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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宮變小三 第八章 當朋友行不行(1)

春日的天氣像後母臉色,時晴時陰、難以捉模,早上還是陽光燦爛的好天氣,下午卻下起綿綿細雨,雨絲很細,沾在睫毛上、頭發上,像撲了層晶瑩的露珠似的。

賀心秧出了小院,穿過一扇角門,沿著夾道往前,拐過一個彎,經過穿廊和月洞門,來到懷寧宮的偏廳。

偏廳不大,靠里面的牆處有一排軟榻及高幾,幾上擺著一個青花瓷瓶,瓶里插著幾枝剛折下來的鮮花,正淡淡散發清香,偏廳中間有一組紫檀木圓桌椅,蕭霽和周閔華就坐在那里,紫屏已經沏好茶水端上,見她進門,忙迎上前。

賀心秧今天穿著一件湖水色衫兒春裝,腰上系著湖水綠湘裙,襯得她雪膚香肌,嫵媚有致。

待賀心秧入座,才曉得月初又到了,是版稅結算日,她看著周閔華送來的銀票,已經沒有之前的興奮感。

銀子不能拿來凱,就跟輕煙浮雲一樣,看著好看卻沒啥鳥用,而她現在吃好穿好用好,想要什麼動動嘴皮子,就有人替她送到跟前。

可憐的銀票沒地方可使,只能一張一張迭整齊,收在匣子里面等著發霉。

「小姐不開心?」隨侍在旁的紫屏問。

以前小姐看見銀票,都會兩眼射出亮燦燦的精光的,現在是怎麼回事,連銀票都不能讓她興奮,真是王爺和關倩之事對她打擊太大?

「是不開心。」賀心秧隨口答。

「為什麼?」

「因為當我的銀票很自卑。」

她挑起一張面額挺大的銀票,前看後看左看右看,上面的數目字已經無法讓她血壓飆高、心跳加速,再這樣下去,她會連寫艷本的動力都沒了。

「銀票……怎麼會自卑?」周閔華看著坐在旁邊的皇帝一眼,弄不懂她的邏輯。

「別人的銀票驕傲自滿,因為它們可以躺在荷包里、跟著主子出門,張揚自己的價值、炫耀自己的功用,而我的銀票像長了腫瘤的丑八怪,只能自卑地關在匣子里,見不得人,獨自忍受孤單寂寞。」

「你這是埋怨?埋怨宮里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蕭霽不信,有人這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嗎?

「算是吧。」她拿起銀票,在空中蕩了幾下,苦笑說︰「可憐你們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那個表情實在是欠扁,蕭霽受不了,咬牙說︰「賀心秧,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抽你!」

「謝啦。」她沒有半分不開心,反而咧嘴輕笑。

「謝?」

蕭霽向周閔華望去,顯然他也听不懂她深奧的言論,蕭霽只能自我解釋,她是日子過得太舒暢,閑到很皮癢。

「可不是嗎,幸好你不是有的時候很不想抽我。」

賀心秧一解釋,他們都笑了,原來她也清楚自己的抱怨會讓人抓狂。

「我還以為你有大愛精神,別人打你右臉,你就會把左臉靠過去,鼓勵人家為求平均,要打就打一雙。」蕭霽沒好氣地瞥她。

「怎麼可能,人家打我左臉,我非去刨了他的祖墳,盜他的家產,弄得他一敗涂地,怎麼可能還把右臉送上去?」

「是啊,除非你的右臉長了毒刺。」

「生我者爹娘,知我者果果也。」她伸手拍拍蕭霽的左臉,可惜,他沒把右臉順便給湊上來。

他抓下她的手,瞪她,「你就是命太好,明天你到浣衣局去勞動幾下,就不會在這里無病申吟了。」

「不是我在無病申吟,是我的銀票在哀哀叫。」說著,她又揚起銀票。

苓秋進門,先向皇上和周閔華福身,再走到皇上身邊,低聲道︰「李大人、呂大人和孟大人已經到了。」

「好吧,朕辦正事去了,苓秋、紫屏,你們兩個好好幫朕听听,你們家小姐還有多少抱怨,寫成條子,遞上來。」

那口氣姿態,十足十的皇帝樣,這小子還真的當皇帝越當越上癮。

賀心秧搖頭,一種米養百種人,她啊,算是見識到不怕死、不怕苦、不怕磨的家伙了。

「是。」苓秋應聲。

周閔華跟著起身,一路恭送皇帝到宮門口才轉回來。

再次折返,周閔華想了一下,將賬冊放到賀心秧面前,緩言解釋,「上回小姐說要將一百萬兩入股如意齋,李叔已經著手在辦了,待年中如意齋分紅,我會將紅利存進錢莊里。書鋪子的生意越來越好,小姐的書供不應求,上個月有鄰近國家的商人來進貨,一口氣就買去近千本,我想同小姐商量商量,是不是也收點別人的稿子,充實書目?」

