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之輪(WhellofFortune)告訴我們一種未可知卻主宰著我們的力量,有時候情勢並非在我們的控制之中,不論是意想不到的幸運還是低潮。
六年後。
色彩濃重的Amante意大利餐館。藍少揚第六次坐在角落近窗的位置。別具一格的深色桌紗,意大利通心粉,彬彬有禮的專業侍者——
還有一個老頭給他指定的相親對象!
「藍爺爺說……我們可以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不知名姓的女孩小心地說著,乖巧之余又略顯局促,米白色的洋裝讓她縴瘦得楚楚可憐。
藍少揚將視線調到窗外,「老頭對每一個都這麼說。」
「原來……是這樣啊……」
她怯生生抬起眼,又飛快地垂下眼瞼,仿佛不敢與他對視。
藍少揚雙手環胸,無法忽視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爺爺在想什麼?這種女人可以做「藍玉盟」的主母嗎?
冷冷的,他審視的目光再次從她溫順的臉上移開,「你可以走了!」
她抬頭怔忡,「我……我怎麼了嗎?」
「做我妻子,你不適合。」他嘲諷一笑。
濃重的光線映照在她的臉上,也映照著她緊緊咬住的嘴唇。不知是夕陽,還是頭頂葵色的藝術吊燈,交錯在她的臉上。瞬間破碎了心魂的少女,眼楮里滿是隱隱的疼痛。
藍少揚有些不耐煩。
「至少試著……」交往看看。
「為什麼?」他反問,「你覺得你裝成這樣,我們就有可能交往的理由嗎?」
「我……」她泫然欲泣,無助又期待地望著他。
「對不起,我趕時間,你可以打電話叫司機載你回去吧?」
她怔了怔,乖順地點點頭,「嗯,可以。」
「那我就先失陪了,再見!」
「……」
他起身,目不斜視地走出餐館。所到之處,賓客們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不只是因為他對女伴一向的傲慢態度,更因為他舉手投足間的貴族氣質。
只是,藍少揚沒有發現,有一個人對著他的背影彎起一抹嘲諷的微笑,並且慢慢地撥通了電話。
喂?虎頭,可以開始了……
簡單的一句話。命運之輪,開始轉動。
夜,無月。天氣悶熱得很,讓人有些喘不過氣。這樣的夏夜,更適合呆在家里吹冷氣吃紅豆冰,而不是像她一樣忙著搬家。
勤勞的小蜜蜂?
小學生作文里經常出現的字眼兒。想到這,南宮越小同學不禁吐了吐舌頭。看家僕將最後一箱行李搬下貨車,她禮貌性地對司機點了點頭。
她的獨居生活就這樣開始了?!靶覺好不真實呢!
不過,她自認為被掃地出門不是她的錯啦!原因很簡單,她只不過是兩天前在賭桌上「很不小心」地輸給她那「狡猾」的四哥南宮玉騰,而賭注嘛——恰好就是搬出家一陣子!
于是乎,兩天之內,她就已經找好房子包袱款款了。
誠然——
「小妹,你真的要搬出去住?若是老四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大哥,大哥幫你修理他!」身在美國的大哥南宮昭听說小妹要搬出去住,第一時間打來越洋電話。
「啊!你真的輸給老四了?太扯了吧!打死我都不信!」正在公司主持董事會議的二哥南宮索接到消息,當即昏倒,忘了自己正面對的是怎樣一群「老古董」……哦Sorry,是老前輩……
「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些。」三哥南宮威手插在褲袋里,淡淡地開口。
「喂,太不給面子了吧,你!」成功地從一片聲討之中突圍,小扮南宮玉騰也找她興師問罪,「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打算搬去安妮那里,你才故意拆我的台?」
南宮越大笑,揮手將小扮關在門外「獨自反省」。怪只怪他如意算盤打得太響,而她,也不過是一時起興。
「小姐,行李都已經搬上去了,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嗎?」
「哦,沒有了,謝謝!辛苦你們了。」
「不會、不會……對了小姐,三少爺讓我把這個通訊器交給您,說如果您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和他聯絡。」
接過家僕遞過來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設計小巧的胸針。她輕聲道謝︰「回去告訴三哥,說我會的,麻煩你們了。」
「小姐不必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貨車絕塵而去。南宮越嘆了口氣,臉上的微笑也漸漸被疲憊取代。好累,要讓她的家人知道她每天都很開心,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眉宇間是一抹滋生多年的哀愁,與繁華夜色混合成一道突兀的風景。她緩緩在路邊坐下,打開腳邊的旅行寵物箱,一只周身黑亮的貓兒鑽了出來,跳到她懷里。幼貓不過兩三個月大,貓眼泛著綠色的熒光,猶如兩團綠色的火焰。她輕輕撫慰懷中的貓兒,抬起頭,高聳的樓間,是一塊被分割的夜空——響晴,沒有月亮。
