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華嚇呆了,那一瞬間完全失去了反應。驀地,路煙狼的手卻停了下來。他斜睨著她,又問一遍︰「你真的行嗎?」滿腔戲謔。
硯華猛咬上牙,所有回答就是大大一聲「哼!」她舉劍直刺,毫不客氣。路煙狼身形向後幾個起落,踢起地上一截樹枝與她過招。
「不錯嘛,小朋友。」他一邊慢悠悠地笑,一邊慢悠悠地舞著樹枝,招式只拆不攻。
硯華尚未察覺,只道︰「少廢話!」
「你這般身手,可以來考星者了,為何還在廚房燒鍋?」
「誰告訴你我是燒鍋的?」
「我忘了,你是買菜的。呵呵。你愛吃什麼菜?黃瓜嗎?冬筍嗎?豬蹄嗎?」
明顯是戲弄!她怒道︰「看劍!」
路煙狼卻不接她的招了,向後一躍身子,眼里浮出狡猾的笑,「和你打,一點長進也沒有。我先去練功了,你自便吧。」說完,身上白光一閃就不見了。
硯華呆在原地。
他又不見了?!
她仰頭,大喊︰「你又躲去哪里了?出來呀!膽小表,想逃跑嗎?」
森林的盡頭飄來他的聲音︰「你要找我,先通過這里的三關再說。自己小心吧。」
硯華拔腿就跑了過去。
除了一片陰暗的樹叢,什麼都沒有。
不,動靜很快就來了。樹影在動,她張大眼楮——竟是樹妖!
生著一張鬼面的樹妖陰森森地立在她身後,見她一動,立刻楊起鐵叉似的巨手猛扇過來。
硯華堪堪向後躲過,慌忙道︰「聖月之光——」
金光打在樹妖身上,只把它打退了一步。身後一聲咆哮,又撲來一只紅眸烏狼!
她大叫一聲本能地開始猛跑。跑了一段總算想起給自己加上個「疾風之步」,繼續跑。
……不行!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路煙狼會問「你行嗎」、「你真的行嗎」。
她還不行。
一動起真格來就知道了。只會醫系法術的自己,在這里實在狼狽。
所以說,她一直想學真正的破魔道法啊!
「哼,反正這里打不過也不會死,我就好好和你們練練!」
停下來,抽出紅珊瑚杖,她沉下目光,深吸一口氣,對著一路追來的烏狼大聲道︰「借光之無私,海之猛烈,日之鮮妍,燃盡所有邪惡——少淨神火!」
鮮紅的火光飛射出去。這是她剛剛自學的道法,沒人指點,力道自是不夠,咒訣說不定念得還有些瑕疵。不過,如箭般的赤火在她的膽戰心驚中還是順利炸開在了烏狼身上,把它擊得「嗷嗚」一聲飛出去。
烏狼是土性低等的妖鬼,受了火術,被重創。又是兩個回合,她干掉了那只狼。
松上一大口氣,她忍不住得意,再往回跑,去對付那只樹妖。
之後,又有巨蟻怪、地精先後冒出來……終于全部解決干淨,耳邊響起一陣歡快聲音︰「很好,下一關請再接再厲!」
這……大概就是陣中過關的提示吧。眼前一黑,再有光亮時,她發現自己到了一片沙漠!
沙漠里出沒著毒蠍、泥石怪、沙妖。火辣辣的陽光刺在臉上,她拉著一隊怪在沙子上跑得腿都軟了,終于想起沿路放出火牆。妖鬼們被火牆擋住,略停頓一下,又齊頭撞牆而出,不過這一下工夫總算給她爭取了一點施法的時間。一路跌跌趴趴打得狼狽不堪,追在身後的大小敝物們終于一個也不剩了。
「恭喜,請進入第三關!」
扁線又是一晃,這一次,她居然到了海邊。
接天連地的藍,無邊無際。她張大眼楮幾乎忘了呼吸。海中驟然抽起幾丈巨浪,「呼啦」席卷過來,沒等她嚇得回過神來就把她整個卷進水中。
「咳咳……」這不是她第一次落水了,滋味還是那麼讓人欲哭無淚。而且,海水是咸的,淹在眼里更疼。等等……這里不都是虛擬的嗎?為什麼她會覺得真的快要被嗆死了?
