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泠然這幾天老覺得心緒不寧,仿佛有什麼事要發生。每次到醫院,醫生總告訴她女乃女乃的情況不樂觀,恐怕熬不過今年。且人生最大的悲痛莫過于生離死別了,看著女乃女乃日漸消瘦,生命一點一滴的耗盡她卻束手無措,她明白自己快要永遠失去女乃女乃了。
早上八點鐘時,電話鈴突兀地響了起來。
季雋揚一個箭步跨上前抓起听筒。
「什麼,好,我們馬上來。」他臉色一沉,想不到這麼快,「泠然,是醫院打來的,叫我們過去一趟。」
「醫院打來的,是不是女乃女乃出事了?」她的臉霎時刷白,女乃女乃恐怕凶多吉少。
「我們快去吧。」他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飛車趕到醫院,醫生正做完最後一輪的搶救,見到他們,均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去見病人最後一面。
「女乃女乃——」水泠然強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雖然女乃女乃干枯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但她明白那是回光返照。
「泠然,女乃女乃不行了,以後再也不能看著你了,咳咳。」宋老太太說了幾句,又咳起來。
「不會的,女乃女乃,你會好起來的。」水泠然緊緊抓住女乃女乃枯瘦的手。
「傻孩子,人總會有這麼一天的,」她想抬手抹去孫女臉上的淚,卻力不從心。
水泠然止不住淚水,心中的哀痛是無法言喻的。
「雋揚,咳,咳……你要好好地照顧我的孫女。」
「是,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泠然的,女乃女乃。」他扶住泠然的肩,鄭重地發誓。
「那我就放心了,我要睡了。」宋老太太疲倦地閉上眼楮,活了這麼多年,終于可以歇息了。
「女乃女乃——」水泠然驚恐地望著雙目緊閉的女乃女乃,不相信她就這麼離她而去,「不,女乃女乃你再陪我說話啊,醫生,你快來救救她……」
候在外面的醫生進來了,水泠然緊張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快救救我女乃女乃,她沒事的,是不是?是不是……」止不住的淚如雨下,難道就此與女乃女乃天人永隔嗎?
「泠然,你冷靜一下。」季雋揚使勁摟住她,不住地勸慰著。
醫生已檢查了一遍︰「對不起,季太太,我們已經盡力了。」
「不,不會的,女乃女乃不會拋下我的。」水泠然哭叫著,沖上去抱住女乃女乃逐漸冰冷的身體痛哭失聲。
「泠然,不要哭了,相信女乃女乃在天上也不願你這麼傷心。」
「女乃女乃……」
出完殯之後,水泠然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睜著空洞的雙眼,不吃不喝。
「泠然,你別這樣,女乃女乃走了,你還有我啊!」看著妻子這副模樣,季雋揚心痛如絞。
「我女乃女乃離開我了,過不了多久,你也會離開我的。」水泠然雙手掩面,聲音支離破碎。
「你以為我是在敷衍你女乃女乃?我答應她要照顧你,我就會做到。」
水泠然呆呆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不吭一聲。
「泠然,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我不想吃,想靜一靜。」
「那——好吧。」我先擱這兒,答應我不要虐待自己。他擔憂的望著她,默默地走了出去。
水泠然放任自己沉浸在自怨自憐中,整個人虛弱不少,和季雋揚的夫妻關系變成冷若冰霜,現在連女乃女乃也離她而去,她真不知往後該何去何從。
「大哥,拜托不要在我眼前晃了,我頭都暈了。」季樂悠坐在沙發上不滿地抗議著,大哥找她來安慰泠然,誰知大嫂誰也不見,她又不敢溜走,要不然非讓大哥剝皮不可。
「你給我住嘴。」季雋揚火大地吼著,見小妹一臉委屈的望著自己,忙又放柔聲音,「對不起,小妹,我這幾天心情不好。」
「沒關系啦。」從來不曾見過大哥發這麼大的火。泠然啊,大嫂啊,拜托你快點出來啊!雙掌合十,季樂悠低聲祈禱著。「大哥,都快半天了,不如我進去看看。」
「也好,不過不要亂說話,知道嗎?」
「知道。」不悅地瞪了大哥一眼,她像是那種沒分寸的人嘛,哼!
