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嗎?」
「還好。」
「我是喜歡你好強不服輸,但不代表我樂見你總是逞強,我沒那麼變態。」眯起雙眼審視白皙上微微紅腫,夏侯謙眉頭深鎖顯得不悅,「再說,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以欺負你。」
這還不夠變態嗎?一句但書讓炎熠暖滿頭黑線,不過心頭卻有道熱呼呼的暖流通過;這好像是第一次,他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親口說喜歡她……
激情時的愛語雖然動听,可是太不實際,可信度有待商榷,她一直告訴自己听听就算,從來也沒打算追問確定,現下他親口承認「喜歡」,在她心里造成不小的震蕩;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心里有多在乎他的心意和彼此的關系,想來她是習慣保持靜默地觀察,所以總是預設冷靜立場吧!
習慣……說來好笑,以她目前失憶的狀態,哪里清楚過去有什麼習慣?只是自認為如此罷了。
「你在笑什麼?」眉頭不由自主地跟著舒展,這是她頭一次在他面前微笑,他感覺得出來,她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暖洋洋的微風輕拂,使得冰雪初融,還是天降輕雪中和了火山炎溫?說不出的動人、難以形容的心動。
「有嗎?」指尖反射性探上面頰,她看不見自己臉上的柔和,心房弧線明顯軟化令她難以漠視,「我是在想,你的意思是‘對我動手是你專屬的權利’?」她不確定逞強是不是一種習慣,但是嘴硬這門功夫她不太陌生。
夏侯謙沉吟了半晌,接著率性地攤手,「嗯!我承認,我早就決定,對你動手是我的專屬全利,不過我會用讓我們彼此都舒服的方式。」
慧黠如她,怎會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她頓時面紅耳赤,「你真是有毛病!」
「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應該是說,根本就是她害他發病的。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樣嗎?」明知這是個蠢問題、明知道答案但憑良心,她還是問了;是想听見不經修飾的坦白,還是官方說法的甜言蜜語?老實說,她很矛盾。
「我對每個女人都一樣。」來不及掩蓋的失落一閃而過,即使只出現零點幾秒,還是沒能逃過夏侯謙的眼楮,他再笑著道︰「唯獨對你特別不一樣。」她信也好,不信也罷,這是他的真心話,相處時間越來越長,他也越來越不想放開她了。
良心這玩意兒,看不見也模不著,他想怎樣運用都可以;炎熠暖試圖讓暈陶陶像在天空遨游的心髒歸位,嘴角偏偏彎得很,不肯低調莫名雀躍的心情。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暈眩感未免太真實,她的雙眼幾乎失了焦距……
不想錯過她每個表情的夏侯謙也注意到她的異樣,「干嘛突然放空?听我承認你最特別,開心過頭了嗎?」他笑著揶揄。
本來是想拐她一片真心,挖掘她的真性情,不知不覺他卻隨之一同淪陷,沒興趣隱瞞心頭的一切,事態如此發展倒也不壞,他期待彼此牽引出更微妙的火花。
「不,我……」一陣天昏地暗後情況很不對勁,她壓抑強冒出頭的不安,用力眨眨眼一再確認後,心頭猛地一沉,「我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了。」極力想平息內心慌亂,輕亮的嗓音听起來反而平靜過了頭。
可惜的是,炎熠暖眼前一片漆黑,否則她會看見夏侯謙因為心髒霎時漏跳了一拍,向來鎮定自負的臉龐,此刻竟顯得緊張而且無措……
上回腦部受到重擊的後遺癥,腦中不算大的血塊沒有自行吸收淤血,反而凝聚了起來,且輕微地壓迫了視神經;醫學發展至今,這並不是太嚴重的問題,夏侯謙卻氣得跳腳,威脅要醫生火速處理,甚至揚言要將醫院夷為平地。
眼楮看不見的人,更仔細聆听似乎是身體本能的機制,從出了診察室到回去的路上,炎熠暖不只一次听見夏侯謙咬牙低咒的聲音,不禁令她懷疑她腦子受傷還有沒有其他後遺癥,否則突然不見光明,她心情怎麼沒有太多低落,對夏侯謙激動的反應還覺得好笑。
一回到夏侯家,她忍不住開口︰「醫生都說我的情況用不著開刀,而且開腦可是大手術,可以吃藥慢慢觀察已經很萬幸了,你還有什麼好氣的?」
「你還真是冷靜。」夏侯謙完全沒心情欣賞她嘴角彎如新月,失憶加失明,虧她還能反過來安慰他,她的情況是不幸中的大幸!「偶爾脆弱一下又會怎樣嗎?」
他有多任性她早已領教透徹,沒想到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我發誓我沒有故作堅強,我真的相信醫生的話不是在安慰我,現在醫學很發達,我又不是絕癥沒藥可醫。」
「是!你的情況只比感冒流鼻水嚴重一點點而已。」他沒好氣地說,完全拿她沒轍,他可以相信她不是逞強,從認識她到現在,頭一次發現她的無比堅強可以令他萬分心疼。
懊死!他是愛極她的強韌,老天也不用一再替他安排機會欣賞吧!她的韌性難道不能恰到好處就好?
