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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涅磐 第七章 一往情深深幾許(1)

當清河公主找到迦延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兩人在九曲橋上凝淚對望的情景。

煙花在天上和湖里同時綻放,男女主角一個豐神俊朗,一個縴柔秀美。

如果女主角不是她的弟媳,不是南陵國的王後,她會覺得像看到一出鴛鴦蝴蝶派的折子戲般養眼感動。

現如今,只有滿腔的疑慮與憤懣。

巧榆最先注意到她,嚇得臉色都變了,很遠很遠便慌忙跪下,「奴婢參見長公主殿下!」

也是在提醒迦延。

迦延與殘風同時回過神來。

殘風轉頭看向清河,臉色瞬間變得很平和,「是微臣該死,山野游民,不知規矩,在此驚了王後娘娘的鳳駕。」

「哦。」清河公主不動聲色地走近,看著迦延臉上根本來不及擦干的淚痕,「王後膽子也太小了,何至于竟然嚇得哭了。娘娘,柳少俠不是外人,他可救過咱們的性命呢。」

迦延拭著臉上的淚跡,低頭不語。

清河又道︰「娘娘說是出來換裝,一去不見人影,本宮還怕你在府里迷了路,原來是自己找到好地方躲清靜來了,倒叫我和國主白擔心了一場。」

「我……生性不好熱鬧。但沒有知會公主一聲便自己出來,是我失禮了。」迦延強打起精神來應她的話。

「本宮倒也罷了,」清河公主微笑道,「只是國主一直在擔心,他說娘娘今日身體好像有些不太舒服,是嗎?」

「是的,」迦延勉強地道,「來的路上……稍許有些頭暈。」

「哦?現在好些了嗎?」

「好、好些了。」

「哦,國主吩咐了,如果找到娘娘就告知你,若還覺得不適,他可陪著你早些回宮休息。」

「我……我這就向國主告罪去,不該一言不發出來,害他擔心。」迦延匆匆向清河行了個禮,「榆娘,我們走吧。」

望著她慌浮而撤的背影,清河又笑著轉向了垂首在側的殘風,「柳少俠,讓你見笑了,王後被我王弟寵得緊,難免就嬌氣了些,你是怎麼嚇著她了,竟然把她嚇哭了?」

「微臣……」殘風思考著該怎麼答,他知道清河公主是在疑心,故意試探他。

「算了,」誰知公主不等他開言便擺了擺手,「無非也就是這里太暗,突然之間撞到個男人,被唬了一跳罷了。這種情形本宮也遇到過,只是本宮膽子大,又素來不信鬼神,才不會似王後那樣失態。」

「是微臣不知規矩,貿然驚駕,公主盡避責罰。」殘風忙道。

「哪里,少俠你是本宮看重的人,無傷大雅的小餅失,本宮怎麼會和你計較?不瞞你說,我平時也最恨繁文縟節的那一套呢。」

「娘娘,怎麼辦?長公主好似看出點什麼來了。」回宮之後,巧榆很有些不安地提醒迦延。

「看出來又怎麼樣?」迦延眉宇間一反常態現出一股剛毅之色,「事到如今,我什麼都不顧了。」

扮哥竟然認出了她,讓她心痛之余又有欣慰。

既然他認出了她,那麼她就不能再不相認。

他救過她的命,對她有再造之恩,當年在沙漠里,還曾經割腕以血相喂。

雖然現在她不能對他再有半點非分之想,那還可以把他當成親哥哥啊。

如果到這時還不相認,哥哥會怎麼想她?會不會覺得她很沒有良心?

如今自己的顯赫發達,說到底也拜他當年毅然了斷所賜。

他肯定會認為她過得很美滿很幸福,那麼,她就幸福給他看。

「娘娘,你打算怎麼做?」巧榆心中的不安感加深了,忍不住問。

「榆娘,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事關重大,叫巧榆如何放心得下?