季樂悠輕手輕腳推門進去,嘩,怎麼這麼黑,窗簾也不拉開,她輕輕地走近床邊。
「泠然,是我啊,你睡著了嗎?」
季樂悠納悶著,真有這麼好睡?還是故意不理她,隨手拍拍她的臉頰,好燙人︰「大哥,快來啊,泠然在發燒。」
「什麼?」季雋揚沖進房中,探了一下水泠然的額頭,天,她連自己在發燒都不知道。
「大哥,快送醫院,我來開車。」真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看大哥那種愛妻心切,手忙腳亂的樣子,這真是她那一向以睿智、冷靜見稱的大哥嗎?唉,愛情的魔力真是大,居然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樂悠,開快點行不行?」一路上,季雋揚不住地催促著小妹,心急如焚吶。
「大哥,我已是最快速度了。」看吧,好幾輛警車緊跟而來,等下罰單肯定一大疊。
「到了,大哥,你們快進去吧,這兒的事交給我吧。」認命的嘆了口氣,她這個做妹妹的夠義氣吧,大哥該請她吃宵夜了。
「醫生,我太太沒事吧。」焦急的在急診室外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見到大夫出來,一臉的緊張。
「沒什麼大礙,季太太只是憂傷過度,再加上感冒。對了,季先生,懷孕的人最受不得刺激,你太太身體弱又加上有身孕,千萬要注意點啊。」
「懷孕?你說我太太有身孕了?」季雋揚的臉上迅速綻放初為人父的喜悅。
「是啊,你要勸你太太多吃點東西,等一會我會叫護士給你張清單,告訴你懷孕的人要注意些什麼,這樣不但對孕婦有利,對小孩子也好。」
「謝謝,謝謝你啊,醫生。」
「咦,大哥,大嫂生病了,你還這麼開心,是不是秀逗。」季樂悠搞定了外面的一切後,匆匆跑進來卻看見大哥一臉傻笑地站在病房門口。
「你要做姑姑了,我要進去看老婆了。」
「喂,大哥,恭喜你晉升為爸爸了。」她趕緊回家報喜去了。
「泠然,」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他的心涌起陣陣憐惜,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泠然輕輕一動,入眼的是丈夫那張憂慮的俊臉︰「雋揚,這是哪里?」
「你總算醒了,」放下心中大石,季雋揚人也開朗不少,「這是醫院。」
「我又沒生病。」她毫無印象。
「別嘴哽了,剛剛你昏迷不醒,又發高燒,差點沒把我嚇壞。」
「我覺得只是睡了一覺而已,好久沒睡得這麼熟了。」她哪有這麼體弱,除了近段日子有些厭食惡心之外,倒也沒別的毛病。大概這幾天為了女乃女乃的事,勞累過度。
「泠然,你餓不餓,我特地叫張媽炖了八參湯,快趁熱喝一點。」
望著為她起身倒湯的他,有些感動,她真希望一輩子能這樣和諧,沒有猜忌。
「來,我喂你。我說出一件事你可別生氣。」喂著她一口一口的喝著,季雋揚小心翼翼地求證著。
「如果是關于阿文或者是你那些女人的事,拜托你免開尊口,我也不想解釋。」她冷冷地轉過頭去,拒絕再喝。
「不是啦。再過八個月你就要當媽媽啦。」季雋揚眼楮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你說什麼,我肚子里有小Baby了。」她又驚又喜,哪有這麼快。
「我們要當爸爸、媽媽了,取什麼名字好呢?」季雋揚開心地詢問著。
「說不定不是你的。」水泠然冷冷地諷刺道。
「泠然,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那時氣胡涂了,才會口不擇言,隨便你怎麼懲罰我,我都不會有怨言,只求你不要生氣。」他一臉乞求之色。
「生氣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一個人總是會有朋友的,難道一男一女在一起就有不正當的關系?」水泠然越說越氣。
「老婆,你別生氣。當我看到你和別的男人說說笑笑,我嫉妒得發狂。那時我被妒火蒙蔽了心智,只想傷害你,所以我故意跟另外的女人作戲是想刺激你。我會吃醋,那也是因為我愛你呀。」季雋揚把心中深藏已久的愛意表白了。水泠然一臉的震驚,「你在騙我,是不是?我不要你的同情和可憐。」她始終不相信美夢會成真。
