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七月。
碧空萬里,涼風習習。
慕容山莊的玉貔貅被盜一事,在江湖上的熱度已經超過了尋寶事件。大家都明白,四寶缺一,寶藏依舊是寶藏,只是不為人用的寶藏也就成了永遠的傳說。于是,追尋玉貔貅便是他們此時的神聖使命。于是,被矛頭正指的明是非,也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霍十五與年十六在慕容山莊也待了一段時間,這天才听到明是非怎麼怎麼了,隔天又有另外一個人來報,明是非這麼這麼了。
知情的人,譬如霍十五,年十六,慕容莊主,都不把明是非的事當回事,不知情的人,有為明是非捏把汗的,也有覺得明是非是罪有應得的,譬如慕容日暖,譬如慕容日 。
這天,霍十五在慕容山莊後院中懶洋洋地曬著陽光,十六卻是一大早就問慕容莊主借了煉丹房,也不知在里頭忙些什麼。
那日招親比武,最後打敗所有人的,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豪杰,姓藍,名為越闕。他記得是有過一面之緣,爾雅相貌,翩翩風度,正氣凜然。
慕容莊主雖不能如願地招來一個可以聯手平息這場尋寶風波的強大姻親,得到這麼一個人才,也不無收獲。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連師承何處也是略略帶過!
想來慕容莊主也是有些不大願意,不過,身為慕容山莊莊主,武林盟主,自是該一言九鼎,豈是說悔就悔。慕容莊主立刻改變了主意,既然他孑然一身,入贅慕容家,也是無可厚非的。
听說今日,便是要與藍越闕商量婚禮的大日子!
霍十五一雙鳳眼半眯,很無聊地用眼角瞄到慕容山莊的老管家李福神色慌亂地跑向慕容遼遠所在的院落。不一會兒,便見慕容莊主也是一臉鐵青,大步流星地往後山走去。
再過半刻,又見李福急急忙忙趕了回來,卻是奔向慕容日暖的小築。
又起風了。
也不知十六弟到底忙完了沒有,才這麼想著,便見年十六從煉丹房走了出來,手中也不知拿了一瓶什麼東西。
罷想湊上去親熱親熱,卻見慕容日暖尾隨著李福,往這邊匆匆走來。
哎,這慕容山莊說小也該不小才是,怎麼趕往後山的路就只有這麼一條啊!他看見十六弟沖著慕容日暖微微一笑。
這呆子,早讓他別輕易對外人笑的。他自己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他的笑到底是有多麼誘人!
就見慕容日暖看著年十六一眼,福了福身,羞赧一笑。下一刻卻想到什麼似的,眼神立刻憂怨起來,痴痴地看著年十六。
李福回身,無奈地提醒日暖︰「小姐,老爺還在等著!」
慕容日暖這才回過神,眼中卻滿是怨恨,一句話也不說。
李福對十六說了聲,便又與日暖匆匆趕往後山去了。
霍十五看到這,不禁想笑。慕容日暖對十六弟的心意,只怕傻瓜都明白。
人家姑娘家礙于情面不敢明說,十六弟卻是一點風情也不解,完全就忽略了慕容日暖的心意。
他自是明白,十六弟未曾有過打擂台的意願,而慕容日暖也不曾要求他一定要上台。這,便造成了今日這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局面吧。也虧了慕容日暖,這種喜歡,注定了是得不到回應,恍若石沉大海般,她卻還在堅持。
也幸虧,自己的心意表露得絲毫不遺,十六弟對他,才有了異于他人的對待。即使,是盛怒中的十六弟,也好過總是一副風輕雲淡模樣的十六弟吧。
霍十五雙腳一點,漂亮地自屋頂落在年十六跟前,一臉的媚笑。
昨日,十六弟對他說——
「慕容日暖,似曾在慕容山莊之外見過!」
霍十五當場就大笑起來。當日十六公子于秦淮河畔救下慕容家的小姐這事,誰人不知?他自己卻說,慕容日暖,似曾見過!
當日那個襲擊他們的祭師,也是那日在庭院中吻上了十六弟的丫鬟,他還不知為這事吃了多少干醋,誰知他讓人把祭師的模樣畫下時,十六弟竟然說,這人,好像見過!
霍十五當時,心中可謂五味雜陳。他當十六弟寡情,沒想到十六弟卻是對人的影像竟模糊到這地步。
事隔幾日,他便可將人忘卻。這……
難怪當日救下他的年十六,再次見到他時,連絲絲印象也無。
這些事情的發生,也算是解了自己心中一個結吧!
呵呵,那眼前,便是讓十六弟對他畢生都難相忘!
「十六弟!」霍十五是眉開眼笑,就差沒掏個心來向年十六宣告他現在的心境。
「十五哥!」前些天的氣惱,也不知跑哪兒去了,現下見到了霍十五,倒也坦然了許多。有些事情,過了也就過了,無謂和自己過不去!
霍十五也沒想要問些什麼,也學了慕容日暖般,低下頭,痴痴地看著年十六,看得十六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十六仰首與他對視,也不知道是驚訝于霍十五眼中赤果果的情感以至于無所適從還是怎的,只見他唇瓣微啟,像是要說些什麼。
霍十五看這情形,嘴角弧度大散,一張臉頓時跟媚世的狐精一般誘人!
