驍勇善戰的解決敵人,並帥氣拉著被她解救的受害者翻牆逃跑時,她竟然在躍下圍牆的那一剎那,扭傷腳了。
幸好,雖然腳踝傳來的感覺是不太對,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回去推推藥酒就沒問題了,畢竟後天的國際跆拳道大賽她可是非贏不可,她才不會被這點不舒服給打倒。
梁珩星蹲在地上揉了揉腳踝,才正要起身,便見到趙旭杰正用那雙黑眸惡狠狠瞪住她。
「你跟人打架了!」他帶著怒火的目光鎖住身上多處瘀青擦傷,甚至連衣服也有多處撕裂的梁珩星,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她瞄他一眼,頓時也來了火氣,干麼啊,就算欠了他兩百萬,也不必要用這種凶狠的眼楮瞪她啊,況且他們兩人已經絕交了。
她撇撇嘴,冷睨他一眼,「你不是都看到了,有什麼好問的。」
「雅築跟我說你沒參加期未考,讓我趕緊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居然是為了跟人打架才遲到!」想到這,他忍不住對她開轟。
又是王雅築!
因為一個王雅築,她塞了滿肚子的苦澀委屈,感覺胸口都要悶得爆炸,現在他還來她面前跟提起這個人的名字。
一肚子火竄上,她也,不容氣的吼回去,「王雅築,又是王雅築,趙旭杰你可不可以別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梁珩星,你將雅築推下樓還不知反省,現在甚至為了跟別人打架而不出席期未考,你到底怎麼了?你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她那副「不關你。」的模樣,更是加快燃燒他心頭的怒火。
即便她跟他翻臉絕交,他還是忍不住必心她,一听見她沒參加期未考,生怕她是發生什麼意外,他想也沒多想就趕過來,沒想到,她不僅期未考遲到沒趕上,更在他面前大聲說她剛與人打完架。
對她,他實在太失望了。
被他這樣無端指控,梁珩星氣得差點著了氣,咬牙怒瞪他,久久說不出話。
反駁的話到了喉嚨,她最終還是放棄了,算了,她打架是不爭的事實,況且她現在在他眼中就是個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說再多也沒用。
「是的,我就是打架,還是跟校外那群不良少年打架。」她賭氣的說。
「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梁珩星!」
「你最近不是一直對我感到失望嗎,也不差這一項,反正我跟你早就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所以我的所作所為,跟你也沒有任何關系,你也沒必要感到失望。」她凶殘的回應他。
「我知道了,算我拿熱臉貼你的冷,以後你好自為之!」他憤怒的轉身離去。
陣陣激烈的喊「殺」聲、驚呼聲、歡呼聲與咒罵聲,不時自體育館傳出來。
電視牆上也在轉播場中身正如火如茶進行的冠亞軍爭奪戰,這場比賽牽動了在場臂眾與電視前面觀眾的心。
橡皮墊上各穿戴了一藍一紅護具的兩人,不斷跳躍,表情充滿殺氣的互瞪對方,穿著紅色護具的梁珩星在發出一道威嚇力十足的喊聲後,以一記側踢準確擊中對手,但在宣判得分的同時,她也因腳踝上的傷勢而痛到不禁跌坐在地。
每一次攻擊,每一次跳躍,她受傷的腳踝就會傳來劇烈疼痛,讓她幾乎難以忍受,幾乎想抱著腳在地上打滾。
「你還可以比賽嗎?」裁判看著她早已腫脹不堪的腳,憂心的詢問。
「可以……」她萬萬沒有想到那次的扭傷,居然會嚴重影響到她的比賽,且隨著比賽晉級,腳踝所傳來的疼痛愈來愈劇烈。
如今終于打到冠亞軍爭奪塞,但腳上的痛卻讓她根本爬不起來,偏偏她有不能輸的理由,她必須打贏這場比賽。
「你確定?」裁判又問了一次。
梁珩星咬著牙點頭,並握緊掌頭,努力想撐起身體,「我還可以比賽……」
她搖搖晃晃,吃力的站挺身體,做出攻擊姿勢,但光是這樣就能讓她痛到幾乎喘不過氣。
這時,對手以凌厲攻勢往她受傷的部位猛烈一擊,便讓她瞬間倒地。
梁珩星不肯輕言放棄,每一次因腳痛而跌倒,就會靠著意志力又咬牙站起來,讓在場與電視機前的觀眾都揪緊心了,開始心疼的對她大喊一一
「不要比了!」
連一旁身兼她教練的父親梁山泊也含著淚對女兒大喊,「放棄了,珩星,放棄了,別比了!」
休息時間一到,梁山泊馬上沖上比賽場地背起女兒,讓醫護人員趕緊為她做簡單的上藥與包扎。
「別踢了,棄權,我們棄權!」粱山泊抱著女兒那因疼痛而顫抖的身軀,含著眼淚勸道,他不忍心女兒繼續比賽。
「不,我要踢!」她吃力但堅定的說。
不可以在這邊輸掉、不可以在這邊放棄,她會贏的,她就要贏了……
「珩星,不要再踢了,再踢腳都要廢了!」梁山泊心痛的對女兒吼。
「不要,我一定要贏。」她使勁的推開自己的父親。
「我從沒看過你這麼熱中比賽,告訴爸,你為什麼執意要奮?」女兒會如此堅持一定有原因,他可不能讓女兒為此斷送了一只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寧願帶傷上場也要打贏這場比賽?」
再痛也不曾掉下一滴淚的梁珩星,提到這事,淚水突然像決堤般的掉下,她只能用手背不斷擦掉不受控制的眼淚,哽咽道︰「因為阿杰……我不想阿杰希望落空,我想幫他圓夢,讓他可以順利出國留學……這次冠軍的獎金有二十萬,如果有這二十萬,湊一湊就可以讓他沒有煩惱的出國,我想幫他,就算他已經不把我當朋友……」
「你為了幫他,你自己的腳就可以不要了嗎?」乍听,梁山泊簡直氣壞了。
「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啊,你不是常說朋友有難要互相幫忙……」她哭得淅瀝嘩啦,「阿杰不像我這麼笨,只有一身蠻力,他以後一定會比我、比哥哥們有出息,我只是想盡力幫他,不想他的才能就此埋沒或是耽誤了……」
梁山泊不舍的看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女兒,在比賽場上,腳再痛也沒掉過一滴淚,把所有的痛都忍下來,現在居然為了阿杰哭成這樣……
唉,罷了!女兒打小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清楚,但他更清楚阿杰只把他們珩星當成朋友,是一點多余心思也沒有,偏偏他這傻女兒就是這麼死心眼,一旦決定的事情就非做到不可,他反對也沒用,不如成全她。
蹲在她面前,梁山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慈愛的提出交換條件,「珩星,我們兩個交換條件好嗎?」
「什麼交換條件?」
「這筆獎金算老爸先借給你,可是你要答應我,這半年得好好養腳傷,年底在韓國還有一個國際性比賽,老爸要你去把那面金牌拿回來,為國爭光,為我們梁山泊跆拳道館爭面子,可以嗎?」
「真的?!」梁珩星簡直不敢相信父親所提出的條件。
「爸說過的話,何時不算數。」梁山泊拿出手帕為女兒擦拭眼淚。
她喜極而泣,邊吸著鼻子,邊伸出小拇指,「那打勾勾,不可以反悔。」
「真是的,都二十歲的大姑娘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他一邊調侃女兒,同時也將小拇指伸出來與她打勾勾,算是約定好了。
「我怕你誆我……」她又笑又哭的說著,太好了,她終于可以幫上阿杰的忙,他可以放心去留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