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晟赫下定決心，猛然打斷他的話，「學長，請你不要介意別人說過的話，因為，你有你自己的長處，而……」

「行了！」他揮揮手打斷他，「安慰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我听品濯嘮叨好久了！其實我自己怎麼樣，我自己很清楚。原本以前上屆的學長和杜尚霖那個混蛋在的時候，我就是個替補，這一年來社團里沒什麼人也沒有比賽，所以我有點忘了那種感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忽然听那個混蛋明明白白地說出口，面子上掛不住罷了！我連你和那個不愛說話的大個，你們這兩個才接觸幾天的人都輸，確實夠糟糕的！」

「不是的，學長。這次只是……」

「別說了！」他忽然大聲地喝止他，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在那一刻，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僵，但很快地，志銘忽然笑了出來，「別說只是偶然什麼的話，那讓我很不舒服。我听璐妃說你以前是練田徑的，長距離的而且非常的厲害，有名的人物？」

他看了他一眼，沒等他說什麼，又繼續道︰「所以啊……我說你非常不適合來勸解別人。因為像你們這種人，你也好，那個大個子，包括杜尚霖，你們有天賦，有能力。所以，你們永遠不會明白坐在等待席上的滋味，勝也好、敗也好，快樂也好、痛苦也好，都遠比沒有人理會的落寞好得多！」他抬頭笑了一下，語氣里有很多的無奈和落寞，「如果想安慰我的話，就什麼也不說，就這樣陪我坐一下就好！」

落寞的滋味、被冷落的滋味，其實這些他都懂。也許，比他感受的還要深得多。但晟赫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靜靜地陪著他一起品嘗這份難言的悲傷。

這天晚上，晟赫和志銘換了床位。

晟赫洗過澡走進屋里的時候，只有杜尚霖一個人躺在床上看雜志。他看到他，揚了揚眉，「怎麼，今天換你睡這屋啦？」

「是！學長！氨社長說要和曹學長談談，所以……換了一下！」他的回答算是中規中矩。

「那兩個家伙，哼……」杜尚霖冷哼了一聲，揮了揮手，表示不想再說這個話題。

晟赫沒有在意，也不像和他有太多的接觸，就開始準備臥具，今天是輪到曹學長打地鋪。

但好像杜尚霖對他很感興趣，過了一會兒，又主動跟他說起話來。

「喂，小子！听說你以前是練田徑的？」看他點頭，又繼續道，「我今天看她，那個叫什麼，姓謝的女生記的成績了，你挺不錯嘛！嘿嘿……當然跟我是沒法比的啦，但潛力不錯，我看好你哦，小子。有機會，咱們來比賽，我還挺想跟你玩玩的！」

幾句話，天才的倨傲表現得淋灕盡致，他不認為有人可以打敗他，要求跟他比賽只是想在一個在他看來有點威脅的新人面前顯示自己強大的實力，以達到震懾的作用。這樣的心理，晟赫非常明白。

晟赫不想橫生事端，所以什麼也沒有說，只顧著做自己的事情。

不過杜尚霖似乎談興不錯，也不在乎他的反應，自己說得開心，「哎，你都不知道，這個社團真是不怎麼樣！以前我走之前，就沒有厲害的人，學長什麼的都是我的手下敗將。搞得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了！一氣之下，我走人了！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再練定向，我都去玩別的，什麼攀岩、滑板……嗨，都沒意思。想來想去還是定向好！不過，我這次回來，發現這里還是老樣子嘛！你們幾個新來的還有點意思，就是女敕了點。那幾個老的，尤其是老曹那個家伙，一點也沒進取嘛！他大概以為我一走了，他就能當上正選了，結果還不是輸給你們，丟死人了！」

「學長，請你別這麼說！」晟赫皺起眉，十分認真地說道。不屑的語氣，讓他覺得非常的刺耳。

「我說的話不好听？！」他看了他一眼，不太認真地笑著，「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你不能用一次的得失去判定別人……」

