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緬州知州並無此意,只是禁不住屬下擒掇,又聯結近來種種,越想越覺得睿王爺若成功剿匪,而王大疤那里萬一有什麼沒有清理干淨的東西,教睿王爺搜出來,就算他不肯走這一步,大軍回城來第一步定然就是料理城中官員,到得那時,他自然也難保住項上人頭。
不得已之下又帶了兩百人將顏慕林的住處圍住,無奈慕容重派來保護顏慕林的皆是跟隨自己數年的貼身護衛,浴血奮戰,幾乎將這兩百人給消耗光,這般勇猛,倒出乎緬州知州意料之外。
也正是因為這些貼身護衛守住了房門,不肯讓知州手下兵卒進門,反倒坐實了睿王極為重視這位顏大人的揣測,不然為何連她身邊的護衛也這般扎手。
知州手下久攻不下,只得又調遣了兩百人來,其余四位護衛戰死,獨留了趙武一人,顏慕林破門而出,這才有了被縛城頭的一幕。
慕容重率軍以來,除了老王爺戰死那一場仗之外,這些年早已喜怒難測︰心神堅韌,哪知道今日在城下,眼瞧著城門之上被縛之人,心神早已動搖,此刻痛痛快快承認︰「陳志,本王早知你有今日,你的揣測沒錯,顏大人倒真是本王愛寵,只是僅憑他不足以保你全家不死,不如本王只身入城,換了顏大人做人質如何?」
陳志正是這知州的名諱。
知州拈著胡子想上一想,背上沁出一層冷汗來,暗道僥幸,虧得他警醒,動手早,想了想,令手下放了一只吊籃下去,「王爺不許帶兵器,只身上籃。」
城樓之上的顏慕林,眼睜睜看著端坐在馬上的高大男子棄了手中長槍,跳下馬來,大步走至垂下來的籃子前面,眼瞧著要坐了進去,立時尖叫︰「不……王爺,你不能坐籃子上來,下官不過孤身一人,死則死矣,王爺萬不可因此赴險!」
當朝睿王爺在宮中有多受寵,她心中極為清楚,自相識至今,雖時時氣惱相加,又恨他隨意破了自己身子,可是他今日痛快承認自己乃他的愛寵,又毫不猶豫的為了自己赴險,生死不計,這在顏慕林心中想來,直是不可思議。
正因為不可思議,心神震動之下,她早已無暇考慮自己心中那份驟然涌上來的感動,只盼著他不要這樣輕率赴險。
可無論她如何聲嘶力竭的阻止,竟不能攔住吊籃緩緩往上,籃子里的人五官漸漸清晰,鷹目俊顏,狂悖張揚的樣子,倒不像作人質,反倒像在自家的後花園隨意閑逛一般。
他剛剛上得城牆,便有數把鋼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爺……」顏慕林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是微微哽咽,被鋼刀架在脖子上的軒昂男子,向前走兩步就立定在她面前,她更未曾發現自己面上已是熱淚滾滾,只是喃喃自語︰「王爺這又是何苦?」
相比她這樣激動到不能自抑的樣子,慕容重倒是神色淡漠,只是鷹目在她身上掃了一遍,似乎是想確認她有無受傷,看到她毫發無傷的樣子,他終于微不可察的暗松了一口氣。
睿王爺威震全國,這些府兵就算將鋼刀架在他脖子上,也縮手縮腳,被他氣勢所懾,心中害怕,其中一名小兵手一抖,便在他脖子上劃了道印子,血珠滴落而下,嚇得顏慕林又是一聲驚叫。
慕容重倒全無懼意,笑得十分從容,「這位小兄弟,挾持人質的時候,手要穩一些,不然割破了本王的喉管,大概你們都得為本王陪葬。」
那小兵嚇得手一軟,鋼刀掉落,他整個趴在地上,不住磕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人不想冒犯王爺的,小人實沒有這種膽量的!」
陳志氣得上前去狠狠踹了他兩腳,「沒出息的東西,還不快滾下去?」
那小兵連滾帶爬跑下了城樓。
陳志回頭目露凶光,將睿王上下打量一回,露出一個狠毒的笑容來,「王爺,恕下官無禮了,您神威難測,下官手下這幫草包看到您這樣,都快要嚇破了膽子,想來王爺受了傷,便會少了威懾力吧?」
慕容重隨意淡笑,「陳知州請自便。」
在顏慕林與趙武驚恐的叫聲中,陳志上前去一劍刺進了慕容重的月復部,慕容重煞白了臉,贊嘆一聲,「果然無毒不丈夫!陳知州堪稱丈夫!」
城門樓上的變故不過一剎,城下卻也突起變故,只听得刀劍相擊,不過一瞬,城門便吱呀打開,城外騎兵如風一般卷了進來,陳知州嚇得連連尖叫︰「難道你們不管睿王爺的死活了嗎?」
睿王肚月復之間鮮血直冒,架著他脖子的鋼刀卻已經有好幾把悄悄往回撤。
「諸位若現在就離開此地,本王保證不追究諸位的冒犯之處!」
此話一出,五、六把刀同時撤了,只有最後一把刀依舊架在他脖子上,執刀的人一臉的慌張︰「反正今日不能善了,姊夫,要不要把這人宰了?」原來他卻是陳志的舅子。
慕容重飛起一腳踹中了他的肚子,那人抱著鋼刀慘叫著從城樓上跌了下去,陳志欲撈起身旁的顏慕林抵擋,趙武一個掃瞠腿,他肥胖的身子倒在了地上,他身邊的親信拚死抵抗,也難挽救頹勢。
這一夜緬州知州一家十幾口被押入大牢,與他同時被捉的還有緬州各級官員家眷,頓時緬州府內牢獄人滿為患。