這樣的夜晚,繁星亮得無比招搖。
曾經,同樣是如此靜謐的夜空下,星光仿若觸手可及。
真的好熟悉。
熟悉得讓她的心微微地疼痛著。
懷揣心事,她步進天台,就像每一個獨自緬懷的夜晚。只因懷念那熟悉的夜色,熟悉的嗓音……
越越,知道嗎,藍水晶是你的誕生石,Crystal——星星的淚,在蔚藍的天幕上,潤浸了天空的色澤,經過一億四千九百六十萬公里,才能越過太陽,到達地球。我們是家人,就算離得再遠,也遠不過一億四千九百六十萬公里……
不知為何,懷中的黑貓突然緊張地豎起柔軟的毛,在她懷里掙扎顫抖。
「威威,怎麼了?」
「喵嗚——」貓兒的叫聲「呼嚕」著走了調,仿佛正經受著莫大的危機。終于,它掙月兌了,黑色的豹子一般鑽進夜色里。
「威威!」
她叫著貓兒,追了過去,心想著天台上它若就這麼橫沖直撞掉下去,那該怎麼辦……
「威威——」倏地,她的腳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重重地跌到一團溫熱之上,兩聲痛呼同時響起。
「啊——」
「嗯……」
粗重的抽氣聲就在耳畔,隨之是一陣仿佛隱忍巨痛的低吟。
「對、對不起,對不起……」她忙說,濃重血腥味瞬間竄進鼻息,手上也分明是一片濕粘的——
血?
她驚駭不已,支撐起上半身,那沾染在衣服上及手臂上的暗紅色,在暗淡的星光下,形成一片陰影,她脆弱的胃開始收縮翻攪。
「我、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她慌亂地想要起身。一只冰冷粘濕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男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不……不用去醫院,幫我打個電話給我的朋友……」
他的手指顫抖著微微地抬起,指向掉落在不遠處的手機,「我的手機……咳咳咳……」
「可是你的傷……」
「手機……」
鼻息間又是一陣腥氣襲來,她忍不住吧嘔,腦中一片交錯的混亂——
「請你打電話給我的朋友……他會來……」耳邊那虛弱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遙遠……
「越,快跑!快啊!快去找爸爸……只有爸爸能救我們……」恍惚中,柔軟的女聲漸漸進入南宮越的耳里。
男人的體力已經耗盡,只能無力地躺在濕冷的地上,喘息著︰「號碼是那個3961……」
「媽的!快!快去拿電話來!讓咱們把人綁來自己卻跑路了,這次再不賺他一筆,咱們還混不混了?號碼多少……」粗野的咆哮隨之灌入南宮越的腦海。
「謝謝……」男人的手重重地落到地上,完全陷入昏迷。
「越,快啊——」
南宮越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歇斯底里一般用力捂住耳朵,任淚水滴落。心的一角,被無情地揭起。錐心的痛襲向她搖搖欲墜的神經。她揪住心口,在無邊無際的血腥地氣味中用力呼吸那稀薄的空氣,良久方休。
沒有月亮的夜晚,星星亮得無比招搖。
Crystal……
星星的淚……
一億四千九百六十萬公里的距離……
小廚房里藥香彌漫。爐上,砂鍋里湯水已沸。冰箱上貼著幾張淡藍色的N次貼,凌亂地寫著幾味藥的計量。一看便知執筆者並未經過太多的思考。
另有一張與眾不同,上書——
神秘白鼠A
初步檢查,少有淤傷,多處刀傷,致命處在左月復,傷口深,未傷及內髒,傷口向左延伸至左臂,深可露骨。
有醫治價值。
南宮越坐在床邊,已經恢復冷靜。她靜靜地看著依舊昏迷的人,竟然一陣無言的尷尬。輕輕為他拉起薄被,遮起他的。想起剛剛為他包扎傷口時的情形,她的臉頰不禁微微發燙。
畢竟,她也只有十七歲呀……
無意間踫觸到他的臉,她觸電一般收回手。看向那一堆血污的衣物,不是沒見過男人的,卻是第一次見得如此徹底。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副完美的體格,高大結實,肌肉紋理也隱約可見。即使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應該能很快恢復才是——
作為一名醫者,她應該這樣想吧?
拍拍臊紅的小臉,她起身躲到陽台。夜風微涼,繁華夜景一望盡覽,心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
當初會選擇租這間十二樓的小鮑寓,是因為這里離學校最近。沒想到,還有如此夜景可賞。
她慢慢地整理藥箱,里面多是一些瓶瓶罐罐,還有一些是裝在精致盒子里的烘干藥草,她不時地拿起端詳,或者干脆打開盒子嗅聞,而後又仿佛想到什麼似的傻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