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那個男人忽然笑了,說︰「我能听懂中文。」
他不僅听得懂而且說得非常流暢,雖然是中俄的混血,但畢竟在中國長大,父親是傳統的中國男人,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洋腔怪調地說著中文。
男人笑的時候仿佛春日里和煦的微風,夾著微薰的青草香氣撲面迎來,直薰得人心旌蕩漾。這樣的相貌似乎在哪里見過,可是她卻想不起來。
「先生我們好像在哪見過,我叫顧夕止,請問貴姓?」說完她才開始唾棄自己,為什麼總是用這種千篇一律的搭訕詞?
那個男人听到她的介紹後笑容頓時斂去,原本和煦的春風霎時被冰冷的寒流替代,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吸了口氣道︰「聶往。」
「聶先生啊,幸會。」她伸出手。嗯,好熟悉的名字,可是仍然想不起來。
通常情況下,是紳士看到她伸出去的手都會禮貌地回握一把,可是面前的這個男人只是輕蔑地瞟了瞟,然後冷冷地道︰「我不認為有什麼值得幸會。」
「耶。」她尷尬地縮回手,第一次遇到對自己的主動冷臉回絕的男人。
她顧夕止好歹也算是個美女,誰料這個聶往卻是木樁一截,竟然對美女的主動搭訕無動于衷。
想了想,她還是噤聲,低著頭看著他身上那件被熨得筆挺的襯衫。算了,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說起帥哥洛釋可是既漂亮溫順又可愛听話,比這個陌生人好多了。
正胡思亂想間公車忽然一個大轉彎,她身不由己地被蕩了出去,手死死地握住把手以保持平衡,卻明顯地感覺肩上的小挎包勾住了什麼東西,她一用力,只听「哧啦」一聲,背包一輕,擺月兌了束縛,緊接著她听到了全車的女人奇怪的抽氣聲,再一轉頭時不禁被觸目所及之處的景致嚇了一跳。
原來挎包是勾住聶往的襯衫紐扣,她使蠻力時將那件襯衫從上到下撕了個大口子,而那個大口子剛好將胸前的一片迤邐風光暴露無遺。
「對不起啊。」這回道歉似乎也沒用了,在那個男人可以殺人的目光下,她將自己縮成一團,然後慢慢地向後移去。
「沒、關、系!」聶往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開口。雖然說沒關系,可是從他的眼神與口氣中可以知道,這個男人快氣瘋了。
彼夕止真不是有意的,誰知道八百年不乘公交,難得乘一次會出現這種烏龍事。
「我會陪給你的。」看他的打扮應該是某個公司的白領,會擠公交說明他很節儉或者說並不富裕,估計這件襯衫應該不會很貴。
「好,一千八百塊。」他伸出手攤在她的面前。
「什麼?一千八百塊?」她差點兒跳起來。那是金線織的襯衫嗎?怎麼會有這麼小氣的男人,不會被借機勒索吧。她曾听說一些小白領為了買車買房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我洗過一次,折舊費兩百,你就出一千六百塊吧。」好像在做買賣。
「那個,我……」她模了模口袋,只有兩張一百的票子,「我打個借條給你行嗎?」
「不行!」他很干脆地拒絕。
她掏出兩百塊遞過去,「我只帶了兩百塊。」
「不行!」他看也不看。
「那你想怎麼樣?」她也惱了,長得漂亮有什麼用,性格這麼惡劣,「要不你把我的襯衫也撕了吧。」
「好!」
說的時候是氣話,沒經過大腦考慮,可是看到那雙伸近的手時忽然反射性地抓住,順著五指一路點了幾處麻穴,只听聶往「哎喲」一聲,手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不要以為女人好欺負。」努力不去看他那張可以迷惑眾生的臉,這樣說出來的話才會義正辭嚴,「敢得寸進尺我滅了你。」
這時車內的人都被她的大嗓門驚動了,紛紛上前勸解,更有一個好事的女人不知從哪里弄來一件襯衫紅著臉遞了過去。
彼夕止掏出紙筆「刷刷」打了張白條遞過去,「欠條。收債就到東安街的顧家武館。記住,我叫顧夕止。」
到站時,她也不管仍在下雨,一溜煙沖下車。
聶往望著車窗外那個頂著風雨一路小跑著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雖然很生氣,但是那個男人的長相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呢。顧夕止笑嘻嘻地坐在葉明朗面前,整整一個下午就自顧自地談論著公車上邂逅的男人有多麼英俊多麼帥氣,完全忘了那些不愉快的「索賠事件」。
「顧夕止,你腦子能不能正常一點?發花痴在武館就好了,何必跑到公車上丟人現眼?」葉明朗將面前的咖啡匙敲得叮叮響,借以提醒對面的女人注意形象。
彼夕止掀了掀眼皮,不屑地說︰「哎,跟那個男人一比,武館里都是些……」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想了想才說,「對,是艷壓群芳。」除了她的洛釋小弟弟,還沒有一個男人能跟他相媲美呢。
葉明朗做了個惡心的動作,然後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居然在她上飛機前的兩個小時找到她,這個顧夕止不去國家偵察組實在是損失。
「你還裝,我來借錢唄。」她伸出手,「五萬塊。」
「沒有。」很干脆地拒絕。
「好姐姐。」顧夕止立即裝女敕,「你的男朋友或者老爸有錢耶。」
對面的女人開始滿臉黑線地敲桌子,「顧夕止,我爸也是你爸好不好,你自己怎麼不去借?」
「哎,我媽跟他離婚了嘛。」她繞過桌子坐到葉明朗身邊,拉住她隨身的小包包撒嬌,「五萬塊,大不了算你五分利。」信口開河,到時本錢是否能還上還是未知數呢。
「老爸一直不贊成你繼承武館,不如你關了它到老爸的公司去。」
「哎,那是我外公的心血,不要害他老人家從地下爬起來抽我。」
葉明朗嘆了口氣,實在是不敢違背父親的命令,「我是不能幫你的,如果你有能力就去拉贊助吧。」
她掏出紙筆寫下一個地址遞給她,「這是葉明陽公司的地址跟電話,他是負責廣告企劃這一塊的,找他出面搭橋試試。」
彼夕止接過來看了一眼,吃驚道︰「明陽哥什麼時候跑去做餐飲業了?」
「前陣子跟老爸鬧翻了。」葉明朗抬了抬腕表,叫道︰「哎呀,到時間了,不跟你羅嗦了。」
「喂!」走得那麼快,不會讓她付咖啡錢吧,她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