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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饕傳(下) 第8章(2)

在祥清的確認之下,香荷所找到的出家人果然是蓮慶!

藏晴趕緊讓他為雷宸飛診治,不過蓮慶一進了「臥雲院」,就交代不讓人打擾,把她給請了出來。

雖然心急如焚,可是藏晴卻也只能听從,此刻,她與香荷在小廳里,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香荷,目光瞥見她右手小指上的指套,心里覺著一陣難受。

「原本被趕出山莊,只想在夫人給我安頓的地方待下來,因為夫人沒讓任何人知道香荷其實是個罪人,那里的人對我都好,可是,爺昏迷不醒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了,他們每個人都在說夫人急著要找到蓮慶大師,那天,我什麼也沒想,帶著小包袱就出發了,因為爺是被我給害的,而為了這手,我也欠了爺一份人情,所以我覺得自己責無旁貸要找到大師,不過,不是我找到了大師,是大師找到了我,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大師的容貌,是那天我進了廟里燒香拜佛,大師走過來看了我的手,問我斷指的原因,向我報了法號,我才知道他就是夫人一直在找的蓮慶大師,趕忙著就把他帶回來了。」

「香荷?」藏晴低喚了聲,心里有很多話,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見主子一臉不知該如何面對的表情,香荷倒是笑了。

「請夫人不必覺得內疚,這是香荷欠爺的,也知道夫人那天是氣過頭了,不是真要置我于死地,可是你該生氣,因為我毒害的是你的夫婿,在那場大火之後,你選擇與他一起並肩作戰,我就該知道你對他已經有了嫁心,如果我下毒手的對象是你,說不定你根本不會追究,但是,你喜歡他,他是比你生命更重要的男人,這口氣你是咽不下的。」

「我不知道……」藏晴別開美眸,唇畔噙著抹苦澀的笑,「其實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在我心上擱那麼重了,我曾經如此恨他,可是,我現在卻寧可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我要他活,只要他能好起來,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爺會好的,就看在夫人肚里懷著他的骨肉的份上,就快要當爹的份上,他會好的。」回來初見主子隆起的肚月復時,她心里不無吃驚。

聞言,藏晴笑而不答,靜默了半晌之後,才又看著香荷,開口問道︰「你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嗎?」

香荷搖搖頭,「奴婢不知道,現在的我很清楚明白,自己並不是喜歡爺,不過就是妒嫉夫人能夠得到他的寵愛,坐擁一切的榮華富貴罷了!」

因為事過境遷,听她將心里的話說得如此坦白,藏晴已經不記掛在心上,只是淡淡地微笑,半斂的美眸顯得有些朦朧。

「原本我也不明白,直到最近才有些知道,倘若不是喜歡的人,即使是再好都看不入眼,是喜歡的,無論如何擱擺著,看了都覺得賞心悅目,就算知道那個人有十萬個不好,這份心意還是不會改變。」

如此說來,還真是一份孽緣呢!

想到了他們成親那日,雷宸飛轉述蓮慶大師所說的話,忍不住搖頭苦笑,是啊!是孽緣,不過不是指夫妻,而是男女之間切割不斷的情與愛,一股子無論如何都不想被分開的牽絆。

如今,她就想緊緊地與雷宸飛牽掛一起,不願被分開。

她想起那日元清朗所說的話,他說從她與雷宸飛成親之初,其實,他們這些手下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主子喜歡她,對待她的態度,看待她的方式,都明白地指出這一點。

就算他自己沒有承認,就算她沒有領情,但是,那份喜歡是切切實實的存在著,他們這些旁觀者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沒敢說破。

是啊!雷宸飛是喜歡著她的,所以,就算她做了不少惹怒他的事情,就算她的存在是他的背上芒刺,他都因為想要與她在一起,而找出了不讓她繼續撒野,而他也不著痕跡退讓的方法。

為什麼她就不能更早明白這一點呢?

藏晴的心里充滿懊悔,如果老天爺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她願花一切代價追回那一段時光,讓自己與他早點認識彼此,也不至于虛擲了光陰。

想著,藏晴望著香荷,苦澀地笑嘆了口氣……

一直以來,「京盛堂」派出去尋找蓮慶的人馬不知凡幾,甚至于提出懸賞,卻沒有下落,沒想到竟是被香荷給找到。

「是緣分吧!」蓮慶笑著說,「有緣之人必能相見,我與雷大當家有緣,與香荷有緣,只能說這一切都是老天注定好的。」

藏晴看著眼前的出家人,年紀才約莫三十出頭,面目清秀,但是皮膚的顏色可能因為長年在外結緣,所以曬得有些黝黑。

她听祥清說蓮慶的年紀不大,但卻沒想到會是一個歲數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

「大師已經知道該如何救宸爺了嗎?」這句話問出口的同時,藏晴的心提至了喉頭,感覺就快要跳出來。

「這幾年在塵世中行腳,我在一次偶然機會下學會了一項奇門之術,那方法就是要置病者于死地而後生,可是,不保證一定能夠讓他清醒。」蓮慶的目光停留于躺在床上昏迷的雷宸飛臉上,語氣十分平靜。