年十六立刻防備地看著他,輕聲道︰「你想干什麼?」
沒想到霍十五只是笑笑,親昵地為十六彈去肩上的蜘蛛絲,「十六弟,我們一起去後山賞賞景吧!」仗著身形上的優勢,他強勢地單臂摟住年十六,借著外力,一臂揮振,平地而起。踏著一路的樹木,飛般地往慕容山莊的後山趕去。
而,年十六,怔怔地忘了掙扎,腦中只剩一個念頭︰為什麼,他的關心可以如此自然,他的情感可以如此清晰?
等到回過神時,他與霍十五,兩人已躲在了一處雜草繁盛的隱蔽處。
「看清傷你的人了?」慕容遼遠沉厚的聲音穿過無數草木,半點不漏地傳進年十六與霍十五耳中。
藍越闕靠著一棵高大的松樹,臉色蒼白,渾身浴血。
或許對十六用情深厚,但是這刻的慕容日暖,確實像是藍越闕未過門的妻子,拿著素帕輕輕拭去藍越闕臉上的血垢,動作輕柔,眉頭深鎖,無限擔憂。
藍越闕的嘴一張一合,可能是太過于虛弱的關系,以至于他說了些什麼霍十五與年十六二人均是听得不大清楚。一時間只好凝聚內力,將所有凡塵俗世拋開,好听听真相到底是些什麼。
慕容日暖湊了過去,藍越闕的臉頓時被遮住了,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只听得她對慕容遼遠說︰「爹,他說的就是那個人!」
才剛說完,就見慕容日暖低叫了一聲,原來藍越闕已然昏死過去。
霍十五突然就湊近年十六耳邊,擺明了親熱來著,口中輕聲細語︰「十六弟,我們猜猜,慕容莊主會不會將這事公開!」
每說一字,那熱氣就輕撩過十六耳邊,頓時覺得耳根子都著火了般。十六無奈地將頭偏了偏,淡然道︰「只要是個人,到了這地步,就知道盟主肯定不想其他人知道這事!」意思再明白不過,想出說要猜猜看的霍十五,連個人都算不上了。
霍十五也不惱,繼續厚著臉皮挨在十六身邊。
「不如我們打賭?要是輸的話全憑對方處置!」十五心中的算盤早已打得丁當響,只要十六弟應了這賭局,那以後……嘿嘿嘿!
年十六沒有應答,只是專注地看著慕容遼遠,忽略自己心中的燥熱感。要是輕易應下這賭局,他敢保證,霍十五肯定有辦法讓藍越闕受重傷這事傳出去,到時再賴給慕容山莊的人,只怕他自己不輸都不行。
雖與霍十五相識時間不長,卻是能知道他的心思般,這實在是可怕。
仔細想想又覺得好笑,這麼一個人,他剛開始還以為是個忠厚老實的好人,沒想到骨子里藏的竟都是奸詐狡猾。是從剃掉絡腮胡時便把最真實的他置于他眼前的吧!
是為了什麼他才這樣做的,年十六不敢細想,怕自己想通了,那得來的便是負擔。而他,怕太多負擔,無論是對誰。
靶情,有時會是最沉重的枷鎖。師父一直都是這樣對他說,所以,他選擇一個人。即使心中對某些情感會有期待,但是,他可以抑制自己。
霍十五突然就湊上去親吻了年十六。年十六這會兒想得正入神,一時間瞪大了眼看著霍十五的臉在自己的眼前變大再變大。這次卻是與上次不同,舌尖突然變得敏感起來,霍十五的舌便如靈活的蛇般,纏著他的讓他不知所措。
這也罷了,過分的是,霍十五的手也不安分起來了。悄悄地欲攬上十六的腰,不過動作夭折在半路,十六手快地抓住了霍十五亂來的手。
貝牙輕輕一合,霍十五吃痛,低哼了一聲,舌頭卻還顧著與十六的嬉戲纏綿。瓊漿玉露也不過十六弟的馨香。機會既然是他逮到的,那就絕對不會放手,現在也不會松口。
十六低喘,另一只手已緊握成拳,凝力、揮拳,動作流暢,眼看著灌入自己幾成內力的拳就要打上霍十五的胸膛,心下竟有些不舍。
他若不松口,這一拳,肯定會讓他安然地躺在地上,心中一驚,想起上次在慕容山莊里的一幕。
霍十五當時為了摟他,即使是拿了把匕首抵在他頸上他也毫不退縮。這種人,還會在乎他這一拳過去嗎?隨即將手回旋,一拳落空在霍十五腰側。
「嗯!」一聲申吟出來,什麼也顧不上了,雙掌一推,霍十五這活八爪才從他身上剝離。
「你……」十六滿臉通紅,一時間竟然語塞。該是怒極才對,為何自己卻有那麼一絲習慣,一絲期待。這下可好,氣他還是氣自己還是誰都別氣的好了。
卻見霍十五又欺近身,一只大掌捂住了自己大半張臉,原來是讓他噤聲。
年十六卻是一皺眉,不讓他出聲他可以理解,那為何他,霍十五的另一只手要擺在他的腰上。死性不改!那容他秋後算賬吧!
一只手一只手慢慢地剝離自己身上,年十六選擇了與霍十五保持一定距離,一邊盯著慕容遼遠那邊的情況,一邊防備著霍十五。
卻見烈陽下的霍十五,一張妖媚的臉,染上了世間最亮眼的色彩,在年十六眼前搖晃……
靶情,是沉重的枷鎖……
那麼,他可以適應有枷鎖的日子嗎?可以嗎?
突然讓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年十六迷惑地看著霍十五,隨即又別開了臉,他怕,那妖異的臉,會讓自己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