「娘娘,請你答應榆娘,一旦你心里有什麼決定,都要事先和榆娘商量著辦,好不好?」她懇求著,語重心長,「娘娘,你走到今天並不容易。」

的確不容易,根本就沒人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和痛苦。

但迦延還是點了點頭,「榆娘,我答應你。」

可事情的發展不容她再跟巧榆有所商議。

這天,國主到她宮中歇息,告訴她道︰「今天清河王姐進宮來過了。」

迦延一怔,「哦?怎麼也沒來月華殿走走呢?」

珍河攤攤手,「我也不知道,王姐的確有些反常,莫名其妙跟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迦延心里一跳,「什麼話?」

珍河獨自發了一會兒怔,才道︰「她說我看上去雖然很寵愛你,但實則並不夠關心你。她勸我在你身上多用點心,寵愛不要盲目。」他略微苦惱地抬頭望向她,「迦延,你說是不是連王姐亦覺察到了我們之間的不正常?我……很抱歉。」

迦延沉默著,珍河有珍河的心病,所以他不會把清河公主的那番忠告疑心到別的事情上去。

但她心里卻是極明白清河公主的意有所指。清河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超常的精明與敏銳。

「國主,是我應該抱歉。」她決定要說出來。

珍河怔了一怔,「什麼?」

「我有事隱瞞著您。」

「什麼事?」珍河很意外。

「那個柳殘風少俠……不是別人。」

「哦?」

「他就是我以前跟你講過的那個哥哥,我的救命恩人。」

「事情就是這樣的。」

珍河為此又帶著迦延走了一趟公主府。

叫上了柳殘風,四個人坐下來密談,把前因後果都向清河公主說了一遍。

他不希望姐姐對迦延存著誤會,同時,也贊成迦延與殘風相認,他覺得她應該要向殘風報恩。

「當年朕听說了你的事,知道你與王後非親非故,卻不辭辛苦把她帶在身邊照顧,甚至身陷險境的時候割開自己的血肉換取她的生存……朕當時就很感動。王後把你當成親哥哥,其實很多事情親哥哥亦無法做得到。以前你們失散了,王後想找到你都很難,如今是老天爺給了她機會讓你們重逢,而且想不到的是,你又再救了她一次。從此以後,在南陵,你就是朕的國舅,是王後的親哥哥,朕先賜你一座府第,食邑堪比樂平侯,如何?」

雖然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清河公主的心里卻還是有幾分疑慮難以盡釋。

回想當時看見他們在九曲橋上的神情,似乎不像單純的兄妹之情那麼簡單。

但轉念一想,迦延進宮時候才十一歲,與柳殘風相處的時候年紀更小,那麼小的孩子,應該不至于開悟了男女之事。

于是暫且把疑慮拋諸腦後,但對于賜府封侯的決議她仍持反對意見。

「國主,依我看來,還是不要那麼著急著給予封賞才好。」

「為什麼?」珍河望向素來信賴的王姐。

「國主難道忘記了幾年前朝臣百姓對于王後身世的紛議嗎?現如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柳少俠,我怕引起舊事重提,對王後不利。」

珍河聞言沉吟起來,過了一會兒才道︰「還是王姐提醒得對,朕太激進了。」轉而看向柳殘風,「那麼柳少俠,還是暫且委屈你在王姐的府邸做幾天門客。听說王姐推崇少俠的能力,以少俠之才,不日便可立得功勛,到時候,再隨便找個名目為你封官開府,如何?」

迦延也望向殘風,她希望他能同意,但心中又隱隱約約猜到他不會同意。

丙然,殘風道︰「在下志願只是游歷四方,實在沒有要扎根安家的打算。這一點,王後應該也是清楚的。」

迦延低下了頭。

「這次答應暫駐長公主府上,也是因為游魂宮逼人太甚,才與長公主談好了合作共剿。」殘風繼續道,「一旦滅了游魂宮,我就會離開南陵了。」

珍河有些意外他會如此說,不由也看向了迦延,迦延早有所預料,但還是難免有些失望。

但她沒有出言挽留,因為知道就算挽留也沒有用的。

如果他肯安定,他們根本不必分離。當年他不肯為了她而安定,如今更加不可能。

「王後,你就……不說兩句嗎?」珍河道。

迦延抬頭看了殘風一眼,淡淡道︰「很多人想求自由都求不到,對于擁有自由並且以此為快樂的人,我想就不必勉強他吧。」

「王後?」

珍河想不到她會如此淡然,想起以前她在他面前提起那位大哥哥的神情,那樣充滿了懷戀和想念,如今真正見到了面,她竟一點也沒有要留住他的意思嗎?

