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生活在來到渥太華的第二個月時,結束了。
門一打開,就見一陣閃光燈伴著「喀嚓喀嚓」的快門聲,好幾名記者堵在門口,一見有人出來,紛紛舉著麥克風,閃光燈對準,星辰簡直傻住了。
「請問這里是不是‘古氏’集團總裁特助傅珩先生的家?我們是‘中華新聞’的記者,想請問傅先生這段時間一直在加拿大休養,何時重返公司主持大局?同樣身在國外的古赫泉先生是否會露面?」
「據聞古副總裁宣布破產後,古麗莎小姐去了香港,古世昌先生和妻子聲稱被日本黑幫追債,向警方申請保護令,傅先生對此事是否已有耳聞?」
「這位小姐,我是‘海島日報’的記者,有傳聞傅先生已經在義大利注冊結婚,請問您是傅先生什麼人?是他的太太嗎?」
神通廣大的記者們顯然是「病急亂投醫」,在台灣找不著傅珩,便查到他在加拿大的住址,撲上門來。
正在這時,一道身影從屋內出來,利落地擋在星辰面前,伸手,狂風卷落葉般地將記者們「砰」地關在門外。
俊顏惱怒,一回過頭,卻驚覺站在身後的小女人,雪白的嬌顏上,寫滿了震驚。
他扯動一下唇角,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星辰慢慢地才回過神,縴柔身影顯得好無助,震驚的眸光望著站在門口的男人,半晌,才問︰「他……他們被追債?」
迸世昌身家過億,還會被日本黑幫追債,到底是欠了多少錢啊?
暗珩直直地看著她,沒說話。
「你告訴我啊,你想瞞我嗎?」這個資訊如此發達的時代,隱瞞一件眾所周知的新聞實在太難了。
他走過來,握住她的肩頭,低頸看著她驚慌的眼楮,「我沒想瞞著你,但是我情願晚一點讓你知道。」
她听了,默默地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又問︰「是你做的嗎?」
他直言不諱︰「是。」
「他們會怎麼樣?」
他一言不發,但她已經明白了,耳畔似乎又傳來他曾經狠戾的聲音……
「我不會讓古副總裁好過,對于他的所作所為,破產,不過是開胃的前菜罷了……」
「欠債還錢,欠命抵命,這個道理,我會慢慢讓他老人家懂的。」
欠債還錢,欠命抵命……
所以,他是想要她那個父親的命嗎?
星辰驀然瞠大眼楮,驚駭地問︰「你們究竟有什麼樣的仇恨,要做到這個地步?」
暗珩還是沒有回答,收攏手臂,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星辰在他懷里,全身都在發抖,卻無言以對。
天氣漸暖,除了顏色艷麗的郁金香爭相綻放,還有遍布大街小巷的各種花和樹,枝頭花朵團團簇簇,如雲似霰,當微風拂面,花瓣雪片般揚揚灑灑,覆蓋了靜寂的路面,放眼望去,一片花海。
傍晚時分,已月兌下厚重的冬裝,享受舒適的春季明媚陽光的星辰,穿著復古煙灰色的棒針針織毛衣、牛仔長褲,正從花海深處,騎著單車馳騁而來。
「古氏」總裁特助傅珩先生正身在渥太華休假。
這樣的消息一旦被媒體曝光,就難免受到當地華人圈、渥太華台灣商會的熱情邀請,雖然一再推托,偶爾也因對方盛情難卻,免不了要去應酬一、兩次。
今天中午傅珩出門後,星辰先去了趟書店,然後又騎車來到「B&B」。
「嗅,我的上帝!親愛的Sissi,真是你嗎?」
她站在公司樓下,看著梅莉無比驚喜的匆匆跑下樓,朝她奔來並一把抱住她時,星辰笑了。
整個下午,她們都待在一起,親熱地說著體己話。
梅莉告訴星辰,自己就快要和Peter結婚了,看著她臉上幸福的神采,星辰由衷地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興。
「Sissi,你會留在這里嗎?我哥哥他常常提到你……我們都依然歡迎你回來。」梅莉這樣說。
星辰回想梅莉的話,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推著單車朝家走著,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停在大樓下的一輛車,那位站在車邊……顯然在等著主人歸家的東方老者。
老人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然後踱步向走她過來。
「古小姐,我姓傅。」他朝著星辰略略頷首,「是阿珩的養父。」
「哦,您好。」星辰馬上明白過來,古家老宅里那位白發蒼蒼的老管家,有著英國管家一樣優秀的品質,謹慎、鎮定、忠誠和保守。
進屋後,傅管家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端起剛剛泡好的香茶,喝了一口,依然保持著嚴肅的表情,「請坐吧,古小姐,我想跟你談談。」
