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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銀夫糟糠夫(下) 第5章(2)

董亦勛其實略去了一大段,那里頭有他安排自己和郁以婷見面,刻意用渾身殺氣嚇得她站立不穩;有他語帶暗示同旁人對話,說他如何在床上整治女人,而對方笑著回了句「難怪王爺女人用得凶」,而當時郁以婷就在附近,將他們的對話盡納入耳里。

說她是因為愛情願擔抗旨大罪,倒不如說她是被驚嚇,寧可抗旨也不願意進狼窟。

听到這里,郁以喬終于明白,他早就知道郁以婷不會嫁給他,早就知道郁家會使出什麼手法,垂頭嘆息,她出聲問︰「他們想要讓我去李代桃僵?」

很好,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沒錯,抗旨是大罪,何況郁瀚達怎麼舍得一個四品官職和一個王爺女婿,若不是眼前找不到郁以婷,就算是五花大綁,他們也會把她綁進花轎里。」

郁以喬死死咬住下唇,眉頭鎖得牢緊。她還不想成親,她已經等到翔和大橋,說不定下一個就該輪到阿董,她穿越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圓滿前世無法圓滿的愛情?

只是……命運似乎不打算多給她一點時間。

蘇凊文、母親,愛情、親情,這竟是要她在當中擇其一。難道此生和上輩子一樣,她與蘇凊文注定有緣無分。

她不再說話,緩緩起身準備離開。她並不打算欠對方太多人情,如果沒出現任何意外阻止她代替郁以婷嫁入將軍府,那麼他將是自己此生的對手,而她,不習慣在對手面前低頭。

「多謝王爺將此事告知,就此別過。」

「不需要我幫忙?」他帶起一抹笑。

看來,她已經決定用自己去換回三個娘?還真是個自立自強的女子呵,可是她不愛欠他,他偏偏想讓她欠自己一筆,日後一筆、兩筆、三筆……當她欠到再也償還不起,就只好用感情來還清。

她會愛上他嗎?他滿心期待。

「不需要。」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你出面,只能換得她們平安歸家,而我出面,她們將會月兌去侯府夫人侍妾的名分,成為真正的自由人。」

郁以喬定住腳步。意思是……她猛然轉身看他,他點點頭,滿臉自信。

「你確定?」

「我確定。」

好,既然非欠不可,她想多換得一點籌碼。緩下滿心急迫,郁以喬說︰「我並非只能求你幫忙,皇太後相當喜歡二娘,她可以為我們作主。」

董亦勛勾勾眉頭。這丫頭反應不壞,只是想要和他一爭長短,還得再磨磨。「這話是沒錯,可天底下沒有白吃的飯,猜猜,你得用什麼去交換娘親的自由?」

「你是什麼意思?」

「皇太後挺喜歡你的,你聰明、伶俐,鬼點子特多,這些我查得出來的事,皇太後自然可以輕而易舉查出,到時,如果皇太後想讓你進宮服侍皇上……」

他頓了頓,欣賞她的臉色變換,確定自己把她嚇得夠了,才補上兩句,「同樣是換回三個娘的自由身,你只能在王妃和貴人之間做選擇。」

他相信她夠聰明,不會笨到一心投身皇宮。將軍府是不好混,但皇宮的生態更是嚇人。

丙然,她沒教他失望,肩膀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捶過,她直不起腰,望向他的眼底侵入一絲委屈。

緩緩嘆息,她問︰「王爺什麼時候可以將我的娘平安救出侯府?」

「很快,快得讓你震驚權勢有多好用。只不過你必須保證,別在出嫁路上耍花招,安安分分地嫁進將軍府當王妃。」

嫁進將軍府當王妃?這話怎麼听怎麼怪,可由他嘴里說出,卻是再正經不過。至于讓她震驚權勢有多好用,不必再舉實例,這一回的交鋒,她已經清楚分明。

她苦笑問︰「王爺似乎把每一步都算到了,只是……為什麼是我?」

「我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自保,可以為我破除克妻惡名。」

意思是,他不介意對方是誰,只想要找個能在將軍府活下去的女人?

