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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出牆 第二章 進京(1)

兩輛不起眼的馬車,在近午時分自城外駛入城內,進入東門,不過一刻鐘,便見慕容郬迎在前方。

車夫輕嘯一聲,馬車停下,宮晴、宮華下車,與慕容郬互相拱手作揖。

「王爺已經為大人備好宅子,請宮大人隨我同來。」不多廢話,直接進入主題,這里是京城,耳目太多。

爆晴猶豫地望了慕容郬一眼,有人備下宅子自是方便,否則人生地不熟的,還得先找客棧暫居,問題是這樣一來,隻果與王爺豈非又得經常踫面?

馬車里頭,賀心秧半躺著閉目休息,听見慕容郬的話,以及接下來的沉默,她理解果果他姑在猶豫些什麼。

她早就想明白,此次進京想與蕭瑛保持距離是不可能的。

丙果一心仕途,想在朝堂上有所表現,而他們不過是平民百姓,想靠科舉這條路子謀到好前程機率太渺茫,就算真當上官,背後若無人支持,幾時讓人暗算了去,也無法可想。

如今有蕭瑛、慕容郬的賞識,對于果果未來前程大有幫助,她豈能為一己之私加以阻攔?

「難道宮大人已有備下住所?」慕容郬直言催問。

「慕容公子請代我多謝王爺好意,我會與夫人先住進客棧,再商討日後居所。」

爆晴這樣一說,宮華蹙緊眉目,轉頭望向姑姑。為什麼要拒絕?難道姑姑听信流言,擔心王爺與皇上的關系會妨礙他們日後前程?

「在下不明白宮大人為何多心,可我實話說了,倘若大人要在京城落腳,王爺備下之處是最好的選擇,一則起居出入方便,二則離王爺暫居的宅子也近,三則為怕引人注目,日前幫華哥兒講學先生陳院知、李同光、王博鴻……等當朝大儒,王爺已經安排他們入住爆大人住所附近,倘若宮大人只是客氣,沒有其他原因,還請宮大人隨我同行。」

賀心秧在馬車里把話听得透澈,蕭瑛對果果的確是用盡心思,不管他的背後目的是愛惜人才或想與晴搭上關系,在舉目無親的京師,能有人可以依傍終是好的。

反正該來的逃不過,避著躲著,總還會踫上頭,不如大大方方晾出身分,日後朋友相交、不再逾越。

「老爺。」賀心秧在馬車里輕喚,宮晴隨即靠近馬車窗邊,她壓低了聲音道︰「果果他姑,既是王爺的好意,就住進去吧。」

「可……」她仍然猶豫。

「有免費的房子不住,才是傻瓜呢,何況人家連免費的家教都附贈上,光是為了果果,這番好意都得收下。」

「你確定?」

「自然確定。」

怕啥,始作俑者都不怕,要娶郡主的人是他、播種不墾地的也是他,他都不怕了,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先上車後補票已經落伍,先上車不補票,霸王車一路坐到底的人臉皮才夠厚,恰恰好,別的不說,臉皮厚,是她最得意的先天優勢。

爆晴微嘆,定下主意,轉身走到慕容郬面前,笑道︰「既然如此,就請慕容公子帶路。」

听宮晴松口,宮華忍不住露出喜悅笑容,悄悄向慕容郬投去一瞥,孺慕之情一覽無疑。

慕容郬微哂,拍兩下他肩膀,低聲問︰「功夫沒落下吧?」

「沒有,天天都練著呢。」

「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上車吧。」他贊許點頭,看著宮晴、宮華進了馬車,這才翻身上馬。

馬車里頭,宮華和賀心秧、宮晴擠在一塊兒,馬車不大,是他們臨時租的,紫屏、苓秋坐在後邊一輛,雖然只有兩個人也擠得很,因為那里有他們全部家當,賀心秧吝嗇,連一席被子也舍不得落下。

爆華說︰「千里迢迢載這麼幾床被褥,會不會太浪費人力?」

賀心秧似笑非笑的應了他,「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知道一個七品縣太爺月俸才十二兩銀子,東花一點、西花一點,轉眼就連渣兒都不剩。這幾床被褥雖沒什麼價值,可不帶進京里就得買新的,五床新被,就算用最普通的棉布來做,也得花上一、二兩銀子,再加上京城里事事樣樣都貴,說不定還得翻上幾倍,你說,咱們要把吃進嘴里的米糧浪費在買新被子上頭嗎?」