炎熠暖眼楮看不見,腦中卻能清楚浮現夏侯謙煩躁的嘴臉,她從沒看過他情緒失控的模樣,此刻四周沉重的氣壓讓她相當有想像畫面,固執如斯,她知道說再說也沒用,索性不多浪費唇舌了。
她半起身伸出手在黑暗中模索,模不著邊的滋味令人難受,下意識地有些忐忑不安;夏侯謙看到她一起身險些讓茶幾絆倒,忙不迭去攙扶,「你想做什麼?」
「口渴,想喝水。」她還渾然不覺剛剛差點發生危險。
「要喝水跟我說一聲就好。」倒了杯水送到她嘴邊,她想接過茶杯,可他就是堅持要喂她。
「我的手又沒受傷。」真是的,他忽然這麼體貼,她很不習慣耶!雖然如此,她心里還是甜滋滋的。
「現在是沒有,等你東踫西撞就會有了,我是不想你給我添更多麻煩。」或者是說,他暫時不想再見識到她非凡的忍受力,管她可能訓練有素、忍痛力本來就有多異于常人也一樣。
「喔。」她淡淡應了聲,不是她想自作多情,而是大概知道他嘴硬心軟、大概了解他有他一套對她好的方式吧……
「喔什麼?」他以前是巴不得她胡思亂想,最好腦袋、心里都讓他攪弄得亂糟糟的,可是她才失憶又剛失明,縱使知道她沒那麼脆弱,他還是擔心她會格外敏感,他比自己原以為的還更在意她的想法。
「沒什麼,就是‘喔’。」是他過去隱藏得太好,還是她失明後听力份外敏銳的關系?她赫然發現,他們之間一向由他主導的情勢,好像在不知不覺間逆轉,她對夏侯謙的影響力,可能不亞于他對她的,「那我接下來的飲食起居,是要麻煩桂姨多擔待些嗎?」
「別擔心,我都會親自替你準備好。」他不假思索地保證,並非不放心桂姨的能力,只是親自照料,他會更安心。
「你親自準備?」她發現自己其實可以比他更壞心眼,「你應該沒有忘記,我是你的女僕吧?這樣好像有點本末倒置。」她一臉認真,口氣沒有特別的起伏,全然看不出她安的是什麼心。
「既然都知道你是我的,當然是我想怎樣就怎樣。」既然早就打定主意要她,就有責任將她呵護在他麾下,他欺負她是另當別論,畢竟他沒有過想要傷害她的念頭。
還是一貫的霸道呵!但似乎沒那麼令人費解,相對的也可愛許多了!一雙失去光采的眼中,隱約藏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最近家里有新請的員工?」端坐在墊上,君島由代無論何時都保持著優雅大方的姿態,身為夏侯家的當家夫人,賢良淑德、外柔內剛,堪稱典型的日本女人;恩威並施、賞罰分明,深獲夏侯家所有人的尊重愛戴。
「是的。」桂姨執壺在白底青瓷花的杯里注滿八分熱茶。
「和金美起了摩擦?」君島由代又問,口氣一樣不慍不火。
「是的,但應該是場誤會。」
君島由代聞言輕揚柳眉,她很訝異,向來立場中立的桂姨會特地替誰解釋,「人呢?」
別姨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老實地答︰「在少爺房里。」
差點讓熱茶燙了口,君島由代頓時面色一沉,金美找她告狀時,她原本還想可能又是金美太驕縱;可如今從桂姨為難的表情,她心里便已經有譜,她相當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女孩,能讓她向來目空一切的兒子另眼相待?
遣退桂姨,君島由代通過蜿蜒長廊來到夏侯謙房間,她知道兒子此時人在公司,她想單獨會會那個神秘的女孩,不是想找人家麻煩,也不單純是想替金美出頭。
講到金美,她手帕交的掌上明珠,金美想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居心,她早看在眼里,要不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她是不會收金美當干女兒的;只是金美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來找她告狀,她還是得出面了解一下狀況。
說實話,金美的面子不足以教她特地放下日本正忙著的花藝莊園,其實那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新女僕,才是吸引她回國一探究竟的重點。
君島由代輕輕敲門,待門內一道輕亮嗓音回覆後她才進門,甫進門,只見一個女孩正對著另一扇門外的湖面。
「桂姨,是你嗎?」久久等不到來人說話,炎熠暖遂自己開口問,依舊沒有等到回答,她警覺猜到對方應該是陌生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