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鳳凰當年是烏鴉 第十六章 其人之道還其身(2)

妻子就這麼沒了?!褚司廷鐵青著臉,再看向生母,「姨娘,我們整理一下就走,這里我也待不下去了。」

「我要留下來,司容說我可以留下。」賀姨娘不是笨蛋,自己的兒子有多麼不成材,她比誰都清楚,兒子根本揮霍無度,是宰相府家底深厚才能讓他四處擺闊,一旦沒

有宰相府當靠山,餐風宿露、喝西北風的日子絕對不遠。

褚司廷難以置信的看著轉開臉不看他的生母,再看向頭垂得低低的妹妹,以及冷冷瞪著自己的妻子,「好、好、好,我絕對要讓你們後悔。」他怒氣沖沖的起身甩袖走人,但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大哥安排的人呢?總得有人給我帶路。」

褚司容冷笑一聲,喚來侍從,一名侍從領著他出廳堂,略微整理行囊後離府。

稍晚,何茵茵娘家致遠侯那邊便由褚司容出面,他先送上歉禮,以自己弟弟私德敗壞來結束這段婚姻,並說明已收何茵茵為義妹,另安排住處,好避開紛擾。

褚司容權勢財富逼人,送上門的歉禮可是黃澄澄的十箱黃金,讓侯府足以揮霍兩輩子,一個庶女換來十箱黃金及宰相大人的義妹身分,致遠侯當然笑盈盈的答應。

于是,一場風暴暫息了。

只是經過這事件後,陳知儀開始在府里安排耳目,尤其對巧兒的為人處事做了探听,將幾件事湊起來後她可以肯定,看似柔弱乖巧的巧兒,其實心計深沉、擅于挑撥。

所以鞏棋華的死,或許巧兒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而阮芝瑤就像個被寵壞的金枝玉葉,因此在這件事上,極有可能成為被巧兒操縱的傀儡。

但這些全是從她們的個性臆測,要如何讓她們露出馬腳好查明當年的死因呢?她還不知道,況且賀姨娘的角色又是什麼?是默許還是參與其中?

「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一晚,夫妻倆在房內獨處,褚司容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因為她替他解下外衣後,就定住不動,神游去了。

她抬頭看他,愣愣的問︰「幫什麼?」

「讓真相水落石出。」

她想了想,點點頭,「好,那就請你撥一個可以信任、武功不錯的人給我用。」

「行,但其實我就可以了。」

「不,你太顯眼也太忙了,我只要你不動聲色的,看我如何讓她們不打自招。」

他寵溺的笑了,「看來你有方法了。」

「嗯,還是參照你讓二弟吐實的方法,這也勉強稱得上是見賢思齊。」她站到他身後,他則在椅子上坐下,讓她得以解開發帶、為他梳發,這已成了他們睡前的習慣。

「你听來很有把握。」他沒回頭,但從她語氣中听出她的自信。

「嗯,除非她們沒做虧心事,不然一定有用。」她拿著烏木梳細細為他梳理,現在的生活她很知足,白日與婆母一起管理家務,晚上得以與丈夫聊些心里話,日子平凡卻是再幸福不過。

褚司容握住她拿烏木梳的小手,讓她側坐到他身前,他為她解下發髻,見那頭如雲烏絲在溫暖的燭火映照下綻放柔亮光澤,他不禁接過她手上的梳子,改由他為她梳理,輕柔愛憐。

陳知儀滿足一笑,下巴靠在他的肩膀,像只滿足的貓兒。

屋子里的氣氛甜蜜而溫馨。

他知道她有些變了,但他欣喜于她這樣的改變,一來她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不再需要他處處小心照顧,而她待他依然真誠、像個孩子,且她能照顧自己、讓自己過得更好,也能照顧他、照顧府內大小。

包重要的是,她完全不在乎現在的他是個對別人心狠無情的人,甚至是一個將自己親生父親圈禁起來的不孝逆子。

她包容、體諒、明白他心里的掙扎,願意成為他生命中的美好,支持與撫慰他。

她,仍是他的太陽,讓他的生命有了光與熱。

思及此,他更沒有忘記那些讓她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心都被凌遲的惡女——當年的太子妃、雪才人等多名妃子他全都記上了。

因此他私下透過自己對陳嘉葆的影響力,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些惡女一個一個送進冷宮,罪魁禍首李雪則被送往皇陵守陵。

但這些種種他都沒打算讓她知道,她現在過得快活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她的驚喜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他看著她站起來,盈盈明眸望著窗外,天空正飄下皓皓白雪。

