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絳汐暗地里也做過測試,好幾次她便故意支使一些長得俊俏的宦人接近于龍天運,想看他是否也會狂性大發,但很令人失望,龍天運冷靜自持的風度一如平素,決沒半點不莊重不得體。
這說明什麼呢?是否就說是她夠特別?還是,龍天運根本是另有預謀?
惟今之計,便只有思索著怎樣才能全身而退了。她體內毒蠱約模距發作之日仍有月余,她並不擔心,且依她估計,像海公公那樣物盡其用的性子,自會主動找上她。
在宮里也呆了將近一月,但這一次的離開,竟會從心底產生一種類似「悵然若失」的情緒!
她心神微悚地轉過思緒,不想去分析自己到底怎麼啦,龍天運一早便同昨夜急急求見的軍機大臣辦什麼事,現在的她正漫步于御花園的迥曲長廊,盈薄的唇邊似有似無地吟著一抹笑。
很快地,從長廊轉角走出一個身影,是一個年紀仍輕的宦官。
「襄公公!」來人見到任絳汐,便忙恭敬地打招呼。
「小陸子!」任絳汐是一副意外的表情,「剛巧我有事找你。」
小陸子听罷,有點受寵若驚式的驚喜,要知道他于宮中只是位級最小的采辦員一名,若有幸得這位皇上身邊前程無式的大紅人小小一提拔,他便不用飽嘗這奔勞之苦了。
「公公有什麼事,盡避吩咐便是。」
「皇上最近嗜嘗上一品綠茶,但宮中所存的似乎都少了一味,皇上嘗之甚為不喜。公公今日申時將出宮采辦物品,我想同公公一齊采辦新鮮綠茶。」
小陸子一听,立即誠惶誠恐地哈道︰「公公為開龍顏,不辭辛勞一親自出馬,這份忠心,真的令奴才汗顏。」
任絳汐說道︰「份內份內!沿途還要勞煩公公。」
小陸子哈笑連連,約定地點,便自告辭。
松了一口氣,任絳汐恍了下神,毅然轉回了身。宮里戒備森嚴,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就好像所有事選在此時來湊一腳似的,一向跟隨皇帝身邊的劉公公居然會出人意料地出現于她面前,而預計將會消失上一天的龍天運竟在申時不到的時候便回宮了,而且還帶著滿臉的陰霾。
這代表什麼呢?
捧著一套干燥的衣衫,她滿懷驚疑地前往燻露殿。燻露殿是皇上日常沐浴的地方。此刻,龍天運正狀似閑適地泡于泉中,但任絳汐可以感覺他的蓄勢待發。
「過來,為朕擦背。」高大的身軀在她一出現便作出命令,並帶著一絲惡意的促狹晃動了于外的上身。
任絳汐遲疑了下,接過宮女傳來的澡刷,屈身為他擦拭起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男子的赤身露體,而他是位養尊處優的皇帝,修長結實的身軀卻沒一點贅肉,極富彈性的肌肉呈不夸張的糾結,組造成極具魅力的男性軀體。這樣在沒有任何醫者的動機下,她的心跳詭異地加快了。
「听說你要為朕親自采辦綠茶。」淡淡的語氣。
擦著背身的雙手微微一頓,接著又回復原來,但眼神完全沉黑下去。
「奴才听皇上說過,便留上了心。」
「朕只稍微提過一次,你倒居然記住了。很好!」
他低柔的嗓音明明說著嘉許的話,卻奇異地令人驚悚于心。任絳汐突地從背後竄起一股寒意,感到這高深莫測的聖上正被挑起了底限,發著蟄伏的怒氣。
「你應該知道,朕一遇見你,對你恩寵一向有加。」
壯碩的身子撥動流水驀地轉過來,迎上胸膛給她擦拭,直對的眼銳利得連她眼波流動處的細微也不放過。
「奴才知道,因此奴才也很感激皇上。」
他眼光一沉,語氣透出了不悅︰
「朕一向認為,朕對你已經夠好了,好到令你不應對朕有所隱瞞。」同時左手一揚,拍飛她頭頂所戴瑁帽,只見迷霧中一頭絲滑長發如瀑布散落,形成優美的弧度。任絳汐有點呆怔的表情栽進了他溫濕的胸膛里。
「你很令朕失望。」
他猝不及防的動作令任絳汐全身盡皆濕了,也凹凸地顯示了她罩于寬松宮服下的女兒曲線。老天,他一早便知道了!