「只要有人肯寫又寫得不壞,有什麼不可以?!」她從沒想過要一個人獨佔艷本市場,還不是講究禮義廉恥的男人多了,不屑與她同行。

「也不一定只收艷本,收點旅游雜記也不錯。」

「行啊,就讓掌櫃的看著辦。」

「如果小姐覺得銀票在手中沒用,要不要我替您存起來?」

「不必了,雖然它們很自卑,可當主子的還是需要它們留在身邊,添點底氣。」賀心秧笑著搖頭。

這兩日,她時刻忖度,還是覺得留下不對,雖說分手男女以朋友方式相處,對她來講是可以接受的觀念,但話說得容易做來難。

她無法在他靠近時不心悸,無法在他說話時不仔細傾听,無法不因為他的討好而開心,甚至無法阻止自己下意識的期待他出現……

他對她的影響力太大太深,如果再繼續下去,她會害怕,害怕哪一天放棄原則,為愛失去理智。

再加上關倩釋放出來的「善意」,以及蕭瑛時不時上門看孩子,讓所有的人越來越認定,不久後她真的會嫁進王府,雖然宮晴懂她,蕭霽明白她,可她還是擔心到時候「水到渠成」,不嫁不行。

因此她打算買間房子,帶著願願和望望搬出去,只不過要怎麼做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曉,瞞過所有人?這是計劃中最高難度的部分。

她理解,獨立生活並不容易,何況還要照顧願願、望望,她曾考慮過帶紫屏、苓秋一起出走,但這樣子做會斷了她們與小四、風喻之間的可能性,她不認為自己有權利這麼自私。

每次想起,總覺得計劃處處窒礙難行,但她還是得鼓勵自己,至少現在情況比剛穿越時好太多,手邊有三萬多兩的銀票,夠她很長一段時間生活無虞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周閔華打斷她的思緒。

賀心秧回神,笑道︰「我想請周大哥幫我找個可信任的幫手。」

「小姐身邊的人不夠用嗎?」

「我想做個獨門生意,事關機密……」她頓了頓,續道︰「周大哥,你很清楚,王爺那人是多強勁的商業對手,我不希望將來與他對峙,所以周大哥幫我找的人,千萬別讓王爺知道,行不行?」

「小姐想瞞著王爺?」他的口氣猶豫。天底下哪有瞞得過王爺的事,就算他不講,到最後還不是會被發現,因此這種事他可不敢應承。

「是的,可以嗎?」

「小姐要不要和王爺談談,王爺的營生很多,定然不會搶奪小姐的生意。」他不想騙小姐,更不可能違背主子,夾在中間,真是左右為難。

「商人重利輕感情,我不想賭,周大哥幫我找的人不一定要有經驗,只要誠實忠厚就行了。」

「想營商,挑誠實忠厚是不成的。」周閔華失笑,小姐果然不適合經商。

「先求有,再求好,他總要讓我信得過,我才能把事情交辦下去,否則我人在宮里,他卷款潛逃怎麼辦?」

「知道了,我會替小姐留意。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下去了。」

「謝謝你,周大哥,書鋪子的事就麻煩你多費心。」

周閔華離開後,賀心秧繼續想著下一步,如果她不能帶紫屏、苓秋走的話,願願、望望得換人帶才行。

「小姐,你到底在盤算什麼?你的目光賊兮兮的,好像要做壞事。」紫屏湊到她跟前,仔細審視著她的表情。

「時機未成熟,到時候,我會讓你們知道的。」她莞爾一笑,把話題帶開。

「什麼事要看時機?」

聲音方落,蕭瑛已走進廳里,賀心秧回頭望見他,苦笑不已,讓風喻來替自己守門實在不智,見到蕭瑛這個正牌主子,他怎麼可能不放人進來?

看見他,賀心秧蹙起眉頭,又是一次的避無可避。

苓秋對紫屏使使眼色,雙雙福了身,下去替蕭瑛沏茶。

蕭瑛走到她背後,並沒有勉強她轉頭看自己,只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自他嘴中逸出。「不當夫妻,連朋友都當不了嗎?」

兩句話,讓賀心秧怔忡不已。

朋友?他願意退居朋友,不再提及婚事?或者,這只是他的緩兵之計,為了讓她松懈防備?

不知道,他是狐狸、她是雞,誰曉得會不會哪天她就莫名其妙被叼了去。

事實上,在離婚率高得嚇人的時代里,分分合合已經不是什麼驚心動魄的重大事件,在現代強調離婚EQ,便是分手後也要成為好朋友。

只是,她真的不認為他們能夠成為朋友。

蕭瑛又道︰「郬已經跟我講清楚,你與我認識的女人不一樣,你有你的自尊驕傲,你不願受男人豢養,如果當不了唯一,那麼你寧願什麼都不要。

「我不確定這樣的特殊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我會試著了解並且尊重,而你能不能也試著體貼,讓我有機會和你成為朋友,有機會與願願、望望相處?」