他是怎麼挑上她的,因為「食為天」?因為工作介紹所?還是因為她的出現,而轉變性情的三個女人?

郁以喬不語,直直對上他的眼神,好半晌,才艱澀開口,「我明白了。」

「明天,她們會帶著賣身契與和離書回家,你不必進侯府,只要在大婚前夕過去待婚就行,不必與他們有太多接觸。」

他連自己不願與那邊的人多接觸都料到了,她還有什麼舉動是他不知道的?

緩緩吐氣,她堅信好人有好報,她相信欠債還情,她相信許許多多正向而光明的定理,所以不管樂不樂意,不管是不是心存遺憾,為三個傾心盡力將自己扶養長大的娘,為了她前世沒有享受過的母愛,她都必須做這個交換。

「成交。」

「很好,你身邊那個丫頭別帶進將軍府,我另外撥兩個過去服侍你。」雁兒嘴碎、性情不夠沉穩,日後進將軍府,怕是會替她惹麻煩。

他也知道雁兒?下一刻,郁以喬有幾分明白了。難怪他能探得那麼多消息,只是,她怎麼能埋怨?當初她挑中雁兒,就是因為她的八卦功力。

不過他說得對,雁兒那種性子的確不適合進入將軍府,如果那里真的連存活都是一件需要拼盡力氣的事情的話。

「好。」她無條件同意。

「董壹。」他朝門外低喊,郁以喬見過的鐵板人之一出現。

「送郁姑娘回去。」

有權有勢,做任何事都要比旁人省力。

董亦勛不過走一趟文成侯府,撂下狠話,要他們為抗旨付出代價。

郁瀚達便忙不迭將郁以喬的事情給說出來,把她夸得人間無、天上有,下了凡塵讓百花皆慚羞,還讓人把秦宛音三人都給請出來,好讓董亦勛親自看明白,這樣出色娘親養出來的定是溫良恭儉、有才情、有品貌,人見人愛的好女兒。

董亦勛細細觀察了三個人,以及端著架子站在一旁的曹氏,心底忍不住暗嘆。果然是地養人,什麼環境養出什麼樣的人。

成日在大宅搞斗爭的曹氏,就是一副尖酸刻薄、凌厲凶狠的精明模樣,而郁以喬的三個娘,雖處于困境,卻靠著自己掙出一片天地,她們表現出來的是自信、是氣定神閑、是從容不迫。

至于郁瀚達,長期沉溺在酒色當中掏空了他的身子,四十幾歲的男人,卻出現六十歲的龍鐘老態,秦氏、楊氏、柳氏配他,是糟蹋了。

董亦勛微笑道︰「外頭的人都以為曹氏是侯爺夫人,沒想到侯爺寵妾滅妻,把小妾的地位抬舉得比正妻還高,多年來讓正妻在外頭流離失所、失去依恃,這事兒要是傳到皇上耳里……連內宅都搞不定的男人,怎能搞定一個四品官位?這官職,是不是該再商榷商榷?」

怡靖王這幾句話嚇得郁瀚達臉上失色。這官位,他想了好多年才美夢成真,怎能在這當頭讓煮熟的鴨子給硬生生飛走。

他連忙躬身道︰「是、是、是,王爺教訓得是,下官立刻撥亂反正,讓曹氏下堂,家里由秦氏來主持。」

郁瀚達一出此言,曹氏面露驚惶。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多年經營居然落得如此下場,她不甘心吶。她面露猙獰,狠戾的目光射向秦宛音。

「本王的名聲已經夠差了,你還要找把柄讓人在外頭說嘴?不必,就將錯就錯罷了,把和離書給秦氏,賣身契還給楊氏、柳氏,本王可不希望日後被人傳笑,說王妃是在外頭被侯府棄之不顧的女人養大的。」