龍天運就近地看著她,當然將她震驚的表情盡收眼底,她的臉非常清麗,卻不是特別美麗。這樣的容貌在他三千後宮粉黛之中,算是不起眼的一個。但奇異的,這等姿色的容顏卻輕易攫住他的眼光,令他一副心神再也無法他移。
「你真的掩藏得太好了。朕真的沒料到一個宮里的小太監,居然會是一個女子!」
任絳汐心神微地震動,憶起從前某個夜晚,所有怪異感,覺得不對的地方霍然而解,有絲懊惱浮上心頭。
「朕一直懷疑,假如朕就那樣一直耗下去,你是否到最後還不作表示?」
任絳汐暗地里申吟了聲,可以預料的是她一早算定好的未來會全數被打亂。
「現在,你還有對朕講的嗎?」他的手輕輕撥開她凌散于額前的一咎發,灼熱的眼光直盯住她的櫻唇。
她只能搖頭。眸光中回復不少沉靜,這顯然只激怒了他,只見他手一用力,薄如蟬冀的宮服便教他一下撕裂,露出她里面單薄的褻衣。她難堪地叫出聲,阻住了他的侵略——
「別這樣!」
龍天運滿意地發現她無波的臉上浮現的失措,似是憐惜,似是安慰地傾身吻住那片久以覬覦的紅唇,帶著一聲微地嘆息。
轟!似是一道驚蟄的響起,全身的感應器官,乃至最末梢的神經只能傳來這麼一片翻動絞轉。某種情緒,等待以久的渴望,因著貼動的雙唇得到撫慰。
任絳汐只能無力地給他予求予取,唇間不斷涌來的熱力正步步囂張地揮趕理智的遠去。老天,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簡單原始的肢體接觸會產生這樣蝕人心魂的感覺,人的靈魂居然會得到一種類似圓滿的飽悵感來。
「皇上——」她輕輕呼出,涌上紅暈的臉龐有著清醒的理智。「您會著涼的。」
龍天運簡直難以接受她仍是自持的臉孔,這項認知令他整張臉都黑了下去。他離開她的唇,借著她的肩膀平息臉上的激情。當他仰起時,臉上又恢復意氣風發的樣子。
「你的名字。」他的指尖眷戀地逗弄著她的唇角。
「任絳汐。」
他的眉挑了起來,「紅拂神醫。」
這下輪到任絳汐驚訝了,想不到幽居深宮的他會一口叫出她行走江湖的名諱,只能證明他的不簡單。
龍天運逸笑出聲,在她迅不及防的當兒,兩手齊動地卸下她的衣物。她來不及作什麼反應,剛剛由她捧來的干燥的衣服以披于她身上,鮮炫的黃色像在宣告某種意味。
任絳汐驚呼了一口氣,說道︰
「皇上,這是不合禮儀的!——啊!」
一雙手抱起她邁出沐池。一早被斥退于屏風外的侍從又奉上另一套衣衫,龍天運套上了它。同樣的料子,一高大一縴羸的對襯,應得極賞心悅目。在龍天運滿意的眸光下,一嬤嬤應傳入了來,扶住了任絳汐。
「找一套合適的衣物給她穿上,一定要梳扮得令朕滿意。而你——朕並不打算計較你的欺君之罪,但你也給朕安份點,休想再逃離朕的身邊,也別再做出令朕不高興的事。」
龍天運的聲音漸是遠了。任絳汐無力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頭某個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一襲雪白拖曳的紗裙,一支荊釵綰成的簡單發 ,任絳汐拒絕太多的妝飾。
