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明跟妻子來到兩個女兒的房間,雖然他是他們以前教過的學生、雖然也不會是什麼搶劫的家伙,但是三更半夜就這樣大刺刺的跑到他們家,怎麼也說不過去,更何況他現在還抱著他們的女兒不放。
「沈寶寶、陳余鋒,你們在給我搞什麼鬼?」一向好脾氣的沈尚明忍不住吼出來,這樣成何體統?
何素芳也很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們,躺在他懷里的沈寶寶讓父親的大音量給嚇了好大一跳。
「沒事的、沒事的。」陳余鋒依舊低著頭柔聲安撫她,看到懷里的小人兒揪著他不放,他抬起頭來,「老師、師母,寶寶是我的女朋友。」
「什麼?」沈尚明吼了出來。
「什麼?」何素芳尖叫了出來。仰躺在另一張單人床上的小豬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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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四十五分,沈家客廳中央坐了四個人,沈寶寶緊緊挨著陳余鋒身邊坐著,他們之間的空隙就連一只蚊子也飛不過去。
陳余鋒拍了拍她的小手,要她放心。
沈尚明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他看了妻子一眼,何素芳在看到對面的模樣之後也看了丈夫一眼,面面相覷的兩個人很是納悶。
他們的女兒跟陳家的孩子八竿子也打不著關系吧。
他們分別面對面坐著,中間只隔了一張老舊的桌子,桌面上有幾處燒黑的痕跡,那是因為沈貝貝每次端湯出來都不先放上一層隔熱墊的關系。
「老師、師母。」陳余鋒打直了腰桿、一本正色的端坐在師長面前,他知道自己的條件不錯,可是面對質樸的人家,顯赫的身家背景跟優涯的資產似乎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跟寶寶正在交往。」
「我不要再去補習班了啦。」
低沉又帶點緊張的聲音和耍賴的聲音在同一時間響起,沈家客廳突然壓下了一陣沉默,四雙眼楮你瞪我、我瞪你。
「我希望你們能夠同意我們的交往。」
「我不要再去考大學了。」
兩種聲音又同時響起,陳余鋒有點無奈的側過頭看她,「寶寶,先讓我把正經事交待完畢。」
「我的二廚才正經,我明天一早不能去餐廳怎麼辦?哪里有人剛升上二廚就翹班?餐廳的人以為我拿翹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她的腦子里充斥了滿滿的怎麼辦?
「你不覺得我們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還要來得重要嗎?」他皺起了眉頭,「我可不希望你往後還要偷偷模模的上去台北跟我見面。」
「沈寶寶,你什麼時候去台北了?我這個媽媽怎麼會都不知道?」何素芳眯起了雙眼。
「噢。」干嘛說出來?沈寶寶把頭埋進膝蓋里,「哇,不管、不管,我不要考大學、我不要考大學!」
「沈寶寶!」沈尚明受不了的吼了出來。
陳余鋒拍了拍她的小背,「老師、師母,我希望你們可以認向我跟寶寶的交往。」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絕不搞些偷偷模模的小動作。
沈寶寶突然站了起來,「我不管,我絕對、絕對不要再去補習班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這年頭還有人沒有大學畢業的嗎?」何素芳也站了起來。
「有,就是沈寶寶。」她不顧一切的說著。
「好啊,就是你是吧。」沈尚明也站了起來,「老婆,竹藤呢?我剛才拿的那一條竹藤呢?」他的眼楮在客廳里四處搜尋著。
「不是擱在茶幾上嗎?」何素芳說著。
「哼哼。」沈寶寶吸了吸鼻子,被她丟到床底下去了。
「老師、師母,你們先听我說,我的母親已經看過寶寶了,看的出來她十分喜愛寶寶天真活潑的樣子。」陳余鋒也站了起來,跟在老師後面走一邊說著。
「我不去補習班、我不去補習班!」沈寶寶雙手插腰、仰天大吼著。
「由不得你!」何素芳也吼了出來。
「竹藤呢?」沈尚明也吼了出來。
「老師,你先別管那些事情,我會好好的再跟她說,我只是希望能先獲得你們的認同,我不希望她跟我見面是用偷偷模模的方式。」陳余鋒盡量溫和的說著,雖然他不知道以這樣的音量老師听不听的到。
「人家升上二廚很厲害,不用讀大學!」沈寶寶干脆尖叫出來。
「沈寶寶,你給我小聲一點,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了?想要吵醒隔壁鄰居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姐姐才剛生了一個小嬰兒,很怕吵的!」何素芳以驚人的音量制止女兒。
「老師,你有听到我跟你說的話嗎?」陳余鋒還是跟在沈尚明的後面走,「我跟寶寶在交往。」
「我的竹藤呢?」失去耐心的沈尚明又吼了出來。
陳余鋒繼續跟著老師背後走,不是他自負,就算他不是別人眼中的乘龍快婿,也絕對是眾人搶手的女婿,可是他怎麼覺得從他進門到現在,老師跟師母都還沒有時間好好的看上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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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寶寶從補習班跑到火車站里頭,她站在售票櫃台前排隊,她擦擦臉上的眼淚,爸爸跟媽媽真的很過分,竟然擅自作主去餐廳幫她辭職。
她好不容易才升上二廚,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她都已經乖乖的在補習班里待上好幾天了,這樣還不夠嗎?
