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家,丁文琪就從丁母口中得知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
「媽,你說什麼?」丁家客廳里,丁文琪一臉震驚的看著母親,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沒什麼。」丁母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要你和牧凡分手。」
丁文琪苦笑不得,「媽,你沒弄錯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找個大老板將來好幫襯弟弟,現在卻叫我和牧凡分手?」
「我是說過讓你找個有錢人,但不是你現在這個。」
她更加疑惑了,「為什麼不是牧凡?」
丁母拿眼瞟了瞟她,那不停轉動的眼球似乎透著一點心虛,「因為那不是咱們能高攀的。」
被母親這種自相矛盾的話弄得實在無語,她轉身拿起包包往外面走。
丁母嚇了一跳,急急的張開雙手攔住,「你想去哪?」
丁文琪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母親說︰「媽,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和牧凡的事情,但是要我和牧凡分手,我的答案是不可能。」
「就算人家父母不同意,你也要趕著貼上去嗎?」丁母怒氣沖天的質問。
她愣了下,失笑道︰「媽,你到底從哪里听來的這些?牧凡的家人之前確實不同意,但在見過我之後他們改觀了,現在我和牧凡的交往已經得到他們的同意。」
「呸!同意個屁。」丁母忍不住爆了句粗話,「也只有你這種搞不清狀況的人會相信。」
丁文琪看著母親忿忿不平的樣子,不由得閃過一陣心慌,她急急道︰「媽,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告訴你,他們牧家根本就沒同意過。」
「不可能。」她立即反駁。
「有什麼不可能?」丁母瞅了她一眼,「這話可是她親口跟我說的。」
「她?」丁文琪抓住這個關鍵詞,「她是誰?」
「牧凡的母親,牧太太。」
丁文琪猛的呆立在那,好一會才失神的搖著頭,「不可能的,牧伯父、牧伯母他們已經認可我了……不信,你看,牧凡都給我買鑽戒了。」進門前,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她把手上的戒指取了下來,這會她急急拿起包包翻找了起來,只是越急越不好找。
丁母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伸手一把按在她的包包上,「行了,別找了。不管你有鑽戒還是沒鑽戒,媽就兩個字,分手。」
她怔了一下,慢慢的把手從包包里拿出來,靜靜的看著她母親,然後開口道︰「媽,我不會分的。」
「你這是要一意孤行?」丁母瞪著她,一臉怒氣。
丁文琪抬眸,「就算我要一意孤行又怎樣?這些年我不就是一直這麼過的。」
丁母眉心忍不住蹙緊,略略移開視線道︰「你現在是要跟我算帳?」
她忽的輕笑起來,只是嘴角那抹淒涼怎麼看怎麼心酸,「算帳?你是母親,我是女兒,縱然你對我再差,養育之恩也比天大,我有什麼好跟你算的。」
「你知道這個道理就好。」丁母忙嗆出聲,拔尖的聲音怎麼听都透出一股不易察覺的心虛,「既然這樣,那就听我的話,立刻跟那個姓牧的分手。」
丁文琪聞言靜默的看著她,那不動也不說的樣子,讓丁母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你這樣看我干麼?」
她斂了斂眼皮,輕聲道︰「媽,是不是牧伯母跟你許諾了什麼?」
丁母忙移了移視線,略略慌亂道︰「什麼……什麼許諾?」
丁文琪淒涼一笑,說︰「若沒有許諾,像牧凡這樣條件好的女婿,你怎麼會輕易放過?」
丁母別開頭,臉色陰沉。沒錯,對方是許諾了條件,只是她這樣又有什麼錯?
婚姻大事歷來父母做主,雖然現在是什麼婚姻自主、戀愛自由,可放眼看過去,哪家結婚不是父母把關,精挑細選的?