事情發展到這個田地,也只有她折衷,在他勢在必得的眸光里,她看出了事情的毫無轉圜之地,畢竟他是一個強勢的人。那麼……輕敲住桌面,一抹認定已在心中形成。
時間默默轉移,轉眼又到掌燈時刻。意外的是龍天運並沒召見她,任絳汐也樂得和衣躺下。但還沒合上眼,便教急急奔進的內侍喚起了身。
「艷妃娘娘傍晚的時候忽然昏倒,至今仍昏迷不醒,太醫們全束手無策,因為娘娘已有五月身孕,這樣下去不僅有礙娘娘玉體,而且可能危及龍胎,所以皇上要奴才請任貴人于灩瀲院一趟。」
任絳汐二話不說,便隨內侍到了灩瀲院。
灩瀲院此時燈火輝煌,里面駐滿各個臉色凝重的人。因為艷妃是繼皇後李氏第二個懷上龍胎的妃嬪,她的病倒驚動了一干人,不僅平日與艷妃交往甚好或意存看戲的妃嬪都到了,連皇上和皇後都駕臨了艷妃寢宮。
清冷的燈光下,床上的女子顏色是白的,雖然她穿著一件艷麗的碎花紅襖。深鎖著的黛眉,表現她雖然神志抽離了,仍是不快樂。
細細把脈之後,房里一陣聒噪。
龍天運臉一沉,毫不留情將這群女人轟了出去,眼光掃了床上的人,忍不住便停留在一身女裝的她身上。
「她怎樣了?」
任絳汐嘆了口氣︰
「艷妃娘娘原也沒甚大礙,只是因為體弱適逢懷孕,一時氣血駁逆引起,細細調養之後,便沒事了,真正導致娘娘昏迷不醒的原因卻是娘娘的心病。」
「嗔怨非一日累積,而貪痴不斷,久郁便深,便生了輕忽慢生的暴棄心理,這一切已無關藥石,這樣下去,對于母子來說都有危險。」
她輕蹙住眉,視線掃著龍天運,帶著一絲不著痕跡的怪責,然後定在李氏那張偏烈的臉,別具深意。
「嗔怨皆由心生,其實恩怨情仇,榮華富貴,過眼浮華。」她走向靠近窗邊的一張琴,伸手撫住。
「這一首‘清心普善曲’她若能感應,那麼她便救回自己了。」
她說完,盤膝坐于榻上,「錚錚錚」彈起來。
琴韻如水,一下子便生出浩瀚如汪潮的開闊感;邀翔的飛鳥、垂釣老翁,一種閑適與世無爭的澄淨隨著洋灑的琴聲感至了人的心靈。龍天運听著听著,恍然便松馳了身心地躺入檀椅,安靜祥和的這瞬間,沒有繁勞的故事,沒有拓寬疆土的野心。
追隨的眼光忍不住又膠住了那道清 的身影,睿智的眼神,不加修飾的她奇異地就有成為發光點的本事,這樣的女子,能遇到已是幸,更別提得到。然,得到了又如何呢?失去呢?
得到了他會牢牢握住著再也不放手,直至窮其一生;而失去,永遠也不可能有失去!
他的眼光漸是闃黑,滿盛著盡是強烈的誓在必得。
琴聲並不間斷,一直便持續到東方見白。
「皇上!」
凌晨時分,昏迷已久的艷妃終于醒轉開來。
琴聲累極歇下,任絳汐就這麼整整為艷妃彈了一夜的琴。
「噢!皇上,臣妾真是該死,用這樣衣衫不整,面露憔悴的樣子見皇上!」
醒來第一眼竟瞧見日夜思念的君王,枯渴的心靈竟輕易便泛起受寵若驚的喜悅。
龍天運連忙安慰。
「愛妃要好好休息,別再傷著了身子嚇朕,也是朕這陣子的不是,疏忽了你。」
艷妃聞言一怔,滿腔委屈終于打翻開來,淚珠滾滾而下︰
「皇上,皇上……臣妾天天茶飯不思,引頸翹盼的是皇上的到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