慕容重躺在知州府書房的榻上,從熱被窩里被拎出來的大夫,一邊替他包扎著傷口,一邊驚嘆︰「若是這刀再偏個一寸,傷及內髒,怕是危險了。」
眼淚汪汪站在榻邊的顏慕林聞听這話,熱淚刷的就流了下來,「王爺……」
一眾武將此刻皆在外執行公務,分頭抓捕逃犯官員,安撫百姓。
慕容重等那大夫出去以後,招招手,見她乖乖上前來,被他緊握的小手也毫無掙扎的跡象︰心中倍覺滿意。
望著小丫頭一臉擔心害怕的表情,他自動聯想成了小妻子對著重病的夫君眼淚汪汪,「夫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讓我怎麼活啊?」這情景,光想想已覺得……這傷口也不甚疼痛了嘛。
不過顯然顏慕林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由得他緊握了手,被贊了又贊︰「本王不過給了你十個人,你倒好,留了五個人埋伏在城里,若非這五個人暗中動手砍殺了城門口守兵,開了城門迎大軍進城,今夜你我可都危矣!真是個聰慧的丫頭!」
顏慕林本來眼淚汪汪,一听這話伸手便將他的嘴捂住了,轉頭去看,好在這書房內此刻很是安靜,護衛們都在門外守著,又不忍責備為了救自己而身受重傷的他,只得婉轉勸導︰「這話若是傳回京中……王爺既然救了下官一命,還求留了下官這條命報恩吧!」
慕容重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輕舌忝了舌忝,頑劣一笑,「既然你這條命是本王救的,以後若是不听從本王差遣,本王隨時會收了你這顆頸上人頭的!」
顏慕林此刻滿心感激,哪里听得出他話中的不懷好意,自然滿口答應。
緬州府近日風雨飄搖,一州知州與盜匪勾結,而下級官員也各派了心月復嘯聚山嶺做無本的營生,皆被睿王一舉拿下,又特地在知州門前開闊之處設立了刑訊堂,一一過堂,將捉來的盜匪與官員對質,頓時在城中引起軒然大波。
城中百姓歷年仇恨盜匪,更有過往商旅,也曾向官府送過錢財,只當官府出力保護百姓,哪知道官即是匪,憤怒可想而知。
睿王行事向來從嚴,這些官員一律問斬,男子十歲以上的全部問斬,十歲以下的與家中女眷全部充軍發配邊疆,充作苦役或者教坊司,更有山中盜首幾十人被判斬首,其余皆充軍發配,頓時在緬州城大開殺戒,殺了個血流成河,百姓拍手稱快。
已近年末,天寒地凍,連日降雪,緬州官員又大半空缺,朝廷還未派繼任官員下來,慕容重又受了重傷,只得令顏慕林暫領知州一職,處理城中政務。
顏慕林早有覓個地方官員當當的想法,雖然經過此事,慕容重再不是那個令她恨之入骨的男子,但天家驕子,她也從不曾奢望會與其有任何可能,因此除了每日里照顧慕容重之外,便是加緊熟悉地方政務。
這一年的除夕,二人就在知州府過年,更有隨行武官前來助興,經過連月休養,慕容重傷處已漸漸愈合,遂大宴眾將領。
只是席間顏慕林卻阻止慕容重飲酒,後者竟然一句也未曾反駁,乖乖听從了她的話,這倒令她頗為不解。
反倒是席中眾將瞧到這一幕,只覺無比怪異,百爪撓心,若非礙著慕容重的威嚴,早將顏慕林捉過來問個清楚。
縱是如此,席罷慕容重回房,顏慕林未及回去,被兩個喝得有些酒興的武官攔著,非要問問她︰「顏大人當真與王爺是那種關系?」
這些人純粹是近日閑得發慌,又覺得顏慕林是個好脾氣的,這才將她堵在走廊。
第二日顏慕林當著慕容重的面,笑嘻嘻稟報︰「兩位將軍今日一直說王爺身體欠恙,听說緬州深山之中產了一種補身子的好藥,叫什麼活的,自告奮勇要進山為王爺尋藥,如今盜匪肅清,二位大人正好趁著回京之前去尋上一尋。」
慕容重早從護衛口中听到這二人逼供顏慕林之事,護短之心早有,似笑非笑道︰「難為兩位記掛本王傷勢,本王在此等著兩位將軍早日歸來,听說朝廷派的下任官員馬上到任了,只等新的緬州知州到任,我們便要拔營回京了。」
二人苦著一張臉頂風冒雪打馬出城,站在白雪皚皚的山腳下欲哭無淚,「哥哥,我覺得,咱們還是回頭尋顏大人賠禮道歉吧?」那什麼活的長什麼模樣,他兩個哪里知道?
書房里配合默契的兩個人打發走了這哥倆,齊齊捧月復大笑,不過連笑幾聲,慕容重「哎喲」一聲,只嚇得顏慕林驚忙上前,「王爺可是傷口又痛了?」
王爺伸出手臂來,將她湊過來的小腦袋攬住,在她櫻唇之上廝磨,嗓音甚是暗啞︰「本王近些日子憋得厲害,你來模模。」
一手拉了她的小手往自己身下模去。
顏慕林入手之際,隔著厚厚的冬褲,也能模到一個堅硬的突起,一張俏臉頓時飛紅。
這一次,她再未強烈掙扎,只是低低道︰「王爺的傷口還未曾好……」
慕容重頓時眉眼驟亮,「你是說,等本王的傷口好了,自然可以?」
她紅著臉,丟下一句︰「下官還有公務要處理,王爺還請好生休養。」
匆匆跑了。房內頓時傳出一陣朗聲大笑。
房門外帶傷值守的趙武尋思,回去看來要趕緊督促哥哥準備婚禮用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