「人各有志,」迦延不被打斷,繼續說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把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當作是人生的終極目標與追求。我感激哥哥對我人生路上的恩遇與提攜,如果勉強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我想反而違背了我報答他的初衷了。」

听到這些話,珍河不由深思著沉默了。

而清河卻很有些贊賞,「王後,果然你是有些佛性,凡事想得開,也放得下。」

迦延輕輕一笑,卻笑得十分苦澀。

他們哪里知道,她借此說出的都是自己的心事與無奈。

正是她自己,渴求自由而無法得到,亦是她自己,沒有把榮華富貴與身居高位當作人生的目標與追求。她曾經只想和哥哥在一起,再苦再難也毫不畏懼,可是,哥哥不懂她的心,把他認為是好的東西強加在了她的身上。

現在的她看上去的確是光鮮亮麗,無比風光,可是,她並不幸福,也並不快樂。

殘風的不能長留似乎已成定局。

珍河最後無奈地道︰「那就趁著能見到面的時候,你們兄妹多聚一聚。」

他主動拉著清河公主退了出去。

室內只剩下了殘風和迦延,一對久別重逢的人,有著兄妹的名義,卻不是真正的兄妹。

這是公主府某個偏廳的偏室,空間不大,光線亦不足。

殘風與迦延在昏暗的光照下相對坐著,驀然覺得有些局促。

在殘風的眼里,迦延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八歲的小女孩了。

她已經長高了很多很多,身材雖然還是縴瘦,卻明顯已經發育完善,身為一國之後,妝容飾品自然都是華麗精致的,就算沒有像上次一樣身著禮服,只是一身簡單的家常裙襦也比起一般人家來得精美慎重。

在她的身上,那個八歲小甭女的影子已經化得很淺很淡,她已經完完全全蛻變成為一個美麗而成熟的貴婦人。

他從來也沒有想象過,當再次遇見小延的時候,她會成為至尊顯赦的貴族,並且竟然高貴美麗得讓他不敢正目以視。

她的身上散發著類似花朵的香氣,在他的鼻息間若有若無地流動著,他錯覺得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自他的感官觸模開去,灼熱的溫度漸漸漫遍到了全身。

他是一個暢行天下的游俠,從來沒有在如此幽密而狹窄的空間里如此近距離地面對一個美麗如花朵的女子。

周圍的一切都是安靜的,他的額上無聲地淌下一排汗。

迦延卻是目不轉楮地看著面前的男子,他在她的眼里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是也高了,黑了,瘦了。

這麼多年在外面櫛風沐雨,他想必吃了不少的苦。

她覺得她可以感同身受他的每一個遭際,仿佛兩個人從來也沒有分開過那樣清晰。

看到他淌下來的汗,她極其自然地伸手去替他擦。

與小時候一樣,捏住自己的袖管輕輕地替他擦。

殘風一驚抬頭,他們的目光觸在一起。

望著他漆黑如夜空的眸子,迦延驀然覺得無法再維持一個冷淡的端坐的姿勢。

她一下子撲倒在他的身邊,抱住他的雙膝便開始輕輕地啜泣。

這麼多年的委屈和隱忍,自今日才終于全面地疏解開來。

扮哥,當年你為什麼那麼忍心丟下我?