他願意付出尊重,她自然能夠還以體貼,可就怕到時候失了分際、心不由己。

賀心秧在不知不覺中轉過身,仰頭看著他清朗眉目,溫潤笑容,好似一陣春風拂過,讓人好不舒服,她看得怔了,腦袋當機,半晌無法言語。

就說吧,他對她太具影響力,若她的自制力不足,一下兩下就會受到勾引。

「不行嗎?只當朋友也不行?」他的聲音帶著魔力,在她耳邊輕輕響起,勾撓得她的心蠢蠢欲動。

唉,她哪里拒絕得了這種溫柔,她寧可他驕傲霸道、與自己針鋒相對,那麼她才有辦法將他推得遠遠的。如今……先應了吧,至少她可以不必再和他吵架,而且在離開之前,還能替願願、望望爭取一點父愛。

她再問一聲,「所以,只是朋友?」

「對,只是朋友。」蕭瑛的狐狸眉一挑、狐狸笑一現。郬沒說錯,她果然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呵……

深吸氣,賀心秧點頭。既然如此,就當朋友吧,反正也不會太久。「你來這里,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嗎?」

「我進宮,送藥材來給小優。」

小優已經進了太醫院,這幾日她天天上懷寧宮,一碗碗熬得黑糊糊的湯汁,非要逼她吞下去。賀心秧並沒有排斥,一方面是因為小優的關心,另一方面是因為既然作了出宮的打算,就得把身子養好。

獨立的第一要件是健康,所以林黛玉那種人,一輩子無法出門搞獨立運動,便是死,也得死在賈府、死在心愛男子的新婚夜。而她賀心秧,絕絕對對不做這種可憐人。

「宮里什麼藥材沒有,需要你特地送進來?」

「她要千年野參及幾味昂貴藥材,太醫院里的人見她年紀小,不肯把東西給她,怕糟蹋了藥材。」

賀心秧微哂,昨日小優滿肚子抱怨,說宮里連太監宮女都不肯讓她看病,紫屏只好安慰她,「你把我們家小姐醫好了,讓她們瞧瞧你的本事。」

想來,小優是找上蕭瑛幫忙,打算好好發揮自己的醫術。

「小優遲早要讓人刮目相看。」賀心秧說。

「你為什麼這樣認為?你的身子最近好多了?」他滿臉關心的問。

「是啊,才幾碗藥下去,夜里睡得可好了。」

「那就好,有個人曾經說過,人要活得自在愜意,就得要吃得下、睡得好、排得出來、洗得香。」

他記得?賀心秧霍地望向他,在他眼底搜尋好半晌,才嘆口幾不可辨的氣。又被騙了,不是恢復記憶,是孟郬告訴他的。

在那一年漫無止境的等待里,她常把和蕭瑛相處的點點滴滴告訴宮晴,而晴又習慣把它們講給孟郬听,就這樣,他們分享了她的愛情。

孟郬生性大方,肯定是把分享來的事又分享到蕭瑛那里去。

賀心秧苦笑,她都分不清楚了,是他不回來,由著自己懷抱幻想過日子比較快樂,還是知道他健康平安,自己卻要帶著失望度日比較舒心?

也許都苦吧,只不過苦的級別分不出上下。不想糾結于此,她換個話頭。「想不想要我的浴室和廁所?我可以把設計圖送給你。」

「听說,你在懷寧宮里也蓋了一座?」

「對,有之前的經驗,工匠們做得更得心應手,選用的材質也比之前好,如果你想要的話,連工匠都介紹給你。」這是朋友之間會做的事——好康道相報。

「我猜再過不久,滿京城的人家都要蓋起這樣的浴室了,你有沒有和工匠們討論,要怎樣抽成?每蓋一間,他們得給你多少銀子?」

「對哦,我竟然沒想到這個,真是太沒有商業頭腦了,還是你厲害。」她拍了拍額頭,忍不住稱贊他。

「要不要我出面,找那些工匠談談?」他熱心問。

這就是男人,女人夸上幾句,就忍不住想要跳出來逞英雄。

「你能幫我談出好條件嗎?算了,他們賺的是勞力錢,也不容易。」想想,等銀子到手,說不定她已經不在這里,還是別麻煩他這個大忙人了吧。

「信我一次,由我出面,他們只會賺得更多不會更少。」

他自信滿滿的笑睨著她,賀心秧喜歡看這樣的他,有點驕傲、有點狐狸,有點志得意滿。他是有本錢這樣意氣風發的男生。

「真的假的?你要怎麼做?」

「首先,我打算讓他們在王府里頭蓋上幾座。」

「不會吧,不準他們收工資?」賀心秧斜眼瞄他。

「我才不會貪圖這種小利。」

「不然呢?這種事還能放長線釣大魚?」

「說的好,就是要放長線釣大魚。」

賀心秧被勾起興趣了,眼楮閃著光亮,專注看向他。「大魚要怎麼釣?」

「告訴我,工匠替你蓋這個拿了多少銀子?」

「快五十兩呢,他們說沒做過,怕失敗了得重來過,不敢把價錢估得太低。」她嘟起嘴,肉痛得不得了,要不是後來是果果掏腰包買單,她肯定會念上好一陣子。

「我打算先給這種浴室取蚌好听的名字,然後給他們三百兩,並談定此門技術不能外傳他人,日後他們每蓋一座就收三百兩,但其中一百五十兩必須付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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