「算了……」他笑著打斷他，「別說這麼幼稚的話！不入流就是不入流，要怪也只能怪他沒本事！」

晟赫想起剛剛曹志銘對他說過的話，他覺得非常的憤怒。強壓著怒火，他回了一句︰「學長，你真自私！」

「哈……說得好！」杜尚霖仰起頭，很傲慢地看著他，語帶輕蔑地說道，「沒錯，我就是自私。誰讓我是冠軍呢？！別跟我說什麼只重過程，不看結果！比賽，不看結果還比什麼？為了不斷地勝利，我自己都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管別人？！」

晟赫听完他的話，沉默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他想要狠狠地打敗他，狠狠地撕爛他這樣傲慢的臉。所以他很沖地月兌口而出︰「學長，我們來比賽吧！」

杜尚霖听了他的話，用鼻孔噴出一聲冷笑，「好啊！讓我好好地教育教育你這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吧！」

比賽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因為集訓也只剩下幾天了，時間呢，就盯在了三天後，也就是集訓的最後一天。決定公布的當天晚上，所有的男生，除了杜尚霖以外，都聚集在晟赫原來的屋子里。

「晟赫啊……」品濯表現出憂心忡忡的樣子，推推眼鏡，「比賽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曹志銘第一個跳出來支持，「就是要有人去殺殺他的銳氣！」

「誰殺誰還不一定呢！」濤濤倒是非常的實際。

「你……不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咱們這麼多人呢……總能想出對付他的辦法！」曹志銘嚴厲地反駁，憤恨的表情，真是讓他找到報仇的機會了。

「那倒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那家伙態度真叫人討厭，兩位學長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長，你們說說，他有什麼弱點？」濤濤從前很崇拜杜尚霖的，因為他是少見的天才，不過這次真見了面，倒是倒盡了胃口。

「嗯……我想想，他是哪一方面，好像……」

「你們不要這樣！」在其他人都談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又一道低沉的聲音，很平緩地滑過每個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看向他，馮嚴君皺著眉，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你們不要這樣！你們這樣聯合起來對付他，不、不太好！」他自己停頓了一下，然後有些挫敗地撫了撫臉，「我很喜歡這個社團的，因為，每個人在這里都自由自在的，每一種性格都能夠被接受、被尊重。還有比賽，比賽我不反對，但是，你們這樣私底下一起想辦法對付一個人，這、這是排擠。不管那個學長是不是有多討人厭，也不應該被這樣對待。我是說，這讓我想起以前在游泳隊的時候。你們讓我覺得，我也許是一個很讓人討厭的人。」

他的這些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都忘記了馮嚴君曾是一個飽受排擠痛苦的人。他們忘記了他們一直遵守的準則，所有的人都應該被尊重，所有的比賽都應該是公平的。于是，沒有人再說什麼，默默地起身，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稍晚一點的時候，晟赫覺得有些心浮氣躁，馮嚴君的那些話對他產生了影響，他看是反思自己沖動的要求是否正確。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就起身下樓走到了屋外。

在屋檐下，他意外地看到了他們的指導老師，韓某人的身影。他一手捧著蛋糕，懶懶地坐著，眼楮看向森林的方向。

他看到了他，對他招招手，于是晟赫就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老師，你怎麼……」他眼光不經意的一瞥，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那不是韓璐妃嗎？他「騰」的一下站起身，這麼晚了，她往森林那邊走什麼？

「別緊張！」韓某人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不用擔心，妃妃那個丫頭對這片林子很熟悉，我們每年都會來！不會有事的！放心！」

「可是，這麼晚了，萬一……」他總覺得那丫頭到這里以後，話變得少了，也不那麼纏人了，他還在想可能是到這里都是男女分開練習的，又加上練習晚了就很累了，大家回來都忙著休息，是見面少了的原因。但心里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有什麼事情似的。