殘風想不到她竟然會這樣,一下子解去了所有的面具,全然不顧形象地像個孩子般哭泣,與當年一樣。

但是他再也沒有辦法把她看成是當年那個小丫頭,她抱著他的雙腿,讓他感到面紅耳赤,難耐的尷尬。

「你你、別這樣啊!」

她不理他,一徑地死死抱著。很久沒有這樣不管不顧地任性過了,似小時候一樣。

殘風最後也不再掙扎,輕輕地嘆了口氣,「唉,傻丫頭——」

想起他們初見的時候,她才只八歲而已。

一身血污地站在一堆尸體中間,任人宰割。

他救她,幫她洗腳,還陪她一起睡覺。他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

妹妹就算長大了,也依然是妹妹啊。

這一嘆氣,彼此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回宮的路上,迦延愁眉深鎖著。

她感到以後再也不能見到殘風了,他在公主府住著,而她是王後,不能常出宮。就算離得這麼近,也不能再見面了。

這時,珍河卻道︰「迦延,我已經跟王姐說過了,以後你可以經常便服輕裝到公主府來,我讓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要太過大驚小敝。」

迦延一怔,「國主,你說我以後可以和哥哥常見面——是真的嗎?」她幾乎不敢置信,確認著,「就算是我常常微服出宮,到公主府和哥哥見面說話,都沒有關系嗎?真的嗎?」

他很少看到她這麼多話,整個人神采似乎都變得有些不一樣,「當然是真的。」不由依順地道,「他不肯長留在南陵,你們能見面的機會本來就不多,趁著這些日子多見見也無妨。」

她禁不住笑了起來,「謝謝你,國主!」實在太高興了。

珍河驚奇地發現她這一笑,笑得前所未有的光彩照人。

回到宮中,趕著把心底的喜悅與身邊最親近的人分享。迦延拉著巧榆訴說與哥哥相見的情景。

「那一刻,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時候,仿佛我們從來也沒有分開過。」她的臉上浮上幸福的笑意。

巧榆望著她,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她如此知足的樣子。她本該也因為她的歡樂而歡樂的,但不知為什麼,心底里卻總有莫名的隱憂。

並且,她也不贊成她經常跑去公主府,「娘娘,這次真的好險,誰成想你心直口快竟會向國主說出來你和柳少俠的關系。幸而國主待你好,既往不咎,還讓你們見了面,又向柳少俠許下了封賞。他允許你們時常見面,那是他寵愛你,為了哄你高興,難道你還真的當成了聖旨,真的奉命而行不成?」

迦延蹙起了眉,「有什麼不可以嗎?」

「不可以的。」巧榆道,「柳少俠不是你的親生哥哥,莫說你是王後,就算是尋常人家的妻子,也不可以與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姓男子過從甚密。就算是親哥哥,婚後也都疏遠了不見的。而且,他現在是住在公主府,那泰昶長公主是容易相與的人嗎?一旦長公主對你產生誤會失去好感,一旦她開始針對你,娘娘啊,你以後可就糟糕了呢。」

以前沒有見到哥哥的面時,心知自己在這宮里將是呆上一生一世的,對于榆娘說的一些關于前途身份的話她還听得進去,如今見了哥哥,正在興頭上,听到這些現實的話,猶如潑了當頭冷水,迦延頓時反感起來。

「大不了被廢了就是。」她道,「反正我在這里,也和蹲冷宮無異。」

珍河沒有當她是妻子,從來也不曾踫過她,這些苦楚她始終埋在心里,不曾告訴任何人。

巧榆只當她是氣話,忙道︰「這些牢騷當著榆娘的面發發也就好了,當著別人可不能亂說。」又道︰「國主待你不薄,娘娘,你是有福分的。」

迦延沉默了下來,回想珍河素日來對待自己的種種,尤其在哥哥的這件事情上,她真的得感激他。

想到這里,她幽幽然嘆了口氣,「我的福分……比不過霍貴妃。」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迦延重讀宋詞,翻出來辛棄疾的這首。

她關注中原文化,為的也是知道哥哥是中原人。

還是忍不住要來公主府,為了避人耳目,她帶上蘭喜,穿了男裝。

拿著宮里的腰牌,公主府的門童不敢不放人進去。

愛里很大,每一次來迦延都會昏頭轉向。

比較重要的門客有單獨的院落,迦延與殘風便在小院里淺坐閑聊。

蘭喜隨侍著不遠離,如果她離開了,孤男寡女反而惹人猜疑,迦延不是不知道其中的輕重利害。

她念出這首宋詞給殘風听,然後又道︰「這首詞說的是中原的元宵燈會,但是,你覺得像不像那夜花火會的情景?」

殘風听到那句「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時,心中微微一動,但很快他只是回道︰「我是一個粗人,沒有讀過什麼書,哪里懂得什麼詩詞歌賦。」