陳知儀注視著窗外的雪,再收回目光,看向露出滿足微笑注視她的褚司容。

他起身走近,緩緩低頭,深深的吻住她。

她知道,這個冬天,不管是身心,都再也不會覺得冷了。

雪愈下愈大,寒風陣陣。

皇宮內,兩名太監一手拿裝有食物的籃子、一手掌燈,縮著脖子,頂著陣陣風雪,東彎西拐的踩在積雪的小道上,終于走到皇宮最後方也最偏僻的冷宮。

越過守衛,兩名太監推開嘎吱作響的大門,這宮殿陰陰暗暗的,再往里走,也只有小小的燭火隱隱閃動。

兩人走進昏暗的廳堂,里面還是冷颼颼的,將籃子放在長桌上後,甩了甩身上的雪花就要再出去。

不料身後傳來幾道極快的腳步聲,兩人互看一眼,撇撇嘴角,只得回了身,對那幾名被皇上扔進這里的嬪妃們敷衍的行了禮。

但她們的目光都沒在他們身上,而是就著燭火打開籃子,這一看,臉色全變了。

其中先發難的就是皇上還是太子時期所娶的太子妃,只可惜皇上登基那年她已失寵,壓根沒有皇後命,只隨意封了淑妃,事實上,現在的東銓皇朝也沒有皇後,因為皇

上喜新厭舊,皇後總不能換來換去的。

「怎麼全部都是冷食?現在是什麼天了?都入冬飄雪了,還讓我們吃冷食!」前太子妃如今的淑妃氣呼呼的瞪著兩名下巴抬得高高的太監。

其他妃子也跟著點頭,「就是!這是什麼啊?!」

「吃不吃隨各位娘娘,廚房也只有準備這些。」其中,名太監答得敷衍。

這些女人都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後宮嬪妃,雖然品階還在,可不受寵就是不受寵,住冷宮就是住冷宮,況且有「高人」指示,給這些嬪妃們的吃食用度只要維持最基本的需求即可,也就是吃不飽也餓不死、有衣服穿不會冷死,再加上,沒什麼多余的油水可榜,這皇宮里的奴才自然不會給她們好臉色看。

「我們退下了,還得去伺候別的娘娘呢。」兩名太監說完就走人。

幾個妃子氣得喊人,但兩人還是離開了。

淑妃怒不可遏的坐下,瞪著那些冷冰冰的餐食,「怎麼回事?就算是被冷落的嬪妃也不該有這等遭遇啊!」

「就是,近年來,雖然冷宮還留有三名宮女,但總是叫都叫不動,氣煞人。」另一名妃子也說。

此刻外頭寒風又呼嘯而過,幾個人不由得起了一陣哆嗦,其中一人氣炸的出去大喊,「來人,有沒有人啊,這里冷死人了,多拿幾個暖爐來!听到沒有?」

但沒人回應,只有呼呼的冬風吹過。

幾個人面面相覷,眼眶都要紅了。其中一人走到另一個已熄的暖爐前蹲下,「搞什麼,不是一個都沒有,就是拿來的炭都濕的,難怪I會兒就滅了。」

其中一人以冰冷的手搓搓手臂,再看看這陳舊陰暗的宮殿,「明明也有其他失寵的妃子,可為什麼只有我們要住冷宮?還過得這麼悲慘……」

「為什麼?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從古至八「,多少風流皇帝就是這樣對待妃子的。」另一人出言嘲諷,但心里好苦啊。

「但也差太多了,又不讓我們死,我寧可死啊……」其中一人說到後來忍不住啜泣。

這一哭,像會傳染似的,一個又一個的哭了出來。

哭聲暫停後,其中一人看向另一名妃子,「你有沒有覺得很恐怖?」

她拭了拭淚,「你什麼意思?」

那名妃子吞咽了一口口水,惶恐的目光一一的掃向在座的六、七名妃子,「我們這些被皇上打入冷宮的可全是皇上身為太子時所納的妻妾。」

「所以我們是舊人啊!皇上也不想想先皇是怎麼死的,女人一批一批的納進,縱愁聲色,連外面那些不干淨的女人也找進來快活,听說先皇就是得了髒病死的!」其中一人還是沒听懂,只覺得皇上是喜新厭舊。

那名妃子搖搖頭,「不是,我是說,新來的美人們全是宰相送進來伺候皇上的,他一批一批的送,我們慢慢就被送進這里來了,你們記得嗎,現在的宰相就是以前右丞相的兒子,是鞏棋華的大表哥啊,你們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鞏棋華啊!」

其中一人懂了,臉色發白,「是啊,眼下這些待遇不就是我們曾經拿來對付鞏棋華的手段嗎?當年鞏棋華被趕出東宮沒多久,听說就病死了。」

「現在皇上雖坐在王位,但是宮里人都知道皇上根本無心政事,皇城內外大小事根本是由褚司容一手掌握,而他是鞏棋華的大表哥……」

另一人倒抽口涼氣,「你是說他是在替鞏棋華報仇?!」

她拚命點頭,「不然呢?就算是皇上不臨幸的妃子,也沒落到咱們這麼淒慘的田地,這冷宮關的就我們幾個啊。」

另一人也覺得手腳發冷起來,「對了,我听說李雪很早就被送去守陵,若我沒記錯,當初鞏棋華會入宮就是她去跟皇上說的。」

「李雪守陵,而我們現在過得比普通奴才還不如,就跟當時的鞏棋華一樣,天啊,我們最後一定會被整死的……嗚嗚嗚……」因為害怕,這名妃子還跌坐地上哭起來。

一連多日,冷宮里傳來不間斷的哭泣聲,無邊的恐懼更在每個受冷落的妃子間蔓延開來。

雪一天下得比一天大,冷宮四周的積雪也愈來愈厚,但一如以往,乏人問津。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