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彰化白家,樂宥勛終于知道桔梗說的難搞是怎麼回事——
原來白家是個大家族,他們一進白家,光客廳里站著的就有一、二十個人,還不包括坐著的長輩,哼不啷當算一算至少有三十人以上,而且每個人幾乎板著一張臉,而他就像是個負荊請罪的罪人一樣緊張。
「听說你結過婚,還有個孩子?」白氏大家長白東率先開口,他是內白桔梗的父親,一開口就是犀利的問句。
「是。」樂宥勛不卑不亢地點頭回答。「我的元配三年前因為難產過世,留下一個兒子今年三歲,跟桔梗感情很好。」
不怕,再大的陣仗他都遇過,他還和美國的眾議員同桌吃過飯呢!
「所以你是為了孩子,才想跟桔梗結婚?」白東挑了挑眉,眼里有著對女兒的不舍。
「不,我跟桔梗是兩情相悅。」就知道他會這麼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照實說就是了。「是桔梗不嫌棄我有個孩子,能跟她交往是我的福氣。」
他的回答稍稍融化了白東臉上嚴肅的線條,但這還不夠。「你知道我們白家在彰化是有頭有臉的人嗎?我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把女兒嫁給你。」
咦?今天是來提親的嗎?
桔梗驚跳了下,她跟家人聯絡約好會面時間時沒多說什麼,一心以為今天只是來見個面,彼此認識一下而已,怎麼老爸程序跳得這麼快?!
「伯父請說。」來了,他心底很清楚,現在開始才是重頭戲。
「畢竟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彼此還不熟悉,你能稍微介紹一下你自己嗎?像你的背景啊、工作什麼的。」白東的要求並不過分,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女兒對他的介紹有沒有夸大其辭。
「喔,我在台北開設了一家成衣廠,專門做進出口外銷。」他點點頭,仔細地介紹自己的身家背景,包括他出生地是基隆都仔仔細細地介紹一回。
在座所有人都安靜地听著,沒有人發表任何言論,感覺就像他一個人在自說自話。
「欸欸欸!開飯嘍——」突地,一個中年婦人由廚房里走了出來,夸張地拿著手上的大鍋蓋以另一手的鍋鏟相互敲打,發出刺耳的敲打聲。
「……媽媽,你不能等等嗎?」白東露出無奈的神情,轉頭對婦人喊道。
「不行。」女人想也不想地拒絕。「吃飯皇帝大,就這事兒沒得商量。」
白東閉了閉眼,無奈之余只能招呼一干小眾一起上桌。「好了好了,既然媽媽那麼堅持,我們就先吃飯再說。」
喔喔——看來那名婦人就是桔梗的母親,而看似嚴肅的白爸顯然很听白媽的話,典型的妻管嚴一族;樂宥勛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直發笑。
原來再嚴肅的男人在「家後」面前,終還是要化為繞指柔;他見過那麼多對幸福美滿的婚姻,大多跳月兌不出這等模式,呵呵——
「你自己在這邊傻笑個什麼勁兒?媽媽喊吃飯,再不去你就皮癢了。」驀然,桔梗佯裝沒事地晃到他身邊,低聲地對他耳提面命。
「喔好,馬上到。」他從位子上躍起,乖乖的像條哈巴狗跟在她身後走向餐桌。
席間白家人彷佛月兌去一層外衣般活絡了起來,個個有說有笑不說,還歡樂地開起紅酒,著實嚇了樂宥勛小小一大跳!
才中午時分,大伙兒就開酒,那今天還要不要工作啊?!
「來來來,今天咱們小斟一番,等會兒再搓個麻將,至于工作的事就明天再說吧!」才開席不久,大家長白東就宣布今天聚會的主旨,引來所有人大聲歡呼。
哇咧!這些人的情緒變化還真大,剛才還板著臉,這會兒就又是紅酒又是搓麻將,難怪桔梗直說她家的人難搞……坦白說,他倒是覺得還好,只是很難模清他們的思緒。
丙然才吃完飯,麻將桌已然擺好,而且還是升降式的和式麻將房,感覺挺高級的。
「麻將你應該還可以吧?」甫上桌,白東又針對他發問了。「我們家可是麻將世家,連桔梗都能模上兩把。」他略顯得意地說道。
「爸!」桔梗蹙了蹙眉,不高興老爸提起這事。
「可以的伯父,雖然技術差強人意,但我會努力學習。」他客氣地回應。
「你不要……」
「桔梗!餅來幫媽媽一下。」
桔梗原想提點他什麼,老媽的聲音卻適時響起,硬是將她拉離客廳。
樂宥勛嘴角牽動了下,在商場上見多了爾虞我詐,他怎會看不出來白媽是刻意將桔梗引走的?不過無妨,他心里清楚該怎麼做——
「干嘛?媽。」桔梗來到廚房,詢問老媽何事需要幫忙。
「男人打牌你就別過去了,幫媽洗個碗,嗯?」桔梗是她最小的女兒,在她之上哪一個姊夫沒經過這等考驗?一切還是得按照白家的規矩來才行。
「喔。」她悶聲地套上手套,開始拿起菜瓜布洗碗。
「人家說男人的人品看牌品就知一二,你應該知道你爸的用心吧?」見女兒臭著一張臉,白媽不禁安撫地解釋。
「我知道啦!」這是白家的傳統,她怎會不曉得咧!只是宥勛那家伙太老實,怕會被老爸跟姊夫們欺負嘛!