一大串話,決定了舊被子跟著主人走,也讓宮華、宮晴看清楚,同樣是穿越到這個時代,賀心秧過日子的本事比他們都厲害。

才短短幾日,她搞清楚了一斗米、一升豆、一斤柴、一刀紙……日常所需的每項支出,光是讓宮節捉襟見肘的十二兩銀子,可以在她手上游刃有余的用度持家,這可不是普通本事。

現在,宮華用一種「你看吧,棉被白帶了」的表情望向賀心秧,嘴角揚起先知者的驕傲。

他那表情,讓人腦袋一轉就轉出究竟,宮晴問︰「果果,王爺是不是私底下告訴過你,要安排咱們入京後的住處?」

被看穿了,宮華有幾分懊惱,畢竟還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只好實話實說,「略略提過。」

「你當時怎麼不立刻拒絕,事後又不肯對我們提及?」

「那是王爺的好意,為什麼要拒絕?」

他答得理所當然,就像理所當然的認為,她們一定會接受王爺的好意一般。但是當目光甫接觸到姑姑時,他就明白自己太張揚大意了,他們畢竟是有秘密的,姑姑的身分,不能讓人知曉。

「你認為別人給的好意,我們理所當然要接受嗎?」宮晴不懂果果的理直氣壯。

這小子,她從來沒有這樣教過他,事實上,他也沒有隨便接受過別人的好意,只除了……蕭瑛和慕容郬。

一開始,她就不理解果果對蕭瑛和慕容郬的崇拜,更不懂他們對果果的另眼相待,如今想來,此事透露出些許詭異。

「不、不是……只不過,姑姑,你不覺得王爺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嗎?」

「我不這樣認為,如果他只是個閑散王爺,隨手幫個看得過眼的小孩也就罷了,倘若他心氣大,圖謀更多,與他接近就不是件好事了。」幾句話,宮晴堵得宮華無話可說。

听宮晴的話,賀心秧出現更多聯想。

「我知道你有雄心壯志,但身為未來人類、讀過無數的歷史典籍,果果,你老實告訴我們,這是一個安穩的時代嗎?入朝為官,會不會遭遇到太大的危難?不是我心胸狹窄、志氣微小,可穿越到這個時代,我只想圖一個安穩,可不想動蕩不安的生活。」

倘若朝堂不安穩,就算果果是鴻鵠,她也要死逼活逼,逼他追隨自己這只小麻雀退隱山林,絕不參與這淌渾水,功名利祿都是假的,能平平安安到壽終正寢,才是人類最大的幸福。

爆華失笑,一手抓起一人,自信滿滿道︰「隻果、姑姑,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一份安全無虞、平安富貴的生活。」

見他那樣篤定,宮晴便是有滿肚子的話想說,也只得按捺下來。

賀心秧則是用一臉的懷疑看著他這小子,才十歲耶,講這話是因為不知天高地厚、純粹大聲說話,還是他已經是蕭瑛造反陣營一員,準備為他上刀山、下油鍋,沖鋒陷陣、不落人後?

不會吧,這只才十歲,敢讓他去殺人,嚴重違反兒童福利法。

爆華被賀心秧的目光看得全身發毛,立刻轉開頭,掀開車簾子往外看。

「到了,就是這里。」宮華指著外頭,興奮道︰「這就是楓余居,看到沒,他們種在鋪子門口的楓樹,再過幾個月,楓葉紅透了,就會有文人騷客聚集在此,吟詩作對子。」

賀心秧和宮晴未到過京城,說不好奇是假的,因此也把頭湊到窗邊,向馬車外看去,只見屋宇櫛比鱗次、路上行人衣著光鮮亮麗,小販大聲32喝、百姓臉上帶著笑,一副富貴升平的景象。

「從這條路轉進去,不多久就會看到一條街道,那條街上有三分之二的店面都是如意齋所有的,記不記得,就是之前你問過的那間,連皇帝來都得排隊,然後一吃上癮、欽賜匾額,下回有空,我帶你們來這里吃。」

京里是宮華舊時居所,雖然他在另一個時代里頭待了五年,但這里就是他的老家,一進城便忍不住滿心喜悅。

見宮華那樣開心,賀心秧和宮晴不得不拋開原先話題,同他說起如意齋。

「到如意齋吃一頓飯要多少銀子啊,說大話,你以為六品知府的月銀多到滿坑滿谷、箱籠裝不下嗎?」賀心秧白他一眼。

「將來我會掙大錢的。」

「哼哈!等你從童生一路考到進士,等皇帝晾完你幾年,再給你一個七品小闢做做,等七品官升到一品大員……我們這頓飯,有得等了。」

賀心秧不看好他,與其等他當大官,倒不如自己認真一點寫艷本,從早寫到晚,從晚寫到天亮,一本接一本寫到手軟,只要還清蕭瑛的五百兩銀子……

蕭瑛……想起他,控制不住地,心底一陣泛酸。

她簡直要鄙視自己了,那人和她有什麼關聯啊,不過是一夜的物件、不過是過去曾經,何必想到他便為難起自己,甩開、拋掉,遠遠地把他踹出她的世界里,身為豁達的二十一世紀女性,才不要為了不值得的男人傷心。