「一張到台北的火車票,我要最快的。」她硬咽的掏出錢包付錢,她要離家出走、她要去找阿鋒!
傍她記著,竟然幫她辭職了,大廚也很過分,跟爸爸媽媽站在同一陳線,他是不是有收錢?可惡。
在進站之前,沈寶寶先到一旁的小商店里去買一大包零食要帶上車,她從早上起床到現在都還沒有吃東西,快要暈倒了。
她買的一大袋零食比她離家出走所準備的小包包還要大,她也不怕別人笑,坐在火車上頭一邊哭、一邊打開零食包裝,哽咽的聲音還伴隨著洋芋片酥脆的聲音。
她在火車上哭累了就小睡一下,睡醒了再打開一包零食,然後吃一吃又突然傷心了起來,她哭累了又再小睡一下。
「喂。」她終于想到要打個電話。
「寶寶。」他听見話筒另一端傳來鼻音濃厚的聲音,「你又哭了。」坐在辦公桌前的他往後躺向椅背。
這幾天跟她通話都會听到她難過的聲音,他要她先照著老師的話去做,他已經跟老師溝通很多天了,顯然效果不彰。
不過至少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兒在跟他交往了,可是為什麼他們會一副古怪表惰的模樣?
大她九歲也還好吧。
她難受,他也跟著不好過,如果不是因為有些文件非得要他親自處理跟簽名,他應該還是待在老家陪她。
火車停靠下來,沈寶寶看了看窗戶外面的指示牌,「阿鋒,我剛剛到新竹,應該再過一個小時就會到台北。」
「什麼?」他坐直了起來。
「你等一下來接我,我離家出走了。」
「你說什麼?」離家出走?他的頭開始痛了。
「你有重听喔?一直什麼、什麼,人家快要到了,我不要再去補習班了,爸爸媽媽竟然去餐廳幫人家辭掉二廚……嗚」
硬咽的哭聲讓他的心又是一揪,「好、好,我馬上去接你,你不要哭了。」他站了起來。
「還、還有一個小時才會到了。」她揉了揉眼楮,這幾天一直哭、一直哭,她的眼楮不舒服極了。
「沒關系,我到車站去等你。」陳余鋒拿了車鑰匙,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出去,他直接按下電梯,他已經無心再跟秘書交代些什麼,她的哭聲幾乎亂了他的陣腳。
「阿鋒,我好想你……鳴……」她只要一難過就想到他。
「我也是,很想你,每天晚上都要想著你才能睡覺。」陳余鋒對著話筒深情款款的說道。
罷走進電梯的經理嚇了好大一跳!
陳余鋒著急的站在車站出口處,她說還有一個小時,她搭的應該是自強號火車沒有錯,他剛剛撥了一通電話給老師,那怒吼的聲音讓他的耳膜還在震動。
他想老師應該很想沖出學校上來逮人吧,他保證絕對會將她平安的帶回去。
瞧她整天笑眯眯,但是固執起來也是很呦人,看來她真的是下定決心要當上大廚,當什麼都沒有關系,反正結婚之後他是不可能會讓她出去拋頭露面。
他讓心里突來的這一個念頭給駭住!
他剛剛想了什麼?一手握在鐵桿上的他楞了楞,是啊,要是他們結婚之後,他是不可能會讓她出去拋頭露面。
怔仲了好一會兒的他突然笑了出來,是啊,他是想把小丫頭給佔為己有,最好的方法不就是結婚嗎?
他覺得結婚似乎也不再是這麼令人排斥的一件事情。
坐在出口處剪票的老阿伯原本在打瞌睡,後來睜開眼楮看看站在旁邊的這個年輕人,又是苦惱、又是發呆、又是發笑的,瞧他一表人才,腦子應該沒什麼問題才是。
三三兩兩的人從車站里頭走出來,因為不是假日所以車站的人潮不是很多,陳余鋒一下子就在下車的人群里看到她。
「寶寶!」垂頭喪氣的沈寶寶抬起頭來,「阿鋒。」她扁了扁嘴,一看到他,她就想哭,他都不知道她有多可憐。
她把火車票放上出口站台,一把抱住他的腰,「阿鋒。」
大手揉了揉她細軟的發絲,胸口又傳來一股濕潤,還真是說哭就哭,「好了,再哭就要打了。」
「我爸爸昨天又去買了一條新的竹藤。」她可憐兮兮的抬起頭來。
「你又挨打了?」他心疼的問著。
「還沒,不過下次跟爸爸見面的時候應該就會挨打了。」她、她已經離家出走到台北了,「我、我沒有跟爸爸媽媽說我要上來找你,我是從補習班跑出來的……嗚……」
「我知道。」老師也知道了,不過他不打算現在就說出來,他摟過不停聳動的小肩膀,「先過去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