現在男方家擺明不要她這個兒媳婦,她死命糾纏的貼上去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趁著對方開出條件,爽快的答應下來,也就不算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算對方開了什麼條件,我也是為你好。」丁母說。
她冷笑一聲,「你確定是真為我好嗎?」
丁母頓時火大,「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的媽,我不會害你。」
丁文琪笑,擺明不信。
火氣上來,丁母重重的把桌子一拍,「別給我弄這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今天你是不答應也要答應,不然你別想出這個門。」
丁文琪轉頭凝視著她,「不讓我出這個門,誰來賺錢給你那個兒子花,還是說牧家開的條件,就是拿錢給你兒子?」
啪的一聲,丁母一個巴掌甩在她的臉上,一時間母女倆均愣住。
這麼多年,雖然丁文琪在家里備受漠視,但是責打還真是頭一回。
這一刻她都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媽,你講講道理好嗎?我知道你們喜歡兒子,想著老了靠他贍養。可你也看看現實好不好,這麼多年來是誰在供養你們,是誰給他一次次的擦,收拾爛攤子?是我,是我,是我這個一直不被你們重視的女兒。」她終于壓抑不住的咆哮了出來,「現在我不求你們幫我多少,但是求你們別扯我後腿好嗎?我愛牧凡,真的很愛,我想和他在一起,想給他生兒育女,想這輩子都和和美美跟他到老。」
淚不自覺的落下,丁文琪仰頭,用力的想要把淚逼回去。她不想哭,不要哭,對于家人的偏心,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心痛什麼,又難過什麼呢?
丁母臉色難堪的別了頭,嘴唇動了動,說︰「他家都不同意,你強撐著有什麼意思?」
丁文琪抹掉眼淚,哽咽著道︰「不管有沒有意思,我是絕對不會因為這個和他分手的。」
「就算媽求你也一樣?」丁母盯著她問。
丁文琪拿眼看她。
丁母臉色一陣的難看,好一會她重重的嘆了口氣道︰「文琪,我知道這些年我們讓你很辛苦,也知道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就幫媽這一次……就這一次,最後一次。牧家答應只要你和牧凡分手,就會給咱們五百萬……五百萬啊,那是咱們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賺到的錢。有了這筆錢,你也不用這麼辛苦工作,你弟弟也能找個好對象。」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她的兒子。
五百萬,五百萬就能讓母親斷了她的愛情。
如果她告訴母親,牧凡在交往第一天就匯了一千萬給她,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立刻改變態度?
但是……她不想說,因為這樣的父母真的傷透了她。
丁文琪抬眸輕輕道︰「媽,對不起,我不能,也不會放開牧凡。」
「就算報恩也不行?」丁母忽然一臉嚴肅。
「報恩?」她愣了一下,「什麼報恩?」
丁母垂下眼皮,唇緊緊的抿著,良久才開口道︰「這事我本來打算一輩子都不說的。」
看著她慢慢道出那樁從來不為人知的舊事,丁文琪整個人不禁傻愣住。
怎麼會……怎麼會……她怎麼會是父不詳的私生女?
二十八年前,剛結婚不久的丁母忽然接到了遠在外地妹妹的電話,說她生了一個女兒。
這消息讓丁母嚇得六神無主,因為比她小五歲的妹妹根本沒有男朋友,甚至當年才十九歲。她和丁案連夜坐車過去,病房里慘白著臉色的丁小妹把身邊的女嬰送到她手里。
「姊,你幫我養大好嗎?」
丁母又是生氣又是難過,她問了無數遍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可丁小妹除了哭還是哭。
丁母在醫院陪了她三天,出院那天,丁母去收晾曬的衣服,丁案抱著嬰兒在走廊閑逛,而就這麼短短的時間,丁小妹跳窗自殺了。
這件事讓丁母完全不能接受,她雖然生氣妹妹的不自愛,但從來沒想過讓她去死,然而殘酷的事實卻讓她無法自欺欺人。
生母死了,這個遺留下來的嬰兒也自然而來的就被她帶了回來。說實話,丁母好幾次都生了想把她送人或者送往育幼院的念頭,因為每次看到都會讓她想起自殺死掉的妹妹,也讓她想起那個不曾謀面的混蛋男人。
這種心理直到三年後她自己懷孕生子才慢慢改了過來,只不過心里有芥蒂,她對這孩子怎樣都親近不起來,但同時又知道孩子是無辜的,所以為了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剛出生的兒子身上。
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的就形成了現在的局面,女兒孝順卻並不親近,兒子好吃懶做,卻舍不得罵上一句。
听完丁母的話,丁文琪愣愣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像傻了一樣,緊緊的抱著包包,似乎唯有這樣她才能撐著不倒下去。
原來……原來一直以來的偏心,不是因為父母重男輕女,而是因為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女兒。
丁母擦擦眼淚,輕聲道︰「我知道讓你答應分手很痛苦,但是就當還爸媽這麼多年養育你的恩,你就答應了吧。你弟弟他真的很需要這筆錢,他都二十四歲了,轉眼就要二十五,因沒有工作、家里又窮,現在連個結婚對象都沒。我……」
「好……」她忽然說︰「我答應。」
丁母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忙大喜的開口,「我……」
「但是我有條件。」丁文琪抬頭看向她。
丁母怔了怔,點頭,「好,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把我從戶口里剔除。」
丁母呆了一下。
丁文琪靜靜道︰「既然不是親生的,我又過了需要監護人的年齡,我希望咱們能回到原位,姨媽。」
姨媽?
