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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商榻前的帝女 第8章(2)

流蘇院是鳳氏大宅中堂,前任家主鳳長京退下來後便由現任家主鳳揚塵搬了進去,由原本的流芳閣改成流蘇院。

流蘇也是一種花名,與海棠相似,但略有不同,又稱四月雪,與海棠花期接近。

向晚的海棠居,鳳揚塵的流蘇院,有相互輝映的隱喻,令人遐思甚多。

「不知死活,你不曉得暗地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嗎?被女諸葛的名號沖昏了頭?」鳳揚塵「恨鐵不成鋼」地往她玉額一彈指,告訴她此時並不安全,外頭一堆人虎視眈眈地死盯著她這塊肥肉,都恨不得一口叼了。

「我以為我的仇人只有你。」她吃痛地一瞪目,忍著不示弱,伸手揉揉微疼的額頭。

他沒好氣地膛目瞪視。「有爺這麼事事為你著想的仇人嗎?你懂不懂感恩戴德呀!沒有爺在你背後撐腰,你不曉得死幾回了,還敢給爺甩臉皮子,處處刁難爺,真當爺不知道你給爺下多少次絆子?爺有風度不理會罷了。」

爺來爺去的,向晚忍耐著听他說完。「請問那是拜誰所賜,為了二爺這位阿斗,我能不上風頭浪尖嗎?你倒躲得逍遙了,沒讓那些眼楮長在頭頂上的權貴糾纏上,可憐向晚就沒二爺的好運道,只好站得高高的擋刀子。」

「爺可沒叫你用這麼惹眼的方式解決啊。」他小聲地咕噥。「你說什麼?」嘴巴動來動去,肯定沒好話。

沒听清楚的向晚只當他是嚼小話,沒肯給好臉色。

見她愛理不理的清冷樣,老被她當仇人看待的鳳揚塵忍不住咬牙。「要不是爺當年去千雪山向千山老人跪了一夜求取雪蓮花,你現在還有命在嗎?不是高燒燒成小傻子便是葬在土坑里,墓草早就高過頭了。」

天曉得他當時是犯了什麼傻,一個只有眼楮好看的丑丫頭,他居然很怕她死掉,親自去求雪蓮花,他事後想想很不值得,既氣自個兒犯傻,又惱她咬了他一口,于是把她丟給爺爺便不管了,以為這段孽緣到此為止。

誰曉得三年後爺爺又把一個教好的美姑娘丟給他,他從她水靈靈的亮眸認出了她,嚇了一跳,當是邪醫雷仲春為她換了一張臉。

丑姑娘到搖身一變竟成了水女敕嬌妍的可人兒,襯上水靈大眼更嬌美動人,讓他一下子看傻了眼,差點指著她鼻頭大罵「你怎麼變得那麼多,一點也不像我救活的那頭凶猛小獸」。

他承認當時有點想把她當寵妾養的念頭,有個心高氣傲的貌美丫頭當寵妾,身為主人的他多威風,可惜她是養不熟的,骨子里傲得很,他倔,她比他更倔,硬要她低頭听話她會先咬死人,神色睥睨,宛如高高在上的王者。

所以,他放棄了,不與她作對,反用另一種方式馴服,只是效果不彰,這幾年下來,他懷疑被馴服的反而是自己。

「你說雪蓮花是你取來的,不是師父?!」向晚愕然地睜大眼,難以置信地回想師父說過的話。

不容易呀!師父一邊照顧你,一邊上山采雪蓮,辛辛苦苦救活你,你要感恩呀,把師父當老子孝順。

當時她在病中沒能想清楚,這會兒再仔細琢磨,果真破綻連連,雪蓮花在冰天雪地的千雪山絕峰,以師父的腳程不可能來得及,他騙了她。

換言之,鳳揚塵說的才是真的?