「你是說就算施治之後,宸爺不一定能夠醒過來嗎?」

「是。」他點點頭。

「所以,他可能一輩子都這樣沉睡下去了嗎?」

「不,夫人沒听貧僧剛才所說的話嗎?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他不是醒來,那就會是最壞的結果。」

「是什麼?」他的話讓藏晴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若不能生,那就是死。」

一瞬間,藏晴像是被人兜頭淋了盆凍寒的冰水,讓她整個人徹底地打從心里發寒了起來,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不!他不能死!他不能!」她不停地搖頭,顫著聲說。

「人生自古誰無死,憑什麼他就不能呢?」蓮慶覺得她的說法真是有趣,泛起微笑,「是生是死,看老天安排,不過貧僧能夠肯定,眼前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救他,就看他是否真與佛有緣,能是鳳凰之身,因為這天底下只有鳳凰涅盤了,還能在烈火之中得到重生。」

蓮慶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沉沉地打在她的心里,她定定地瞅著雷宸飛沉睡不起的容顏,那明顯的消瘦與蒼白,誰也說不準他能撐到什麼時候!

除了一口氣尚存之外,他根本與死無異。

就算她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的心里是清楚明白的。

他在沉默之中,一步步地往死亡而去,越來越離她遠去。

「請大師體諒晴兒只是一名俗世愚婦,不能輕易的看待生和死,所以,請給我時間考慮,大師說得對,憑什麼宸爺不能死呢?不,不是他不能死,是我不能失去他,是我不能。」

說完,藏晴別開美眸,忍住了沒讓眼淚掉下來,對祥清說道︰「時辰不早了,帶大師到客廂去歇息,大師,請吧!」

說完,她朝著蓮慶揚起縴手,微笑恭送他離去。

但她的微笑只能勉強撐到他們後腳離開門坎,在他們的腳步聲尚在耳邊,笑容已成了嗚咽,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十八年前的雷家雖不若現在的「京盛堂」,可是卻也是一方富賈,雷家的大宅歷經三代主子,蓋得是美輪美奐,雕梁畫棟無一不全。

可是,當藏晴在這片廢墟里,難以想象這里就是當年的雷家宅院,屋頂上月兌落的瓦片,屋牆上斑駁的漆痕,幾棟舊宅子就坐落在荒煙漫草之中,任是誰也想不起它們當年的絕代風華。

她站在天井之中環視,頭上的天色陰霾,耳畔的淒風呼呼,像是有人在她的耳畔哭喊著。

那天,她听祥清說,雷宸飛一直以來都覺得是雷春年的陰魂不散,才會讓雷家幾十年來沒能過上一天平靜日子。

「祥清。」

「奴才在,夫人。」祥清上前了一步。

「你說的北邊小院在哪里?」她問道。

「夫人,你還是別去吧!就算是在當年,也沒人敢接近那里。」

「告訴我,在哪里?」眼下她要做的事,誰也休想攔她。

祥清最後無奈點點頭,「請夫人隨我來。」

說完,他掉頭走在前頭,領著藏晴往那小院走去……

入夜,萬籟俱寂,藏晴讓人將雷宸飛扶起半躺,與他相互依偎,嬌美的臉蛋枕在他的肩畔,視線望著窗外的燈火通明。

他見到了嗎?見到在這黑夜里無比明亮的「雷鳴山莊」了嗎?

藏晴回過眸光,拉過他的手,擱在她渾圓的肚子上,柔聲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我去了一趟雷家的舊宅院,看見那地方十幾年來沒有修繕整理過,都已經荒廢了,你就真的忍心嗎?宸爺,還是你對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真的一點都不留戀呢?」

話落,半晌的沉靜,她才又幽幽地界面道︰「你要問我去那里做什麼嗎?我不瞞你,我是去那里想找到人們所說的雷家鬼魂,如果,雷家真的被詛咒了,真的被當年發瘋的春年叔公給詛咒了,那我就只能求他,我求他饒過你,求他讓你活下來,我對春年叔公說,在雷家的斗爭之中,你也是受害者,過往的恩怨罪不及你,如果真要算在你頭上,是冤了你,這不公平的,是不公平的。」

說完,她閉上雙眼,感受著與他相偎在一起的親昵,然後緩慢地睜開雙眼,對著他說道︰「我想冒險,我想賭一把,我想讓蓮慶替你醫治,就算只有一點可以贏的機會,我都想賭賭看,你說呢?我該賭嗎?宸爺。」

說完,她凝視著他靜默的臉龐,這時,仿佛要回應她所說的話一樣,她感覺到他的小指微動了下,雖然只是一下子,但是她萬分確定。

你是主子,只要你心里有了決定,就不必過問任何人。

藏晴的心里無比激動,這一刻,她仿佛又听見了他的聲音,記起了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一字一句,仿佛昨日才听聞他所說,所以也牢惦在她心里。

「但相對的,我也必須自己負起責任,是嗎?」她泛起苦笑,勾住了他的小指,像是要與他做個約定,「是,我決定了,我要讓蓮慶救你,可是,請你答應我,宸爺,要醒過來,不要拋下我一個人,千萬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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