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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夫 第9章(2)

問了好久之後顏丫頭才勉強說了幾句,他才明白了大概,原來那些人是來找阿力的。

他們跟他借了房子,說有事要商談,全伯滿月復的疑問,就等著阿力回來好問個清楚;誰知道那小子回來後,居然跟著那群人進了房,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究竟那些人是什麼來頭,為什麼來找阿力?看那輛馬車還有那群人的穿著,全伯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他們肯定是富貴人家的人,阿力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有牽扯,真是奇怪。

看了看天色,都快二更了,阿力那臭小子居然還不回家,跟一群陌生人在那里有什麼好說的,他忘記自己還有老婆、孩子在等他了嗎?

而顏丫頭這個傻瓜居然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地坐在那里一直等他,全伯真是心疼得要命,勸她去休息也不听,勸她吃點東西沒吃幾口又在掉眼淚,這副模樣,好像天塌下來了一般,

讓他問也不敢問,事實上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守在她的身邊,生怕她有個什麼萬一。

這一晚,對所有的人來說,都是難熬的。

顏水柔反而寧靜下來,她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窗前,她在等,一直在等;雞鳴破曉,第一縷陽光從山的那邊升起時,天地終于掙開了黑暗的包圍。天空已經放晴,明朗的太陽映照在厚厚的雪地上,泛起淡粉的色澤,一片奪目。

「顏姑娘,請你出來一下可好?」賀雲飛在房門外有禮地敲門,輕聲地說道。

一直坐在窗邊的顏水柔在全伯的攙扶下慢慢地起身,她的全身冰冷而麻木,就算全伯用再多的棉被裹著她,她也溫暖不起來;賀雲飛為她拉開房門,外面的新鮮空氣迎面撲來,她身子晃了晃,眼前是一片刺痛,那種沁冷的空氣吸進去,連胸口都是悶悶發痛,她很快就穩住自己的身子,定了定神。

「顏姑娘,我家主子有請。」賀雲飛做了個手勢,她順著他的手望過去,清澈的瞳孔猛地一下縮緊,她看到他了,看到了那個她一直在等著的人。

一身淡淡的紫色裳袍,獨自一人立在茫茫的白雪之上,精致而昂貴的衣物,襯得他越發眉目如玉、俊逸不凡,他倨傲地負手而立……那個冷漠清貴的少年王爺,回來了。

不意外的,他就是那種即便穿著最粗糙、最普通的衣物,也無法磨滅天生王者風範的人,而現在他不過是回歸自己原本應該在的那個位置;果然,只有這樣的裝扮才最適合他,也只是這樣的他,才是他,過去十個月的相處相知,只不過是她的一場夢而已。

她小心地踩過松軟的雪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遠處的山巒是白色的,樹林是白色的,就連房屋都變成了白色,到處都是一片雪白,到處都是空曠而安靜,在這個白色的世界中,天地之間彷佛只剩下他與她;而她,正一步步地走向他。

他一直靜靜地望著她,純黑的眼眸沒有一絲波動,神情一片淡然與平靜。

她穿著厚厚的棉衣,粉色的裙擺在雪地上拖曳,長長的青絲披散下來,雖然有幾分憔悴,但清麗依舊,在離他五步遠的距離時,她停了下來。

兩人安靜對視,竟然都是沉默。

時間的流逝與否在此時都已經失去意義,偌大的天地間,只有他與她,唯有相對無言;終于,他開口了,聲音清冷而平靜︰「我想起來了。」

她的唇邊浮起很淺很淺的微笑,「我知道。」看到他那身穿著,還有他的表情,她就已經知道,她的阿力早就已經離她遠去了,或者說,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我的名字叫龍承澤。」

她笑中更有幾分酸楚,龍承澤,只要是紫旭國的臣民,誰都知道,龍乃國姓,只有天子和皇家子孫才可以姓龍;而他們紫旭國崇紫,也只有皇子皇孫才可以著紫色,她雖然身處山村野地,但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他果然就是那位寶碩王爺的愛子龍承澤,當今聖上的堂哥。

他望著她的笑臉,沉默了更久,才慢慢地再度開口︰「我要回京了。」

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天嗎?她的手用力地抓緊裙擺,拚盡全身所有的氣力才勉強說出話來︰「好。」話到這里,已經夠了,他交代了最重要的事情,跟她告別了,她也應該滿足了。

「主子。」賀雲飛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該啟程了。」

她咬著牙吞下涌到喉間的哽咽,微微地側過頭,看到那一隊人馬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只待他們的主子過去就可以出發;他要走了,在陪她度過了她生命中最美好最快樂的十個月後,他最終還是要走了,要回到那片屬于他的天空去。

龍承澤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後舉步,頭也沒回地朝他們走去,一個飛身跨上一匹通體烏黑發亮的寶駒,低沉地說了一句︰「走。」那一大隊的人馬安靜而有秩序地開始前進,馬匹踩著雪地的聲音?听來異常的清晰。

她就站在那里,望著他們走過,看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最愛的那個男人,一步步遠離她,永遠地走出她的生命。

他們經過她的身旁,都沒有惻過頭來朝她望一眼,只是繼續前進;而她的眼眸,始終只是望著她想望的那個男人。看著他騎著馬走過,看著他離開她。

突然,他勒住韁繩,坐在馬背上遙遙地俯視她,時光似乎倒退到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般坐在馬背上望著她;那時的他與她都沒有想到,命運會把兩個原本毫無關系的人牽扯到一起,那時的他們都沒有想過會相識相愛,再相離。

她抬頭,仰望著他,兩人還是無言。

半晌後,他策馬接近,低子伸出他的手,她愣住了,過了好久才慢慢地反應過來,遲疑地伸出手;而他握住她,手掌溫暖而堅定,「保重自己,知道嗎?」

然後他松開手,策馬而去。

她站在那里目送他離開,縴細的手掌緊緊地握著,眼楮眨也不眨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一直到終于消失不見;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發狂般地向他追過去,淚流滿面。

「顏丫頭,顏丫頭!」一直站在門邊的全伯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追上去,「你不要跑,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顏丫頭!」

她听不到,什麼都听不到了,她只想要追上他,只想要能夠再看到他就好,不要離開她,不要就這樣離開她,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的淚水似乎怎麼都流不完,阿力,她的阿力,那個對她溫柔,跟她說會保護她照顧她的阿力,那個別扭而孩子氣的阿力,那個成熟而有擔當的阿力,她要……

一雙手伸過來拉住了瀕臨瘋狂的她,「顏丫頭,你不要命了,這是雪地里,你要是摔一跤,可怎麼是好?」

「我要找他,我要找阿力。」她哭得全身顫抖,「全伯,你幫我找阿力回來好不好,好不好?」

她哭得他的眼楮都跟著發酸,無奈嘆息,「顏丫頭,你醒一醒吧,那個阿力根本就不是阿力啊,他……他很明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我們配不上人家,算了吧,顏丫頭。」

算了,怎麼算了,如何算了?他說過愛她的,他說過要永遠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他明明說過的,為什麼現在要算了?

「他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好孩子,堅強一點,你還有孩子,還有全伯。」

走了,他真的走了!顏水柔握緊手心,緩緩地舉起來,攤開,是一枚碧綠的玉佩,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她崩潰地大哭起來,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剛剛在握住她的手時,他就把這枚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中。

他在跟她告別,在跟之前那個失憶了而愛上她的阿力告別。

他是龍承澤,紫旭皇朝寶碩王爺的兒子,嫡親的皇子皇孫。

他是她不可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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