爆晴笑著接話,「是啊,會不會等到我們發蒼蒼、視茫茫、齒牙動搖,只能喝得動稀飯時,他才帶我們去欣賞滿漢大餐。」

「你們別小看我,將來我會讓你們當人上人,讓所有人看見你們都要鞠躬行禮,恭恭敬敬喊一聲主子。」他說得信心十足。

「這麼好,那我不爽的時候,可不可以照三餐鞭打奴婢?一個不痛快,就逼人跳水給我看?再不,偶爾找幾個人來跟前玩玩香辣刺激的SM?」賀心秧挑眉,滿眼曖昧。

爆晴戳了戳她的額頭,SM這種話不可以在未成年小孩面前說,會害他們心態不健全。

「你再說下去,會讓我以為自己穿越的身分不是宮晴,是後宮妃嬪。」

「晴,你不可以這樣子,教育小孩的第一步驟是︰要相信孩子的雄心大志,要給孩子足夠的信心,他才會長成人上人啊。」她裝模作樣,擺出好老師姿態。

先羞辱果果的人是她,現在講這種話的人也是她,這顆隻果啊,還真讓人咬牙,「不然我要怎麼說才對?教育學家。」宮晴瞪她一眼。

「你要說︰‘好咧,我就等著唄,如果有皇後的九鳳朝服可以穿,別忘記給我弄一套來試試。’這才能鼓勵到小孩啊。」

「這種鼓勵,听起來很敷衍。」

爆華見她們一人一句,越講越起勁,氣不過,恨恨道︰「我說,我會做到。」

「別激動,誰說你做不到,你一定可以的。果果乖、果果棒,果果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男生了!小優好愛好愛你哦。」賀心秧刻意學哈佛幼兒園里,那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小優的口氣,氣得宮華頻頻翻白眼。

見賀心秧裝萌,可愛得讓人想捏兩把,宮晴落井下石,問︰「那個小優真那麼喜歡我們家果果?」

「喜歡得不得了,小優她爸媽更是見一次贊一次,要不是認識太晚,她媽一定會拉著果果他媽,眼對眼、肚子肚子,說︰來,我們指月復為婚吧。」

賀心秧越講宮華越生氣,見他氣得鼻孔冒煙,頭頂竄火,賀心秧連日來的氣悶彷佛消散了幾分。

爆華轉過身,坐到車子最後頭,離兩個愛嘲笑人的女子遠遠的,他挑起車簾子往外望,一匹快馬從他們的馬車後頭追上。

那是匹毛色油亮的駿馬,馬背上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只見他頭戴玉冠,身穿盤領窄袖織金大紫袍,腰束五彩帶,足蹬烏皮靴,一副威風得意的模樣。

直到對方來得近了,宮華與他視線相對,兩人皆是一驚。

對方連忙凝神,想再多看宮華一眼,但宮華已迅速放下車簾,一顆心卜通卜通跳不停。

中年男子放慢馬速,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微微飄動的車簾,心底閃過疑問。那男孩兒是誰?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面容?

一名勁裝男子加快速度,追上主子,他不明白主子怎會突然慢下來,他策馬向前,在主子耳邊低喚,「王爺,成王還在等咱們。」

勤王蕭鎮回神,下令,「走吧。」說著拉緊韁繩,駿馬再度揚蹄狂奔。

直到對方從馬車旁經過,宮華用食指微微撥開車簾,只見馬蹄揚起微塵,才放下簾子,掩去滿臉驚悸,兩手握緊拳頭,冷汗涔涔。

他怎麼會來到京城,他不是該待在陵州的嗎?他此行有何目的?蜀王知不知道此事?

爆晴和賀心秧並沒有發覺他的不對勁,繼續說說笑笑,談笑間,馬車已經隨著慕容郬的帶領,來到蕭瑛準備的宅子門前。

他們陸續下了馬車,搬下簡陋的家當,賀心秧付過銀子、打發車夫離開後,門外守候的中年男子上前,對著宮晴一拜。

「宮大人,我是這里的管家,名叫何競,以後有什麼大小事情都可以吩咐我。」

爆晴打量他,他身高不高,站在慕容郬身邊硬是矮了一大截,但滿臉的精明干練,不似普通下人,拇指食指間隱約可見老繭,太陽穴高高鼓起,目光如電,這人,身懷武藝。

「日後就麻煩你了,何叔。」宮晴上前,虛扶起他。

「大人客氣。」何競退開兩步,領著慕容郬一行人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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