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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命聖女(上) 第五章 夕顏怕黑(1)

葫蘆回房照料衛玲瓏,陪著用膳,但無法像往常那般胃口大開,她那失落的神情,就連小丫頭也能一眼看穿她有心事。

「發生什麼事了?」衛玲瓏忍不住問。

「……沒事。」瞧她的碗已空,葫蘆不禁勉強笑問︰「我再幫小姐盛點粥。」

「不用了,我吃不下了。」

「可是桌上還有那多菜……」

「那是因為你都沒吃啊。」

看向自個兒的碗,里頭確實是干淨的,壓根沒有盛過食物的痕跡。滿桌佳肴,各有其特色,但是卻壓根勾不起她的食欲。

「對不起,我有點吃不下。」她慘淡笑著。

明知道以她目前的樣貌,他們認不出她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心就是發疼。

她的記憶被硬生生截斷,她的記憶還停留在生產之前,是那麼理所當然地得到小爺的疼愛,如今被區隔在他的視線之外,她怎麼就是習慣不了。

他非但不要她,還打算趕她走……她這十八年來的記憶,他怎麼舍得割舍?

「是不是不舒服?我派人找大夫來,好不?」衛玲瓏瞧她很沒精神,小手貼著她的額,就怕這春暖還寒之際最容易染上風寒。

「我沒事。」她輕柔地拉下小手,擱在掌心,同樣的脈動,可以讓她感覺到彼此血脈的相連。

「要是真不舒服,要記得跟我說。」

听她那小大人的口吻,教她不禁微眯了眼。

「玲瓏今兒個想做什麼?」

「我想看書!」打從前兩日听葫蘆提起她也能幫上爹爹的忙後,她就興起了讀書的念頭。

「你識字?」難道就跟當年小爺待她一樣,她才三歲便教她讀書認字,五歲就強迫她得要寫詩詞了呢?

「呃……沒有很認識。」小臉五官有點皺起,有些泛紅。

可可可是……京是沒有很認識,所以才想要認識認識啊!

葫蘆有些意外,原以為衛凡也會親自教導女兒才是。

「小爺……我的意思說,爺沒抽時間教你嗎?」

「沒,爹爹不教我這些。」

「完全不教?」

「爹爹很忙。」想起常常沒時間理她的爹爹,她小臉泛著苦澀,但卻又勾起驕傲的笑。

「因為爹爹是皇商啊,忙是應該的。」

胡蘆微皺起眉,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以往小爺也總是在忙,可是他再怎麼忙,也會撥出一點時間教她讀書,如今小爺到底有多忙她是不知道,但這兩天他明明都在府里……突地想起,她一直伺候著玲瓏,卻不曾見他來探視女兒。