「讓我們停止這一切吧,重新開始好不好?讓我們的孩子有個幸福的家,這一次我會好好愛你、疼你。」他現在只想挽回她的愛。
水泠然伸手撫了依舊平坦的小骯,里面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只有母親,沒有父親。
「雋揚,你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
「只要你生的我都喜歡……我愛你,季雋揚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臉,輕輕吻著她的額、眉、眼、鼻、唇。
「雋揚,」原來不是她的一廂情願,他說他愛她,她的心雀躍著,執著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我也愛你,很早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我知道配不上你,你太出色,而我太平凡。我不敢妄想什麼,只要能遠遠的看著你便心滿意足,我害怕付出感情,最終受傷是我啊。只好克制自己的感情。雋揚,為什麼你會愛上我?」她急急地抬頭,希望得到答案。
「傻瓜,愛你還需要理由嗎?」季雋揚愛憐地輕點一下她的俏鼻,輕擁入懷,「這輩子注定了你是我的女人。」
「你呢,屬于眾多女人的男人?」她巧笑倩兮的開著玩笑,心情頓時好許多,拋開昔日的不愉快,上天也開始眷顧到她了。
「從今以後,我也是專屬你一人的,」他低頭吻住她的唇,汲取久違的芬芳。
「唔……這里是醫院,等下護士進來看到不好……」水泠然害羞不已地推拒他。
「放心啦,她們才不會這麼無趣,看到天妻親熱,會自動閃人啦。」他才不讓她從懷中逃月兌,低頭又一記又深又長的熱吻。
躲在門縫邊的季家大家長季頡、季樂悠、張媽,還有外國剛回來的季家二少爺季燁揚,都在竅笑不已。
日子一天天的逼近聖誕節,左家、季家兩家人都忙得不亦樂乎。香港娛樂界,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結婚,那場面可想而知的宏大,各報章雜志早已做過專題報導,成為本世紀末,千禧年的一件盛事,各大電視台都爭相為這件婚事做現場報導,提高收視率。
季家大宅的客廳,當事人之一季樂悠拿著娛樂雜志嘆了口氣,「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關那些閑雜人等屁事呀。」
「是啊,但現在閑人很多,有熱鬧他們當然喜歡看嘍。」水泠然閑閑地坐在一旁,喝著老公遞給她的愛心水果茶。「大嫂,我看你和大哥現在如膠似漆,比蜜糖還要甜蜜。」季樂悠取笑著他們,倆個連坐都挨在一起的樣子。
「你不要取笑我們了,妹夫不是對你關愛得不得了,真羨慕馬上去找阿星啊。」季雋揚向來最愛與小妹斗嘴。
水泠然推老公一下,「你老大不小了,都快要當爸爸了,還像個小孩子。」現在美好生活是她從小夢寐以求的。
「小悠啊,你有沒有提過讓進他公司的事,不如趁熱打鐵……」季劫又舊事重提。
「老爸,你不要太過份哦。」季樂悠警告瞪了他一眼,「公司有大哥二哥在,倒不了的,你少打星星的注意。更何況他的志不在此。」
「我只是隨便提提嘛。」季頡吧笑著,有些心虛。
「哼,不跟你說了。」季樂悠臉臭臭地起身,哈,終于可以月兌離老爸的糾纏,要趕快回房間打電話給星星,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什麼習俗,婚前男女忌單獨相處約會,她本想不管這一套的,可是家里的眼線太多了,無法溜出去,但煲煲電話粥總可以吧!
天知道,他們倆結婚干別人何事,這麼多人都在瞎忙和。這個世界上的閑人實在太多了。
在季樂悠回房後,季家所有人又興致勃勃繼續討論各色事宜,一心要把這次婚禮辦得空前絕後,無人能及,因為他們家好久沒熱鬧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