眼楮睜不開,氣息喘不上來,耳朵卻分明听見海底深處一陣轟鳴的震動,直覺告訴自己——很危險!
再不動,必定很快就是死,要麼被淹死,要麼被底下那不知名的東西害死。
怎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硯華奮力張開眼楮,咸澀的海水一下全涌了進來。沒關系,是假的……她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咬著牙拼命向海面撲騰著手腳。
水泡咕嘟嘟地冒著,海流沖上來。回頭一瞥,她嚇呆了——只見混沌深處竟有一束紅光飛速射來,轟,自水底炸開海面。
她只覺得無數水流如箭一般扎在自己身上,身子又在巨浪中滾了幾滾。完了,失去知覺前她悲憤地想著,這就要死在這兒了……雖然說是假的,但難受到出離,原來死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身子突然一輕……是要升天的感覺嗎?但還听得到水從身上嘩啦啦地往下掉的聲音……她張開眼,立刻瞪大了,自己竟是被人從海里拎了出來!
路煙狼單手抱著她的腰,從海面飛躍向岸邊。硯華開口想說話,一口海水先咳得她死去活來。路煙狼斜瞄了她一眼,道︰「抓緊了。」說完,把她往肩上一撂,抽出無影獵血弓對著咆哮而來的海浪里就是幾箭。
只听浪中傳來一聲巨大的悲鳴,轟,像有什麼龐大的東西砸進海中,水花直濺入天空。接著,水面的血紅染開,迅速擴散成好大一片。硯華終于看清了,一只比畫舫還大的魚尸漂浮上來。
目瞪口呆。
路煙狼回身上岸,她還呆呆地抓著他肩瞪著海面移不回目光。
「好了,下來吧。」
他一松手,她「哎喲」一聲滑到地上。
心潮還未平息下來,她一邊揉著腿一邊抽氣道︰「真沒想到,怎麼會有這種怪物?」
路煙狼在她面前蹲下來,「嚇著你啦?風華大陸上比這更厲害得還多著呢。」他瞧著她淺淺地、滿不在乎地笑。
她的嘴巴扁了下去,眼楮斜睨著他,「你居然打得過它,很……很厲害嘛。」
路煙狼伸手毫不客氣地揉到她頭上,「你也很不錯嘛,居然到了這里,君無憂小朋友?」
硯華張大嘴巴,呆住。
君無憂,是她扮男裝時慣用的一個名字。
半晌之後她跳起來,指著他道︰「你、你知道是我?」
路煙狼貌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本來,你的變裝也算是完美了,不過……」他奸奸一笑,道,「剛剛一抱你,手感就出來了。我抱過的人通常都不會忘記。」
無言加上無比羞赧。
偏偏他又問了一句︰「喂,你怎麼來星部廚房燒鍋了?」
「不對,是買菜!」
天吶……
路煙狼哈哈大笑,終于不逗她了。他望著她微笑道︰「這里用來練功其實還是不錯的,你若真想練習法術,我可以陪你來。」
硯華也望著他,「你真的願意陪我一起嗎?」
「可以呀。」他答應,只提了一個要求,「只要你今後負責我的吃飯問題就行了。」
七天,硯華勤奮地泡在演武堂里,雷術、火術慢慢地一天比一天長進。這其中自然不能忽略路煙狼路的幫忙……敵人多了他幫忙清除,咒訣錯了他幫忙指點,硯華小姐練上勁頭來了,他還要幫忙陪練。說是陪練,他只覺得更像是挨打的。硯華小姐信誓旦旦說了不用客氣,開玩笑,他怎麼能與她不客氣得起來……
有點委屈,不過純屬自找。
當然,硯華十分感激他,信守承諾,天天按時負責他的吃飯問題,並且是親自負責。
第一次,路煙狼盯著自己面前的菜,懷疑地問︰「你們家廚子……就這個水平嗎?」
