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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宮變小三 第七章 藕斷絲連(2)

她的口氣有點酸,卻酸得蕭瑛眉開眼笑。

她還是在意的,對吧?如果她真的愛他,像郬嘴里說的那樣,如果她真的盼望他回來,就像果果所言那般,如果她真的為自己傷心吐血,那麼就算她嘴上說不要,心,還是難以放下吧?

狐狸越笑越開心,說不出的滿意盈滿胸臆,期待她再多講幾句酸言酸語。

「真由六哥送去的話,就怕她一病未愈一病又起。」蕭霽笑道。

「什麼病?」小優很合作地接下去。

「相思病。」

「如果是這個病,那就難醫啦,怕是要回天乏術。」

兩人一句接一句,接出默契,卻沒想到幾句玩笑戳中賀心秧的心。

相思病是種回天乏術的病嗎?那她怎麼辦,會不會病入膏肓,再也變不回原來的自己?

深吸氣,猛搖頭,她又開始笑得夸張。

不怕,最苦的藥得用最甜的糖果來壓,那麼最大的痛苦,自然要用最夸張的快樂來抵制,她會好的,總有一天,他于她不過是朋友,一個普通到見了面,心也不會多跳兩下的朋友。

突然間,桌上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望向她。

賀心秧回神,才發現自己搖頭搖得太過分,她揚起笑眉,找了個新話題。「願願能認不少字了呢。」

「怎麼可能,願願才一歲多,連話都不會說。」蕭瑛說道。

听見他接話,賀心秧閉上嘴巴。

苓秋連忙接下話,化解尷尬。「小姐在許多張紙上頭寫字,像願願、望望、隻果、紫屏、苓秋……一組十張,貼在十張薄木板前面,每天教三遍,昨兒個我們抽出其中三張紙片,問︰‘哪個是隻果?’願願一下子就指出來了呢。」

爆晴听得津津有味,天才寶寶訓練法果然不同凡響,難怪當初她得大把大把燒鈔票才能把果果送進哈佛幼兒園。

「望望呢,她也能認嗎?」

「望望認字的速度比較慢,但她語匯能力發展得很好,詩詞已經可以接下三到四個字了。」是宮晴提問的,賀心秧很樂意解答。

「什麼意思?」蕭瑛一問,賀心秧又閉上嘴巴。

苓秋無奈,只好再度跳出來當救火隊。「比方我說︰紅豆,望望就能接‘生南國’,我說︰春來,望望就接‘發幾枝’……現在望望能從頭接到尾的詩,已經快滿十首。小姐說,之後她會越學越快,成天逼著我和紫屏認字背詩呢。」

「小孩子竟然可以這樣教?」蕭瑛滿臉的無法置信。

他的不敢置信卻帶出賀心秧的驕傲,讓她這名有證書執照、來自未來的幼兒教師充滿成就感。

所以盡避她不樂意和蕭瑛對話,卻也忍不住想多發表幾句,她面對宮晴說︰「其實每個孩子生下來都是天才,曾有人做過實驗,將幾個不滿周歲的孩子集合在光線不明的房間里,他們張起一塊布,在布的後頭點上蠟燭,然後拿著一只女圭女圭在布的後面搖一搖,讓所有的寶寶都看見那個玩偶的影子,然後,又來一只女圭女圭搖一搖,再來一只,接著燭火暗下,外頭的燈光大亮,將布打開,當寶寶發現原該有三只的女圭女圭卻只剩下兩只時,許多寶寶都哭了起來,但如果布打開還是三只時,寶寶便會開心大笑。這代表什麼?」

「寶寶對數目有概念?」蕭瑛接話。

「對,並且也有加減法的概念。」賀心秧忘記不該與蕭瑛對答,話自然而然沖口而出。

談話間,菜肴一一送上,眾人舉箸,邊吃邊聊。

苓秋接著說︰「小姐還提過全腦開發的概念,她把腦子分成好幾塊,額葉、枕葉……」

她說著說著,自信流露,那模樣不像個小婢女,反而像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的臣子。人是會被環境影響的,和賀心秧在一起,苓秋被教導成幼教先驅,這就是蕭霽說的,近朱者赤。

風喻望著苓秋,雙眼發亮,越看越覺著迷,一直以為她是個不愛說話的女子,原來她心底藏著諸多寶藏,等待挖掘。

「如果我們將這套教育推廣到各地呢?」孟郬三句話不離朝堂。

爆晴否決他。「我不認為可行,現今教養子女的責任落在父親身上,強調養不教,父之過,並且所有人的觀念中依舊相信,幼兒的保育重于教育,這套方式很難推廣得開。」

「隻果,你也這麼認為嗎?」蕭霽轉頭問她。

「除了晴提出的重點外,我也主張幼兒教育應該在家庭里頭由母親親自帶領,因為除了知識學問,更重要的是品格教育及親子之間的感情互動,問題是,在平民百姓中,能識文斷字的女人不多,有教育能力的母親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前提是先建立女子書院,讓更多的女子在出嫁之前,能夠具備足夠的知識學問,並且可以在書院里,指導她們學習教育孩子的方式。」蕭瑛提出看法。

「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但首先要打破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我發現,京城里許多大戶人家,他們雖請得起師傅在家中指導女兒,可她們學的是琴棋書畫、跳舞歌藝,目的是為了取悅男子,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喜好。」賀心秧自然而然接下蕭瑛的話。