這是怎麼回事?彷佛他不在乎玲瓏似的。

「小姐,爺是不是甚少探視你?」想著,不禁月兌口問出。

「爹爹忙嘛。」衛玲瓏理所當然地道。

「可是等爹爹忙過之後,他總是會帶著我南來北往地跑喔,像去年我和爹爹去過映春城,還遇到地動,嚇死人了。」

「你沒事吧?」

「嗯,歌雅姊姊保護了我,而且爹將我抱得緊緊的。」說著,小臉不禁漾著滿足的笑。

「爹爹很少那樣抱我的,可見那時爹爹真是嚇壞了。」

葫蘆微皺起眉,總覺得這話听起來極怪,可是一時之間捕捉不到重點。

「走吧,到我爹爹的書房找書來讀。」衛玲瓏瞧她不像剛剛無精打采,拉著她的手跳下椅子。

「可是……」她怕去到那里會遇到他和顏芩,她不想看顏苓偎在他的懷里,而他一點拒絕的意思都沒有。

「走嘛。」

拗不過衛玲瓏,葫蘆只好任她牽著走,瞧小泵娘興高采烈地往書房走,她心底隱隱不安,更糟的是,遠遠的就見大哥站在書房門外,似乎在守門。

「小姐。」御門一見衛玲瓏便笑柔了眉眼。

「舅舅,我爹爹在里頭嗎?」她松開手,朝他僕去。

「在呀,小姐要找爺嗎?可是爺說了……」

「我是要找書。」衛玲瓏趕忙解釋。她知道,爹爹不愛他在忙時被打擾,爹爹說過很多遍了。

「書?」御門有些詫異,目光來回梭巡這眼前一大一小。見葫蘆始終垂著眼,教他滿肚子疑惑。如果她真是夕顏,為何不對他說呢?眼前不正是大好的時機。

但他也不好開口間,就听玲瓏毫不拖泥帶水地將她的雄心壯志說過一遍,逗得他哈哈笑,隨即便帶著她踏進書房里。

葫蘆有些遲疑,直到她確定書房里只有衛凡一人時,才緩緩地跟著踏進。

「玲瓏,爹不是說過,沒事別打擾爹?」他眉眼未動,手中的筆沒停過。

「可是爹爹,我是來找書的。」衛玲瓏抿抿小嘴,小小聲地回道。

「書?」衛凡微抬眼,余光瞥見葫蘆就站在女兒身旁,微皺起眉,沉著聲問︰「御門,如霜是怎麼辦事的?」

「呃……」他不禁暗惱自己竟把這事給忘了。他應該將葫蘆給擋在書房外的!

葫蘆垂著眼,知道他是真的狠了心要趕她走。

「爹爹不喜歡葫蘆嗎?」衛玲瓏小小聲地問著,雖然她搞不清楚來龍去脈,可當爹爹嗓音壓低時,通常都是爹爹不開心的時候。

「玲瓏,別插嘴。」

「可是……我喜歡葫蘆,爹爹可不可以不要趕葫蘆走?」

「玲瓏!」衛凡低喝一聲,她隨即縮著頸子。

葫蘆終于忍不住打破緘默。

「當的是什麼爹,竟這般凶自個兒的女兒,你好樣的爹。」玲瓏總說她爹有多疼她,可對照此情此景,根本就是說謊。

這哪里是疼了,見著女兒,沒展開笑顏,沒一個擁抱,他是哪門子的爹?

「你太放肆了!」

「放肆的是誰?犯得著在女兒面前耍威風,嚇著女兒嗎?」瞧衛玲瓏嚇得連話都不敢吭上一聲,葫蘆不禁心疼地將她摟進懷里。

「放開她,誰允許你抱她了?」衛凡眯緊黑眸,話鋒一轉,「玲瓏,爹爹說過什麼?」

「我……」衛玲瓏立刻掙扎著從葫蘆懷里退出,一刻也不敢多作停留。

她難以置信地瞪向他。原來玲瓏不再纏著她陪睡,真是因為他下了這種命令!

「衛凡,你到底是怎麼搞的,為什麼這麼做?!」難道是因為對她不再留戀,所以連帶地連她的女兒都不要了?!

「你好大的膽子!」衛凡怒不可遏地重拍桌面,桌面幾迭書冊全都掉落一地。

御門見狀,趕忙出面緩頰,「葫蘆,還不趕緊將掉落的書撿一撿?」

她不肯,與衛凡對瞪著。

「御門,這里何時輪到你當家作主了?」衛凡話是對御門說,眸子卻冷沈地盯著葫蘆。

「我……」糟糟糟,兩個人杠上了,這下子該如何是好?

葫蘆一雙琉璃眼眨也不眨地看著衛凡。原來,當一個男人不再愛一個女人時,目光可以這麼無情……可不是嗎?他還想殺她呢。

「你笑什麼?」緩站起身。

「不過感嘆……這人間沒有什麼天長地久。」她冷笑著,不再信他曾說過的誓言,彎要拾起掉落的書冊,卻瞧見其中一本竟是她多年前所繪的一本畫冊。

「誰允許你踫?!」衛凡側身想要搶她手中的畫冊。

說時遲那時快,衛玲瓏怕他對葫蘆對粗,所以小小身形就擋在兩人之間,而御門伸手要拉開葫蘆,可是衛玲瓏絆到了葫蘆的腳,教她的身形一斜,直朝衛凡的懷里撲去。

那一瞬間的踫觸,縴瘦而不露骨的身形,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還有那不過胸的高度,正巧適合偎在他的懷里……衛凡有些閃神了,腦袋里突地閃過唇瓣貼覆的滋味,就像是他吻上夕顏時。

怎麼可能?心神稍亂,破碎的畫面不斷地躍上腦海,隱約想起自己似乎還要她替自己月兌鞋,而她就像夕顏一樣月兌了鞋砸他……那是夢,還是真實?還未回神,懷里的人兒已經開始掙扎,但他的雙手像是違背他的意志,竟是圈住她不容她逃月兌。