星辰應了聲,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我是看了報紙,才知道阿珩已經結婚了,但是我沒想到,他會娶你。」傅管家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子,「換句話說,我沒想到他會娶古世昌的養女……哦,或者是親生的女兒?」
「對不起。」星辰低聲道了個歉,雖然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件事,卻覺得有必要對這位老先生說句抱歉。
暗管家嚴肅的面容有了一絲緩和,抬頭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內部,「你應該不知道吧?你們在台灣住的那間房子,其實是阿珩父母留下的,阿珩小時候就住在那里,直到破產被封,幾年前他從加拿大回去後,才又買了回來。
星辰听了,這才領悟到為什麼初到那個個庭院時,他彷佛對那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熟悉得很,原來是他小時候住餅的地方,是他的家。
「事到如今,我想依阿珩的個性,他肯定不會說,你也肯定充滿了疑問,他和令尊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星辰點點頭,看著老管家從隨身帶著的一個皮包里,拿出兩樣東西,展開來,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那是兩張舊報紙,已經年代久遠泛起了黃色,仔細看,其中一張的頭版頭條赫然刊登一則新聞。
「六月四日凌晨,‘遠航集團’總經理程遠帆,從公司樓頂跳樓自殺,當場死亡,目前,警方已經排除他殺嫌疑,據稱程遠帆破產後,又因接受非法資金流向問題被調查,並被台南檢察機關限制離境……」
另一張同樣是在重要版面,刊登著一則消息。
「六月六日晚間,因破產後跳樓自殺的‘遠航集團’總經理程遠帆之妻許惠雅,服毒自盡,據悉,程妻月復中已懷有五個月身孕……」
星辰背脊一陣發涼,心弦驀然繃緊,她將目光從兩份報紙上移開,不忍再看。
「一家四口,短短數天就死了三個,剩下十二歲的兒子,孤苦無依,只好送到孤兒院。」
暗管家深深地嘆惜道︰「你現在應該明白了,阿珩就是程家的兒子,當時,我因為與辦案的車警官熟識,在老車那里听說這件事,心想那孩子與少爺年紀相仿,不如收養他回古家,也好讓少爺有個伴……」
「世界上有些事,真是冥冥中注定的,誰會想到,阿珩與買凶謀害少爺的仇人,會是同一個人呢?」
「阿珩的父親當時一心要發展和壯大‘遠航’,就找了一個合作伙伴,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手段,短短兩年就把‘遠航’給掏空了,阿珩的父親無奈宣布破產,又因為非法資金流向問題被調查,打擊太大,以死示清白,沒想到阿珩的母親跟著也……」
鑽心的痛楚一陣陣向星辰襲來,如墜入冰窖般,冷得她不由自主地發抖,一聲不響地听著老管家繼續游說著。
「那個合伙人,就是古世昌,因為他當時還在‘古氏’任職,所以手腳非常干淨,在‘遠航’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直到阿珩的父母出事後,他心里有鬼,才會向我們老爺提出要出國發展,跑去加拿大的分公司避鋒頭。如果不是後來老爺和太太去逝,他又貪圖‘古氏’的產業回到台灣,恰巧被阿珩找人查到了蛛絲馬跡,這恐怕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為了對付古世昌,阿珩和少爺精心策劃了很久,他們做得很好,古世昌再也沒有可能翻身了,哦,對了,還有那位馬倫娜女士,據我所知,你上次在加拿大機場被人擄走的事,跟她月兌不了關系。」
暗管家看向坐在對面一臉蒼白,滿臉震驚的女孩子,沉聲說道︰「古小姐,你明白了嗎?阿珩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就算他肯,我家少爺也不會放過他們,他們做過的壞事太多了……可是你夾在中間,怎麼辦呢?古世昌再壞,他也是你的親生父親,你難道會眼睜睜看阿珩對他趕盡殺絕嗎?」
星辰猛地抬頭,緊咬嘴唇,淚眼模糊地望著眼前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