「安啦!你爸會有分寸的。」瞧出女兒心思早就飛離廚房,白媽忍不住再安撫一句。
男人們打牌打了一下午,除了白爸,四個姊夫和兩個哥哥輪番上陣,唯一沒離開過麻將桌的就只有樂宥勛;他也毫無怨言地陪著白家一堆家人搓麻將,更以精湛的技巧悄悄地放了不少水,讓親戚們每個桌上的籌碼都堆得半天高,而他臉上始終漾著淺淺的笑容。
他可不承認這是賄賂,而是打牌大伙兒開心嘛!況且他們打的底數並不大,牌桌上有來有去才是真正會玩麻將的玩家。
到了晚餐時刻,原本白爸還要開酒,卻被桔梗阻止。
「不喝酒了爸,我們等等要回台北,他要開車,你別讓他喝酒!」桔梗不太開心地要求道。
「干嘛那麼早回去?現在才不到八點。」白東不贊同地蹙起灰白的濃眉。「而且你很久沒回來了,不多陪陪你媽嗎?」
「可是……」可是她想順路讓宥勛載她去基隆接曉御啊!
「伯父,可以在府上叨擾一夜嗎?」不好推卻長輩的好意,樂宥勛主動提問。
「可以嗎?你明天不用去公司上班?」今天是周日,明天周一應該要上班的;白東有點喜悅地問道。
「我可以交代員工幫忙代理,而且我現在不那麼忙了,偶爾一天不會有問題的。」他在桌下悄悄地捏了下桔梗的手,要她別那麼心急。
他也是當爸爸的人,知道孩子不在身邊的感受,尤其一個女兒長這麼大,可能不久就要嫁人了,難免都會有不舍之情,他完全能理解白爸的心情。
這下白東可開心了,再度喚老婆拿出洋酒,換換和白天不同的口味。
既然男友都這麼說了,桔梗也不好再說什麼,而且看爸這麼開心,她心里也覺得感動。
這個男人不僅對她溫柔,也對她的家人極盡體諒,相信她的家人們都能看出他的誠意,繼而認同他的存在才是……
「宥勛,宥勛,該起床了!」
迷迷糊糊間,樂宥勛感覺身體被推動著,他慵懶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且女性化的房間里,而桔梗就坐在他身邊。
「呃,這是什麼地方?」他的頭有點重,思緒還不是很清楚,一坐起身便問道。
「我房間啦!」她答道,並催促他快起床梳洗。「都快中午了,你動作快一點,我們還要去基隆接曉御呢!」
她房間?他一個外來客能睡在人家閨女的房里,意思不就是……
「你爸接受我了喔?」他咧開嘴笑,腦中所有沉重感都消失了。
「什麼我爸,根本就全家人都喜歡你好嗎?」白了他一眼,她眼中盈滿笑意。「從昨晚你醉倒開始,每個人都圍著我說東說西,爸媽還問我何時能帶曉御回來讓他們見見面呢!」
「好啊,隨時都可以。」樂宥勛感謝白家人的氣度,不僅接受他也接受他兒子,讓他們能再度擁有幸福的機會。
「喂!你可別答應得太快,該上班時就要上班,別忘了你是老板,很多人靠你吃飯。」她不禁又白了他一眼。
「是!老婆!」他答應,正想湊上去偷個香,不意房門突然毫無預警地被打開。
「呃……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進門的是桔梗的大哥白軍,見妹妹和未來妹婿貼靠得很近,霎時一陣尷尬。
「大哥,有事嗎?」僵笑地推開男友,桔梗感覺臉上微燙。
「媽要你們吃過午飯再離開,都準備好了。」他只是來傳訊的,沒想到遇上這等尷尬場面,感覺真糗。
「欸!你們別再灌他酒了喔!」桔梗擺出凶巴巴的臉交代道。
「不會啦!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嘛!」白軍的嘴角抽搐了下,沒敢違背小妹的意思。
沒辦法,白家男人對外都非常強悍,但卻有共同的弱點,每一個都對女人沒轍啊!
用過午餐後,樂宥勛及白桔梗終于告別從淡然轉而熱情的白家人,開開心心地踏上回台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