董亦勛話都說出口了,郁瀚達豈有不從的道理。

曹氏更是長長地松了口氣,連忙敦促丈夫寫下和離書,自己也半句話不多說,連忙找出賣身契交給楊素心和柳盼采。董亦勛讓董伍陪著她們到官府辦好手續,便將人給送回家。

接下來的日子,郁以喬家里籠罩在一陣沉郁的氣氛中。

那天周易傳不在,林嬤嬤的兒子才會尋不著人,倒不是因為「食為天」被看管起來,可大家都明白,就算周易傳在也不可能想出更好的辦法,無論如何,郁以喬都是要搭進去的,能夠讓三位夫人徹底擺月兌那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事已成局,秦宛音三人哪里都不去,只待在屋里,替女兒縫制嫁衣,雖然她們滿肚子的不高興,但多說無益,只是徒惹傷心。

既然改變不了現況,她們只能竭盡全力,做出一件金碧輝煌的新嫁衣,珍珠為扣、玉做帶,線繡出富麗堂皇的金牡丹,她們把手里的銀子全都拿出來給她置辦嫁妝,什麼都要最好、最貴、最珍稀的,不管郁以喬怎麼樣阻止,都阻卻不了母親的愛。

郁以喬刻意把氣氛弄得歡快,趴到秦宛音身上,說︰「娘,你們這樣張揚,那邊很快就會知道咱們的實力啦。」

「又如何,反正我們已經與那邊斷絕關系,錢在我們荷包里,難不成他們還能搶去?況且,外頭還有將軍府二十個侍衛守著呢。」柳盼采一面說著,鼻子微酸,淚水跟著滾下來。

都說要替女兒找門好親事,不讓女兒受她們受過的苦,沒想到,千挑萬選、繞上好大一圈,女兒還是得嫁入將軍府。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女兒嫁給以翔,好歹那孩子是知根底的,康氏也不至于為難。

見秦宛音也目眶泛紅,郁以喬心頭分明酸極,卻插到兩人中,一手抱住大娘、一手摟住三娘,沒心沒肺地笑出滿臉爽朗。

她嘟起嘴巴說︰「大娘、三娘,你們別這樣,我這是去嫁人,又不是去陪葬,干麼這樣傷心。」

「呸呸呸,小孩子有嘴無心,分明是吉祥事,怎被你說成這樣。」楊素心橫過桌面,戳上她的額頭,滿臉的怨怪。

「是嘍,都說是吉祥事兒,你們還成天長哀短嘆的。」她鼓起腮幫子道。秦宛音揉揉她的頭發,無可奈何地說︰「你這孩子聰明機靈得很,怎會不曉得我們在擔心什麼,我們是心疼吶,心疼你將要面對的那些。」

外頭雖然都喊習慣,說董府是將軍府,可事實上,董亦勛已經封了怡靖王,早該把王府招牌給掛上。

可為啥不掛,怎麼說王府也比將軍府大,就這一點,再渾噩的人也猜得出,那是礙于董將軍的嫡妻。庶子名頭壓過當家掌權的父親以及嫡妻嫡子,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如今董昱不讓人掛牌,是否代表那個府里,仍看重庶嫡勝過一切?

那麼小喬嫁過去,勢必要讓嫡方給壓一壓,而文成侯府早不成氣候,就算董亦勛瞞過所有人,沒人知道小喬並非郁家親女,她也別想得到什麼好待遇,若是事實再揭露,她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到時,東一個側妃、西一個侍妾,小喬怎麼應付得來那些?