下巴得意的一揚,他笑得好不狂妄。「還不過來拜見恩人,以身相許爺也接受,反正你長得不難看,爺看久了也順眼,湊合湊合也能同蓋一條被子。」

她啐了一口,暗赧了耳根。「下流,你肯湊合,我還不想勉強呢,不過謝了,哪天你被人砍個半死,我這身醫術剛好救人,還你恩情。」

「不當爺是仇人了?」一抬眸,他嘴邊笑意濃得像偷吃魚的貓兒,得意又奸詐。

向晚沒點頭也沒搖頭,眼楮往左肩一瞧,鳳揚塵揚高的嘴角又垮下,心虛的低嚷了一句,女人難養。

「把手伸出來,爺替你把環臂扣了。」算了,和她計較太多只會讓自個兒火氣更盛。

見他伸手一捉,向晚連忙退後一步,縮臂。「不勞二爺操心,小事一樁,向晚自己可動手。」

她沒想過要戴上,等他一走,臂環馬上束之高閣。

不過鳳揚塵看到她眼兒一動就知曉她在想什麼,足尖一點如雲行滑步,大手一攪落在盈盈一握的細腰,輕輕一拉,香馥柔軟的嬌軀落入惡狼手中。

「向晚小心肝,爺的寵愛你只有受得分,爺沒用強是疼你,別把爺的心意給辜負了。」他對她耳朵吹氣,語帶警告。

「你……你放開,不許無禮。」她一急,骨子里的公主氣勢展露無遺,冷不防喊出六年前的慣用語氣。

「無禮?」他笑出了聲,一指往她櫻唇輕撫。「臂環內有兩個暗扣,大一點的是公蟬,里有十七根細如牛毛的小針,可發射三次,含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小一點的是母蟬,能連射七回,但每次最多五根針,只能讓人暫時昏迷、動彈不得而不會致命。」

「二爺你……」他在她的唇上一點,她意會地閉上嘴。

「東邊牆上有三個黑衣人,意圖不明,我已讓逐風、夏雨去解決,你把木湛和木犀帶在身邊,這段時間小心為上。」等他查清楚了誰想殺她,他將還以顏色。鳳揚塵邊說邊撩高她的袖擺,眼楮冷得駭人,不若他平日的慵懶隨興。

叩的一聲,扭金黃銅臂環扣上瑩女敕雪臂,玉一般光澤的凝膚襯上黃銅色,有股說不出的妖艷誘人。

「真的有人想殺我,不是你想嚇我才編出來的?」她從沒見他這般緊張過,眼神都變了,像把出鞘的利劍。

他輕笑,趁隙往她粉頰啄了一口。「向晚,我真喜歡你,嫁我為妻如何?名正言順地幫我操勞家務。」

「你……你正經點,不要轉移話題。」她臉上猛地飛紅,無力地一瞪又轉開視線,對他的無賴行徑全然沒轍。

她想著,再不要臉的事他都做過,調戲她又算什麼,不過是爺兒的一時興起,想逼出她的大紅臉。

他做到了。

「向晚,我的小冤家,你沒瞧見我一臉正經嗎?把仇人娶回家才是最大的報復,你……」他倏地一僵,表情怪異地盯著腰上三寸。「你是這麼回報我對你的殷殷關切?女人的心比黃蜂還毒。」

「二爺,我只是試試你送我的臂環管不管用,瞧,我還手下留情了,沒用公蟬里的毒針,你該感謝我。」她輕輕地推開他,沒入他體內一半的小針還有些許銀光晃動。

鳳揚塵苦笑,卻冷不防地一陣抽痛。「把我折磨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如花玉顏偏了偏想了一下。「大概看你過得比我痛苦,我心里的不平衡會好過一些。」

聞言,他真笑出聲了。「向晚,沒有你的日子我肯定活不下去,你真的不考慮嫁給我?」

「不再滿口爺兒了?」向晚拂了拂袖子,漾開一抹笑靨,彷佛一樹桃花全開了。

望著眼前巧笑倩兮的嬌顏,他喉頭一緊,發出低吼。「別讓爺捉到你,否則就地正法辦了你。」

她根本在勾引他,心腸惡毒的小妖精。

「那就等二爺能動了再說,向晚還有要事要忙,不奉陪了。」一說完,她準備離開,蓮足輕移。

「等一下,你就這麼放我一人,不擔心別人順手抹了我的脖子?」她真放得下心,對他毫無半絲在意?