「為自己所喜?這句話太奇怪,什麼叫做為自己所喜,學習的目的不都是為了同一件事——男子求仕、女子求嫁?」

蕭瑛灼灼目光望向賀心秧,他很開心,她不再回避與他對話。

「不一定。請問王爺,你和多數男人一樣認字習武,可真正喜歡做的是朝堂之事或經商買賣?」

蕭瑛認真想過,回答,「經商。」

「是,每個人有每個人與生俱來的特點,所喜歡的事物也不盡相同,倘若能學習自己喜歡做的事,便能事半功倍。」

小優插話,「我同意,就像我喜歡學醫,一讀到醫書便廢寢忘食,舅舅常夸我有天分,可娘每每逼我學女紅、背《女誡》,那簡直是折磨。」

爆晴笑開,也說︰「有道理,要我做菜不如讓我翻尸體。」

「那是你們運氣好,可以選擇自己所喜所欲,不像我,不管樂不樂意,凡是朝堂政事都得拚命學習。」

餅去一年,蕭霽慶幸六皇兄為自己留下那麼多好幫手,才能將朝政處理得井然有序,他努力從眾臣身上學習經驗,學習決策力,一年下來,他知道自己所懂得的遠遠不足以治理好一個國家。

「你敢埋怨,我就從後腦給你巴下去,想當初我和晴是怎麼阻止你去做這件事的?」

賀心秧大眼一瞠,蕭霽立刻低頭受教。

看他們的互動,小優笑得開心,原來皇帝不是最大的,還是有人可以治得了他。

「可不是嗎,果果,這是你的選擇,我早說過,只要作出這個決定就沒有後悔余地,你終生都得為這個位置付出所有的心力。」宮晴和賀心秧一搭一唱。

「可所有的讀書人,目的只有一個,求官。」蕭瑛拋出新話題,救蕭霽免于挨訓。

「那是錯誤的,至于為什麼會有這個錯誤觀念,原因是︰大家都認為當官可以賺大錢。可事實上官員的俸祿明明就不多嘛,一個七品官,十二兩,吃得飽餓不死,想要豪宅良田、嬌妻美妾根本不可能。」

別的不知道,他們家晴剛好是這號人物,而且還是譽滿天下的宮青天,結果還不是一窮二白,連想替果果找幾個好師父、好先生都得斟酌再三。

蕭瑛說︰「他們想要的並非那份俸祿,而是官位後面的權力。」

「沒錯,有了權力,自然有人把紅包送上門,白花花的銀子就一個串著一個給滾進來。」

「貪污自此而起,所以朝廷要如何遏止官員的貪污歪風,是以後的重要施政方向。」蕭瑛這話是對蕭霽說的。

「一個國家需要各種人才,不是只有考試當官,如果當官沒辦法賺大錢,而工匠發明新器具能賺大錢,那麼百姓就會趨之若鶩,如果有人願意去研發新的稻米品種,那麼農民就會豐收,百姓不會饑餓,所以知識並非局限于四書五經……」

賀心秧侃侃而談,蕭瑛听得專心認真,她忘記隔出距離空間,忘記他們原該是誓不兩立的人。

這餐飯,他們吃得很愉快,話題一個接著一個,從女子書院的創辦到推廣研發概念,再到治水新知,每個人都可插上幾句話。

連小優也不是光會听話的乖乖牌,踫上自己能插嘴的,也要加上幾句意見,不管講得對或不對,都沒有人會取笑。

她很開心,能夠認識這群大哥哥、大姊姊,不因為他們的身份特殊,而是光是跟他們在一起,就是件值得快樂的事。

他們在結賬時,約定了下次聚會,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允下,賀心秧卻想起,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她一邊對關倩說自己無心,卻一方面與蕭瑛藕斷絲連,會不會讓人覺得她心口不一,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可若是不……依舊繞回老問題,她有沒有辦法真正離開這群朋友、親人,離開蕭瑛的社交圈?

也許她該開始考慮,試著學習獨立。

這天蕭瑛和孟郬陪他們回到宮里,遠遠地就看見小四像無頭蒼蠅似的,慌慌張張等在懷寧宮門口,好不容易見到蕭霽和蕭瑛才松了口氣。

他快步向前,低聲說︰「稟皇上、王爺,我和紫屏在壽永宮那里挖到一具宮女的尸體。」

小四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該為了想與紫屏單獨相處,騙她往那里去取泥土,還拐她說那里的土壤肥沃,可以養出好花,該死啊,真真是該死得緊。

這會兒紫屏被嚇得半死,已經哭了大半個時辰,采莘公主的侍女怎麼安慰,她都停不下來。

「壽永宮?居然想到在那里埋尸?」那里人跡罕至,的確是埋尸的好地方,蕭霽臉色沉了下來。

「除你們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蕭瑛站到中間,主持局面。

「沒有。」

「很好,繼續封鎖消息,別弄得整個後宮人心惶惶。果果先回去,記住,盯著你的人多了,小心別讓人看出端倪;小四,你去把紫屏找來,我有事問她;郬,你陪采莘公主過去壽永宮看看情況,讓幾名暗衛跟著,別動用禁衛軍;風喻,你到太醫院找方磊,讓他到壽永宮與采莘公主會合。」

蕭瑛拉著賀心秧進屋,他必須分派接下來的事,一個宮女死了,這事可大可小,蕭霽才上位不久,他可不希望有人借此鬧事。

鎊人分頭做事,孟郬看宮晴一眼,明知道她是不害怕的,但還是將粗粗的大手掌攤在她面前。

爆晴微笑,這種事她雖不是太喜歡,但早已駕輕就熟,那是她的專業啊,她可以一個人進行的,不過心底還是很高興在這種時候有他相陪。她伸過手,迭在他的手上,享受起他掌心的溫暖。

這個晚上,懷寧宮的燈火通明,直到深夜,蕭瑛、孟郬才在懷寧宮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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