「不,康嬸做菜可好吃了。」她笑眯眯坐在桌子對面托著腮,「這是我做的。」
「你自己嘗過味道嗎?」
「嘗過呀,比康嬸煮得差遠了。嘻嘻。」她還笑。
「那你自己也吃這個嗎?」
「不,我吃的是康嬸炖的蓮子羹。這個是我給你做的。」
「我能不能跟你換?」
「不行,我的已經吃完了。你快吃,吃完我再去煮,」她看起來十分期待,「我答應過你要負責嘛。」
路煙狼只能懊悔不已地對自己翻白眼。
不過,沒過兩天,他就發現端來自己面前的東西越發對胃口了。硯華小姐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的廚藝同她的法術水平一並在增長。路煙狼現在不禁想,放眼今後,自己前幾日忍痛吞下肚的幾餐信許還是很劃算的。
七天後,沈听風回來了,玄夜月也回來了,公孫寧從考場解放出來,面色凝重地又把他們召集在一起。
「本次考課還有一個階段,星部中的人員分組抽取一項任務,完成後才算合格。」
「老大,那不關我們的事吧?我們又還不是星者。」
「本來是沒你們的事,不過,由于我的努力,你們也有機會了。」公孫寧把手中一張簽拍到桌上,「東方百幻之海的任務!我特地推掉了前一個的任務,換來這項好帶上你們。只要順利完成,不用等到半年考核期滿,你們立刻就可以正式成為星者了。如何,感動吧?」
每個人都極大地震動了!
玄夜月哭喪著臉道︰「老大,東邊的百幻之海是個魔窟呀!听說里面全是變態法師,見人就用火燒雷炸!你帶我們去不是讓我們送死嗎?」
沈听風也有幾分擔心,問道︰「如果失敗了怎麼辦?」
鮑孫寧挑了挑眉頭,「沒什麼失不失敗,完不成任務,我在星部也沒得貶了,你們呢,不是星者還照樣不是,明年再考就是了。」
「嗚,我們會送命的……」
鮑孫寧一拍桌子,「有什麼好怕的?這叫破釜沉舟之計,咱們一榮俱榮,失敗了也沒什麼再可損失的了。東方百幻之海,哼,我早想去瞧瞧了。放心,本隊長會好好保護你們的!」
「哈哈,沒錯,有本少爺在,哪有什麼好怕的!」
所有人觸電般地回頭瞪過去。
九刁?!他居然也跑回來了!
依然是一副無賴的嘴臉,他往人堆里一湊,大言不慚……不,是厚顏無恥道︰「小小百幻之海而已,不足為懼。有本少爺在,咱們隊保證能出奇制勝,凱旋而歸!」
他眨著眼楮望著各人黑到無以復加的面孔,純純道︰「親愛的隊友們,你們怎麼啦?啊對了,咱們隊還沒有名字吧?因為有本少爺這麼偉大的人在,所以一定要起一個超級偉大的名字。嗯,叫什麼好呢?」
……各種無言、暴走、廝打過後,不管怎麼說,他們終于有了一個正式的隊名——天下無忌。
第二天一早,天下無忌一隊人馬啟程出星部。
行了一段路程,公孫隊長覺得不對勁,「奇怪,怎麼其他隊伍一點動靜都還沒有?」
九刁道︰「啊?哦,是這樣的,隊長你不是說這次考核是競爭的形式嗎,哪隊先完成評價就比較高。所以,我怕別人趕上咱們,一早給他們都下了藥了……」
「你!」公孫寧氣結到罵不出話來。
九刁無辜地望著他,「怎麼,這樣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你這是作弊加犯罪!」
「那……人家回去給他們喂解藥好了?」
鮑孫寧頭痛地揉揉額角,「算了。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就抓緊時間快走吧。」
于是,天下無忌一隊頭一天便順利領先出其他隊伍一截。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