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余鋒拿著毛巾在擦頭發,剛從浴室里沐浴出來的他頭發上還滴著水滴,他走到床邊的小茶幾拿起手機,剛剛在沖澡的時候他一直想說她會不會打來?
這些天來,他固定在下班回到住處的時候撥一通電話給她,每天晚上的十點、十一點,常常听著小家伙就快要睡著的愛困聲音,然而他只是剛從公司回來而已。
通常一開門進屋,他就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撥電話給她,可是最近這幾天他改變時間,改成洗好澡之後再撥給她,因為她軟軟的聲音對他來說,仿佛就像是最好的安眠藥一樣,听著那頭愈來愈含糊的聲音,他就知道她快要睡著了。
听著她的聲音入睡,似乎可以讓他更有干勁的迎接早晨!
將濕潤的毛巾擱在一旁,他按下快速鍵,他拿了手機這麼久,從來就沒有設定過什麼快速鍵,但是他不但在她的手機上設定了他的號碼的快速鍵,也在自己的手機上輸入她的號碼設定成快速鍵。
「喂?」
他頓了一下,爾後才困惑的應了一聲,「喂?」
「嗯。」
「寶寶。」
「嗯。」
「你在哭嗎?」
沈寶寶停頓了一會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阿鋒。」
「怎麼了?」那哇的一聲讓他的心揪了好大一下。
「阿鋒……嗚嗚……」沈寶寶從棉被窩里爬出來,雙膝跪在床頭前,「爸、爸爸打我,他打我。」
「什麼?」抽抽噎噎的聲音讓他好不心疼,「老師怎麼會打你?」
「你不是叫我要趕快說出實話嗎?人家說了,爸爸跟媽媽很生氣、很生氣,爸爸還打我,嗚……好痛喔。」
小小的身體被狠狠的甩上一巴掌,然後硬生生的撞上牆面的畫面,霎時躍入他的腦海里,他的胸口就好像讓人給重重的捶了一下,幾乎就要不能呼吸了。
「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上藥?」
听到他著急的聲音,她有些安慰的吸了吸鼻子,「當然有受傷,我還傷得很嚴重。」她的手都紅透了,連接他的電話也有困難。
「那你有上藥嗎?」該死的。
「沒有,爸爸跟媽媽一直罵我,我、我到剛剛才能進房間睡覺,嗚……他們不準我再去餐廳里了,怎麼辦?我的二廚。」她愈想愈傷心。
「你在房間里?」他稍微寬心了一點。
「嗯。」她扁著嘴巴,點了點頭,「阿鋒,我好想你喔。」她又想要大哭了,剛剛在樓下站著挨罵,她心里想的都是他,他要是在這個時候能待在她的身邊那該有多好?
「阿鋒,你叫為什麼要待在台北?」她把笨重的棉被給推開,「嗚……阿鋒。」
「別哭了、別哭了。」他把手機夾在耳朵跟肩膀之間,打開衣櫥,隨便拿出一套衣物穿上,「我一會兒就開車下去陪你。」
「阿鋒,你要回來喔?」她的心窩霎時滑過一道暖流。
「嗯,我現在就要出門了,你別再哭了。」他已經走到客廳,拿起放在玄關處的車鑰匙。
「那你的工作怎麼辦?」她沒有忘記明天還要上班。
「沒有怎麼辦。」他根本就沒有去想明天公司的事情,「身上的傷還疼嗎?先去找些藥膏出來擦。」
「好疼喔,疼死我了,爸爸打人好用力。」她的手都要爛掉了。
聞言,他的心又是猛然的一揪!老師該不會拿對付男學生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吧?她怎麼可能受得了?
一打開車門,他就把手機改用免持听筒裝置,他在高速公路上一路狂飆,卻又不時溫柔的在電話里頭安慰傷心難過的她,當車子剛開經過台中的時候,她似乎也睡著了。
除了一些送貨的大卡車之外,凌晨的高速公路沒有什麼車潮,加上他猛踩油門,四個多鐘頭的車程他只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就抵達。
他手上提著一袋剛才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里買的藥品,不知道她的傷勢如何?他掃光了架上所有的藥品。
彼不得吵醒老師跟師母是不是不妥當?手指頭焦躁的在門鈴上猛按著,只要一想到她含著眼淚入睡,他就恨不得馬上飛奔到她的身邊,緊緊的摟著她不放!
沈尚明和妻子讓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給吵醒,盛怒過後的他們才剛入睡沒多久,沈尚明打開房門走下樓。
「這麼晚了,會是誰?」何素芳也披上薄外套跟著丈夫走下來。
「來了、來了。」沈尚明喊著,再按下去連隔壁鄰居也都會被吵醒,當他拉開大門一看。
「老師。」焦躁的陳余鋒看到師母也跟著出來應門,「師母。」
「阿鋒?」不只丈夫訝異,就連何素芳也困惑的看著眼前這位高大的男子。
教書教了二十多年,他們夫妻倆都帶過不少學生,不是每一個學生的樣子他們都能牢記的住,但是眼前這位顯然已經長大成人的小伙子是他們所教過的學生里面最優秀、天資最聰穎的學生。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母親希望她的孩子過正常一點的生活,他早該跳級了,就不知道他後來出國念書有沒有跳級?
「老師、師母,寶寶跟我說她受傷了,你們怎麼沒有幫她上藥呢?」陳余鋒越過夫妻倆,直接走向屋內。
因為他們是她的父母親、又都是他的師長,他也不好意思太過責怪他們,畢竟寶寶是真的做錯事情了,她怎麼樣也不應該隱瞞父母親這麼這要的事情。
沈尚明和妻子莫名其妙的看著十幾年前教過的學生,竟然堂而皇之的走進自家大門,還直接往樓上奔去。
他們有這麼熟念嗎?
陳余鋒沖上二樓,打開另一扇沒有開啟的房門,他看到兩張單人床,一張床上面躺著一只仰頭大睡的小豬,另一張床上面則是趴著的小豬。
只見她翹著趴在床上,小小的頭顱窩在兩肘之問,紅潤的小臉上滿是淚痕交錯的痕跡,和他通話的手機就落在她的小手邊。
他往狹小的單人床鋪走去,沿著床邊坐下,他將她的小身子給翻過來,只見她那雙腫的像核桃般的大眼緩緩睜開。
「阿、阿鋒?」被抱躺在他懷里的沈寶寶揉了揉眼楮,接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阿鋒、阿鋒鳴……」她不停的喊著他的名字,一雙手將他的脖子摟得死緊。
「來了、來了,我這不是來了嗎?」他寵溺的撫著她的小臉,「別哭了。」
「你怎麼會這麼慢?」她把眼淚、鼻涕一股勁兒的往他身上擦,「鳴……人家都等到睡著了。」
他苦笑了一下,她肯定忘了他是從哪里趕來?
「你說你受傷了,在哪里?我看看。」剛剛把她的身體翻過來、翻過去,沒有看到任何傷痕。
松開他的脖子,她很委屈的打開兩掌,「你看,爸爸有多狠?他竟然拿竹藤一直啪、啪、啪,打我的手欸。」
看到紅紅的手心,他楞了一下,她飛出去摔在牆壁上的畫面霎時變了樣。
「痛死我了,人家跟你講手機的時候都快要拿不動了。」她把攤開來的手掌端到他面前。
「還、還會疼嗎?」
「當然會啊。」兩只小手用力撐大,非得讓他看看有多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