丁母身形微微的晃了一下,心口像被什麼揪住般,感覺呼吸困難。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在心底她早就把文琪當成自己的女兒了,只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現。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她抖了抖唇,應道︰「好。」
丁文琪站起來對著姨媽重重的鞠了一躬,「謝謝你和姨夫這麼多年的養育。」
出了門,背著背包站在巷子口,這一條路她來來回回這麼多年,可這一次出去了,她想她應該不會有再回來的一天了。
報恩……
在听到自己身世的第一個念頭,她不是沒想過把銀行里的錢取出來砸過去。不就是五百萬嘛,給你,給你,全給你。
可是當睜眼看到眼里含淚的丁母時,她忽然就不想這麼做了。
有意思嗎?
沒有。
傍了五百萬,牧家知道了她和牧凡沒分,難道不會再次找上丁母他們嗎?沒有人會嫌棄錢多,那下次、下下次,她還有多少五百萬給他們?
就算不沖著這個,牧家兩老這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做法,她真的能夠忍受嗎?她真的能假裝不在意嗎?
不能,她不能忍受也沒法不去在意。
她寧可接受他們的當面指責奚落,至少是真實無偽的。
可現在這笑里藏刀的做法,卻讓她渾身冰冷。
牧凡會怎麼想,他會信嗎?就算相信了,他和她就能幸福在一起了嗎?
不能……絕對不可能,只會越過越糟。
撕破臉皮的牧家人,只會更加怨恨她,恨她蠱惑,恨她挑撥離間,進而更加的刁難責備她。
如果再狠心一點,牧伯父用權力罷免牧凡的總裁職位,習慣了呼風喚雨的他,真的能忍受看人臉色的打工嗎?
就算他能忍受一時,但能保證忍受一輩子嗎?
若萬一時運不好,努力個三五年都沒成績,那時牧凡還會愛她如昔,護她如昨嗎?不會怨恨是她毀掉了他的人生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丁文琪就痛得心都揪了起來。
她不要,寧願留在他記憶里是她的美好,也不要是她的丑陋。
說她悲觀也好,說她杞人憂天也好,她寧願做他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也不要成為他牆上的一抹蚊子血。
之前她就明白婚姻的是否幸福,雙方父母的態度起了很大的作用,之前她也做好了和他父母打持久戰的準備,而現在他父母口蜜月復劍的這一招,完全把她的信心打入谷底。
就像這次她把事情告訴了牧凡,牧凡回家質問,牧家兩老會如何?
生氣、暴怒,還是慚愧、內疚?
丁文琪相信肯定是後者,因為他們要裝嚴父慈母的形象,因為他們想要攏住兒子的心。
而背後呢?丁文琪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怎麼惡毒怎麼來。
這種兩面三刀的事情,發生一次牧凡會相信,發生兩次牧凡會遲疑,那發生三次,四次呢?
牧凡還會相信是他的父母刁難她,而不是她胡思亂想惡意揣摩。
與其以後在爭吵懷疑中消耗著他們的感情,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斬斷情絲離開。
至少在回憶起時,他還會懷念著她曾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