「非禮!」葫蘆惱聲喊著。

這人……竟敢這樣抱著她?!真以為她會傻傻地再任他予取予求不成?既已不要她,就和她斷得一干二淨。這話一出口,教衛凡心頭狠狠地緊縮,像是被什麼掐緊。

記得頭一回不顧一切地抱住夕顏時,她也是這般尖喊著,他松手之際,看著她滿臉緋紅,似嗔還嬌,那柔媚羞澀的神情,教他至今難忘,而她……略松開手,看著她抬起在噴火般的眸,雙頰的胎記教人分不清她是否臉紅,然這容貌……不是他的葫蘆!惱火地將她一把推開,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在一剎那以為她就是葫蘆。

他的葫蘆死了,已經不存在了,他也早該清醒,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葫蘆沒料到他會推得這般用力,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幸好御門在後頭托著,否則難保她不會摔個四腳朝天。

這人……愛與不愛,相差得可真多!

「御門,把這畫冊給燒了!」衛凡將趁機從她手中搶回的畫冊丟給他。

御門錯愕地接過。

「爺,這是……」

「燒了!」他不容置喙地吼著。

眼前的計劃不容出錯,他不能認任何人左右他的心思,任何會改變他決定的東西,全都必須鏟除!

葫蘆見狀,忙道︰「你不要,給我!」那是她的畫冊,本該物歸原主!

「你憑什要?從這一刻開始,我不要再看到——」

「爺,攬霧城總掌櫃要見爺。」外頭突地響起如霜的通報,打斷他的話。

衛凡聞言,低聲道︰「讓他進來。」

御門見狀,隨即抱著衛玲瓏,朝葫蘆猛使眼色,要她一道退出門外。

如霜趕緊領進攬霧城的總掌櫃,只見總掌櫃一踏進書房,便低聲說︰「爺,整個尋南道八大城的四眠蠶和三眠蠶已全部收購。」

「烈陽城的糧草呢?」

「當然……」

葫蘆一步步退到外頭,壓根不想听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她只覺得她的心一碎再碎,碎得快要無法縫補了。

最終,畫冊還是落到葫蘆的手中,是大哥送她跟玲瓏回西廂時,偷偷塞進她手中的,教她懷疑大哥是否猜出她是誰了,可如果大哥發現了,為何不與她相認?

翻開畫冊,里頭畫的不是別人,都是她最心愛的小爺……可是她的小爺卻像是變了個人,如惡鬼般冷酷,那是她未曾見過的他。

「哇,這里頭畫的人是我爹爹耶!」

衛玲瓏的頭湊了過來,教葫蘆稍斂心神。

「是啊。」那是她對作畫有興趣時,總是以小爺為範本來畫,就這樣畫著畫著將他的身影給堆進了心底。

「啊啊……我知道了,這是我娘畫的!」衛玲瓏雙眼發亮。

葫蘆怔了下,垂眼望著她。

「……你娘?」

「嗯,我听如霜說過,她說我娘擅長作畫,可惜她一生下我就去世了。」她小臉上有著淡淡惆悵。

葫蘆耳邊嗡嗡作響,像是听到多不可思議的事。

「你娘在生下你後就死了?」

她死了?不可能,如果她死了,為何她會不知道?如果她歹了,她又怎會出現在這里?

「嗯,如霜說,我和我娘長得很像,所以爹爹很疼我。」她徑自翻著畫冊,像是還不懂悲歡離合的滋味。

衛凡疼玲瓏?她並不那麼認為。

她捧著額,對于玲瓏不經意揭露的事實感到頭痛。

「玲瓏,你可知道你娘親叫什麼名字?」試探的口吻,想要確定她口中的娘到底是不是自己。

衛玲瓏抬起小臉,想也沒想地道︰「夕顏。」

葫蘆怔怔地望著她,無法理解她怎會死了……她死了,那麼她死後這幾年的記憶到底跑去哪了?人死了不是應該愈往黃泉地府,為何她還在人間?

體內莫名地爆開一陣惡寒,像是毒液般蔓延。

「如霜說,我爹爹說夕顏是個薄命的名字,所以爹爹從不叫我娘夕顏。」衛玲瓏童言童語地說著,將畫冊看過一遍。

「我不懂,可是如霜說,那是因為我爹爹很愛我娘,听說我娘死時,我爹爹因為趕不及見我娘最後一面,所以抱著娘的尸體足足三日,最終是被我舅舅強行拉開,才將我娘下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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