就算他們不塞人,听說董亦勛身邊就有兩個太夫人賞下的通房丫頭,新來乍到的,小喬沒學過端架子壓制人,怎能不讓人給欺了去。

「可不是嗎!我們都在後悔,早知道如此,當初應該多教導你一些骯髒手段,免得日後讓人欺負。」柳盼采悶聲說道。

「三娘,放心啦。董亦勛又不是郁瀚達,他看起來挺精明能干的,不像是個笨蛋,他怎會容許妻妾之爭鬧大、內宅不安?」

「是啊,怎地這樣一個精明的男人,會讓身邊的妻妾一個個死得無聲無息?」楊素心的口氣滿是嘲諷,她瞪女兒一眼。還沒過門呢,就替人家說起話。

郁以喬嘆氣。她這不是怕娘擔心嗎?「董亦勛那時候……那個時候在外頭征戰嘛,有國才有家,覆巢之下尋不著完卵,他明白這個道理,才會顧此失彼,何況我是他欽點進去的,他能不護著我?」

「現在也只能這般往好處想了。」秦宛音眼里滿是不放心。

郁以喬笑了笑,壓低聲音,眼色奸詭道︰「娘,偷偷告訴你們,我還留有一手哦。」

「哪一手?」別又是耍小聰明,萬一成事不成反敗事,女人啊,成了親,命就捏在別人手里。秦宛音憂慮不已。

這時,郁以喬從腰間掏出一個青瓷藥瓶,在三人面前晃兩下。

「這是什麼東西?」楊素心問。

「是一種迷幻藥,只要我朝對我不好的人撒去,她們把藥粉吸進肚子里,眼中看到的我就會變成妖魔鬼怪,然後我再推波助瀾幾下,王妃被董亦勛死去的妻妾鬼魂附身的消息,就會飛快傳出去,之後,我再裝個模、作個樣,天天躺在床上,哼哼哀哀亂吼亂叫,還擔心我不會被休離?」

「你居然打這個主意?」柳盼采咬牙切齒看著不成材的女兒。

這丫頭太過大膽,哪個女孩不想找個好丈夫平平靜靜過日子,她卻滿心盤算怎麼讓丈夫休離!

她與秦宛音互視一眼,心底都有同樣的想法——她們把女兒教壞了,過去幾年,她們心心念念的都是和那邊斷絕關系,沒想到這觀念全傳到女兒腦子里去。

郁以喬還不知死活,大方接下話,「可不,所以你們別給我弄嫁妝,到時全落在將軍府,我會心痛不已,不如……娘,你們把這些金簪銀釵寶石環的,全換成銀票、縫在棉布衣里讓我帶過去,哪天真被休離,我便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讓他們看看我是多麼瀟灑自在。」

「你想都別想,還沒成親呢,就一心想著被休離,你啊,也不想想,被王爺休離之後,還有哪個男人願意要你,到時你要靠什麼生活?病了誰來照顧?老了誰來養……」

楊素心拉拉雜雜說過一大串後,才突然想到,這……不就是她們三個姐妹的問題嗎?可事實證明,她們是離開那邊之後,才真正過上順心遂意的好日子,拿這個話來說服女兒,似乎是講不通的呀。

丙然,郁以喬站起身,把瓷瓶收進懷中,走到她身後,從後面抱住她,臉頰與她相貼靠,輕輕搖晃著身子,笑說︰「我不是還有你們?我早就說過不要嫁,要一輩子陪著娘的,等到我再大上幾歲,手邊的事情閑了,再領養幾個孩子,讓大娘、二娘、三娘含飴弄孫。你們說,好不好?」

「傻氣,我們這是命不好,我們家小喬的命可好的呢,怎麼會輪落到我們這等田地。」

「是啊,小喬命最好啦,如果不好,怎麼會踫上三個愛我、寵我、溺我的好娘親,就這麼說定嘍,娘,以後我照顧你們,你們也得照顧我。」

什麼說定啊,怎地讓她胡攪蠻纏一通,做出這等結論?

她們才要出聲反駁,沒想到紅菱、紫荷從外頭進來,她們屈膝福身,道︰「稟夫人、小姐,王爺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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