「沒關系，也快走了！她只是去看看她爸爸！」韓某人吃著蛋糕，慢條斯理地說著，確實沒有著急、擔心的樣子。「她爸爸？」晟赫被搞糊涂了，「她爸爸不是死了？」

「啊……對！死在這片林子里！」韓某人平平淡淡地就往外拋下一堆的炸彈，「她小的時候跟我們到這里測繪，自己貪玩跑進樹林里迷了路，那幾天天氣不好，大家都很著急地跑進去找她。她被我找到抱了出來，她爸爸卻在山下遇到泥石流，再也沒能出來！啊，對了，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話題被一下子轉開，晟赫還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就這麼硬生生地被帶了回來。

他愣了一下，一時沒留意，一下子就把心里的疑惑說了出來︰「您覺得我和學長比賽，好嗎？」

「嗯，嗯……適當的競爭是應該的！」他吃了口蛋糕，含含糊糊地說道。

「適當啊……」晟赫默默地重復了一句，「怎麼樣才是適當？比賽，不就是為了贏？」

「啊，啊……對！輸贏也很重要。但是輸贏的定義，每個人都不同。」他停了一下，「嗯，嗯……像是妃妃吧，對她來說，只要能夠自己走出來，就是勝利，她想要從很多年前的那種事故中走出來，所以那就是她的輸贏。但是對咱們的社長和副社長來說，全隊的勝利，就是他們的輸贏。至于小杜，他是所謂的天才，保持天才稱號的壓力，就是他所追求的勝利。所以說……」

「所以，我也有自己輸贏的定義？」晟赫心中仍是迷惑。

「對！沒錯！」韓某人對他好溫柔、好溫柔地笑了一下，「這是需要一個過程的，也許你早已經有了，只是沒有發現！」

他看著晟赫迷茫的樣子，還是笑，別有深意地笑，「在你還沒有想明白之前，就不要去在乎什麼競爭，什麼比賽，只管好好去享受找尋目標的樂趣吧！」

之後的幾天，晟赫一直都沒有想明白韓某人的話，腦子里面亂糟糟的，就像是一團亂毛線，越是想理清楚，越是找不到毛線頭。

因為確實腦子里都被疑問填滿了，所以在比賽那天，他倒真是什麼也沒想，什麼輸贏、什麼快慢，什麼都沒有。他只是反復去做著已經聯系了無數遍的事情。觀察地圖、選擇線路組合、確定checkpoint、找到打卡點、打卡，然後再尋找下一個目標。

反反復復不知道有多少次以後，就到了終點。然後他連其他人到沒到都沒去看，直接把檢查卡片扔給負責記錄的謝沁彤學姐，然後就跑到旁邊撲倒在草地上喘氣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謝沁彤宣布成績都是13分24秒17，平手。也就是沒輸沒贏！

有人歡呼，也有人嘆息。晟赫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看到頭頂上的一片藍天。

又過了一會兒，藍天上面忽然伸出一只手。

「小子！你牛！能跟我打平手的人，也不多啊！」杜尚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但隱隱地透露出一絲真誠，「比賽，就要這個樣子，才有意思！」

有意思嗎？晟赫想了一下，好像真的還不錯。于是，他也笑了，伸出了他的手。

後來，男生們都急吼吼地跑了回去，就留下幾個當班的女生收拾殘局。

女王到記錄點那里搬桌子，無意識地瞄到了剛剛的記錄︰杜尚霖13分24秒17，李晟赫13分2……」

寫著記錄的紙片被人抽起，女王有些愕然地看著謝沁彤，「這是怎麼回事？這明明就不是平……」

謝沁彤一向嚴肅的臉上，難得浮出了一朵笑容，「你不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女王愣了一下，然後一把那過那張紙，「夸夸」兩下撕了個粉碎，往後隨便一拋，揚頭大笑，「沒錯，沒錯！還是你聰明！什麼輸贏，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微風帶著碎紙片慢慢飄走，一個小小的秘密，也就這樣散進了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