迦延听了也沒有覺得不痛快,只道︰「懂得的也未必是知音人。」

她說著,沖他輕輕一笑。

欲訴還休的眼神,貝齒輕綻。

殘風連忙把目光自她的臉上移開,他發現她的笑他抵抗不住。

「小延……你來到我這里,國主知不知道?」

他有些奇怪,雖說南陵是個小柄,宮禁宮規可能未必像中土那麼嚴明,但畢竟是一國之後,如此喬裝前來私會一個男子,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正是國主特許我多與你見面相聚。」迦延不以為然地道,「如果光明正大地多次召見相會,才難免讓人非議。」

「國主看上去……對你很不錯。」殘風點了點頭道,「听說他的宮中只有一後一妃,他似乎不是一個濫情的帝王,性情也很溫和。」

迦延斜睨他一眼,「哥哥打听過了?是為了我才打听的嗎?」

殘風的臉紅了一紅,「我自然是會關心你過得好不好。」

迦延凝神望著他,從來沒有看過他害羞的樣子,沒想到他居然也會臉紅呢。

不由道︰「哥哥這麼多年來,可曾想念過小延?」

殘風呆了一呆,才道︰「自然是想的。我怕你過得不好,那將是我的罪過。但如今……我放心許多。」

「如今你是否意外,我過得竟比你想象中還要好?」迦延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鮮有的咄咄逼人。

殘風本來語拙,此時幾乎無法招架。

「我自己也有一些意外。」迦延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我會做了南陵的王後。」

「是你的福分。」殘風終于緩過了一口氣。

迦延冷冷地一笑,「是福是禍,現在說來還為時過早。」

殘風愣了一愣,眼前的女子與他記憶中的小延似是而非。真是長大了啊。

「哥哥你真的不會在南陵長留嗎?」她又問。

他回過神來才答︰「不會。」

「為了公主也不行嗎?」

「……什麼?」他這次真的被問住了,不理解她的意思。

「如果你可以成為南陵的附馬,我們就可以常常見面了。」她道。

殘風哭笑不得,「小延你的想法真是……」真是有點異想天開呢,「長公主怎麼可能會……會看上我。」

迦延望著他因羞澀而再度浮上臉頰的紅暈,心中想著,哥哥,你難道不知道你是天下間最好的男人嗎?配誰都綽綽有余。只可惜小延沒有福分。

「哥哥覺得長公主怎樣?」

「小延——」他尷尬得要命,八桿子都打不著的人,非得這麼扯在一塊兒嗎?

「你難道不認為她又漂亮又有能力嗎?在南陵國泰昶長公主是公認的美女和才女啊。」

「她……她再漂亮再有能力……也、也和我無關啊。」殘風苦笑著道,「你別亂點鴛鴦譜了,好不好?」

讓人听見了真是笑話,會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

「我只是……舍不得你離開啊。」迦延的神色間流露出了些許委屈。

越是見面越是相處她就越舍不得他再一次從她的生命里走掉。

「哥哥,如果為了公主也不行,那麼,」她鼓足了勇氣地道,「為了我也不行嗎?」

他怔怔然地望著她,心里亂蓬蓬的,仿佛有人塞進了一團麻,怎麼理都還是亂。

「小延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迦延動了動嘴唇,什麼意思?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告訴過你了呀。

扮哥,你知道我在愛你嗎?知道我從很早很早的時候開始就在愛你嗎?

她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低下頭,好久好久,克制住了自己的淚水。

「沒什麼。」她抬頭朝他笑了一笑,「哥哥,把殘夜劍法教會我之後再走,行不行?」

殘風望著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

心底里,他發現自己也不是那麼想走的。走到一個沒有她的地方,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迦延听到他回答了這聲好,忽然燦爛地笑了。

她有一套老招術,那就是永遠也不讓自己學會殘夜劍法。

永遠學不會,他就永遠也不能走了。

他是為俠者,重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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