向晚抿唇一笑。「二爺當我是不解世事的小泵娘嗎?除了逐風、炎風、夏雨、微雨,二爺身邊至少還有八名暗衛保護,而二爺本身又有一身好武藝,想要你的命可不容易,不怕死的才往刀尖上撞。」

在鳳揚塵錯愕又好笑的目光注視下,海棠花一般嬌艷的向晚揚長而去,留下串串細碎的銀鈴笑聲。

「還吊在樹上干什麼,把解毒丸給爺,真想讓爺被毒個半死嗎?」不愧是他看上眼的女人,聰慧又冷靜,絲毫不因受制于人而慌亂,她配得上他。

枝葉繁密的參天老樹旁,抖著幾片枯黃樹葉,一道無聲無息的黑色身影輕盈落地,推窗而入。「二爺,解毒清心丸。」他遞上藥丸。

鳳揚塵嘴畔噙笑,眼若寒霜。「你這是在嘲諷爺嗎?爺要動得了用得著叫上你們這群保護不周的混蛋。」

他前後差別甚大,判若兩人。

面對佳人時,那輕佻謾笑,無賴模樣叫人無奈,雖是像極了吃軟飯的市井流氓,不過配上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孔,便成了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纏著自家娘子討甜頭,沒半點正經樣一般。

誰知春風涼薄,翻臉無情,他一轉過身面對身後的粗壯漢子,叫姑娘家芳心大動的桃花笑一收,迷人的丹鳳眼射出寒人背脊的冷光,即使陽光徐徐灑落,還是叫人全身冰凍。

這才是真正的鳳氏家主,心機深沉,為人冷酷,善于計謀,他可以容忍敵人在他面前茁壯、撒野,卻絕不允許對方踩到他的底線,對他所在意的人、事、物伸出魔爪。

譬如,向晚,烙下鳳氏紋徽的奇女子。

哀著腰上紅若杜鵑泣血的鳳紋玉佩,鳳揚塵目露寒銳。

「二爺要屬下抓向晚姑娘回來?」炎風一邊將藥丸送入主子口中,一邊遲疑問。若是他們真敢動手,只怕此時早已身首異處。

「敢動她一根寒毛?找死。」一顆微澀的丹丸滑入喉間,他運功化開藥性,氣走遍身。

丙然如此,二爺有私心。「和二爺相處久了,向晚姑娘暗算人的手法越來越高明了,頗有自保能力。」

轉了轉僵硬的頸肩,鳳揚塵冷笑著斜眸睨人。「你是指該把她放在槍林彈雨之下,任由她自行月兌困?」

「難道二爺要出面保她?」那他先前所做的努力全白費了。「炎風,你的話多了。」他走出海棠居,背影顯得特別孤寂和頎長。「是的,二爺,屬下不再多生妄言。」只要二爺不要為女兒情長耽誤了正事及鳳氏興衰即可。

寒水依痕,春意漸回,沙際煙闊,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數枚爭發,天涯舊恨,試看幾許消魂?長亭門外山重疊,不盡眼中青,是愁來時節。面色沉郁的鳳揚塵幽幽一喟。

嘆息聲剛落,兩道一起一落的黑影來到面前,手中泛著寒意的三尺長劍滴著鮮紅人血。

「解決了?」

「是的。」逐風、夏雨收劍一應。「來了幾名?」

「有兩撥人,一撥人應是殺手,共有五名,屬下沒留活口,另一撥人是暗探,前來查探,三人,一個也沒落下。」擅闖鳳氏者,死。「兩撥人馬……」他搓著下顎,低忖。

「二爺,屬下在其中一人身上發現這個。」逐風遞上一只玄鐵鑄成的令牌,上面縷刻四個字——御前行走。

「居然是宮廷侍衛……」鳳揚塵眼中迸出厲芒,手心收攏,握緊玄鐵令。「多派些人加強宅子里外的防護,還有,往帝都方面追查,誰對向晚起了殺機,她在來到鳳氏前的身分,全給爺查得一清二楚,不得有一絲遺漏。」

他以前不查是覺得沒有必要,向晚就是向晚,除了他的身邊她還能到哪兒去,可如今……和宮里有關嗎?

他目光一沉,薄唇緊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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