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刻五點,風昊把手中的文件一扔,放下擱在辦公桌上的兩雙長腿,在三個月零一天的時候,又一次因為習慣而且準備按時下班。
他駕著他的那輛寶時捷在公路上疾馳,沿著那條他所熟悉的道路,當車子終于停到那高大的建築物前時,他才發現迫切需要回家的理由已經不存在了。而且他不想爬上這高樓,不想在離家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再進一步,他也不想開著這輛車去高檔的餐廳或是高雅的PUB。
他有一點恨自己,昨晚梅非給他打了電話,報告似的說李舒安全抵達,而且還威脅說不要再去找她。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梅非有什麼資格在她與他之間說三道四,難道他不但應付洛懸這個強敵,而且還要提防梅非從後面插上一刀?或者他還要不得再去設計一次陷井,的確是陷井,梅非在電話中如此指責。……
想著想著,他都不知道自己走到那了。天也灰灰的,暗示著夜就要降臨,而這里是貧民區,換句話說,這里是全紐約治安最亂的地方,即使是走在路上,也有被槍擊的可能。風昊看著那些在街角晃蕩的人,大多數是黑人,也有少量的白人,但無論是黑人還是白人,臉上都擺著凶神惡煞的POSE。他們處于這樣一個環境之下——不是搶人就是被搶,雖然即使內心軟弱也要面上凶狠。
風昊繼續向前走,他其實不害怕,畢竟他不相信貧民區就是個地獄,這里不過是貧窮了一點,髒一點,也許法律意識比較弱一點而已。
有一個人從他身旁走過,很黑很長的頭發,但並不是直發,而是編起的非常細的發辮,他看到路邊有一伙怪人朝那人打招呼,他也回應他們。風昊駐足,仔細打量著那人。不白也不黑的皮膚,很像是混血兒,也有可能是波多黎各人,架著一副黑框的眼鏡,穿著很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即使是這樣也掩飾不住美貌。風昊的確有這種感覺,那人在掩飾,而且是掩飾他那付眼鏡下一步的絕美容貌。他想到這兒,不由得笑了起來。那人是個男人,現在他十分肯定,因為這世上如果有女人會掩飾自己的美貌,那就只有李舒,而那人不是李舒。
他感到五個人同時看著他,絕對不是頎賞的眼神,一個人顯出友善,而其余四個則一觸即發。
「嗨,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多老套的搭訕方式。
「你不要得寸進尺!「這幾個字像從牙縫里蹦出來的,而且是從那個高大黑人的牙縫里。用高大其實出不確切,風昊身高大概189公分,已可算高大,但那人比他還高半個頭,而且身形魁梧,站在那兒就像一堵牆。
「我即使沒見過你,也肯定听說過你,你認識李舒嗎,一個女孩,大約有170公分,頭發很亂……」
「你是她的朋友?」那人問。本來風昊只是想試一下,李舒看人的眼光極為挑剔,能被她說絕美的人沒有幾個,而眼前這外,無論是不是她所說的那個,都一定會被她贊不絕口。
「我被她甩了。」
「哦。」
「唉,原來是李舒的朋友,沒得玩了。」
「搞什麼,那小子的眼神不對勁,塞雷,你……」
旁邊的幾個在用中等聲調咕嚕著。
「塞雷?」風昊好像听到的是這個名字。
「塞雷?杰弗艾爾。「他說。
「我是風昊。我可以叫你塞雷嗎?或者我應該稱你為杰弗艾爾先生。」
「李舒是我的朋友,她一向叫我塞爾,我跟……,哦,對不起,你們之間有點……」
「算了,這個結局我早應料到,李舒她與我是高中同學,她很聰明,只是不太用功。」
「他們都很逼她的。」塞雷開了門,讓風昊進屋。房子很小,擺設也幾乎沒有,除了一張床,一個沙發和一個桌子。房間還算干淨,但桌子和沙發上也零零落落地堆著書。」好像每個教授都能發現她的內在潛力似的,而她對任何教授都不感興趣,當然,除了教物理學的那個卡洛?費爾。」
「你一個人住嗎?」
「紐約的男孩大都很早獨立。你喝咖啡嗎?」
「不加糖。你和她是同學嗎?」
「她三年級時來修物理,那時我剛剛入學,也修了這門課,誰知道卡洛是個幻想家,他與李舒整天泡在一起,把寫作班的那個杰克?普克爾頓給氣死。」
「杰克?普克爾頓?」
「哦,他的另一個名字是普杰。」
有許多學生知道哥大的杰克?普克爾頓,每年月日都有相當的學生報哥大是為了進普克爾頓開設的寫作班。但是,至少有10倍的人知道普杰,他被譽為」帶血的利刃」,皆因其的文字評論尖銳、深刻。他是這方面的天才,鑒別文章就像是最精明的書畫鑒賞家,斤斤計較得比在市場上買菜的主婦還要過份。但不可辯駁的是,他也是有個人偏好萊塢,而且他最為頎賞的書,就是那本《誰模仿了誰》。他寫了好幾篇評論文章,對《誰模仿了誰》大肆贊賞,把書作者金恩?由比作寫《了不起的蓋茨比》時的菲茨杰拉德。李舒也樂于看到這樣的情形,畢竟這使得她的書賣出了20萬冊,在短短的七個月內。
「你主修物理?」
「數學。」塞雷說,「其實我準備去斯坦福的,但不知怎麼,我不想離開曼哈頓。」
「其實你並不欣賞這兒。」人生就是如此,無論你怎樣的厭惡,一旦離開便會想念,而且這種想念還會要了你的命,令你欲罷不能,而如果你選擇留下或是回來,便會發現一切都沒變,還是令你不愉快。
「也許是,也許不是。」
「遇上李舒,很倒霉吧。」
「你不是學理科的吧,而且我想你也不是學文學的。」塞雷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椅背後,」李舒她在這兩方面都會令人覺得驚奇。我常常在想,和她相比,我算什麼?」
「她可不在乎這些。」
「她什麼也不在乎,除了她自己,和她那心血來潮的興趣。我告訴你吧,我上二年級時,也就是她上四年級時,卡洛?弗爾寫好了推薦信,準備送她去加州理工,她卻說是否能夠上三十年前的加州理工,卡洛說現在的加工也是可以,不比三十年前的差。」
「那我問你,費曼還活著嗎?」
「不,我想沒有。」
「那,我為什麼要去加工念研究所,為什麼我不去芝加哥?」
「哦,你想去芝加哥,你早說嘛,你可以去念物理,芝加哥的物理也很棒。」
「我是理科生嗎?」
「你不是嗎?你念了二年的物理,是我最好的學生,我……」
「我主修的可是外國文學。」李舒打斷他。
「你是怎麼了,被普杰洗過腦了嗎?你不喜歡物理嗎?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你欺騙了一個老人的真摯情感,你……」
「得了吧,卡洛。」李舒模了模他的胡子,「我沒打算念研究所,我想去好萊塢。」
「為了馬特?達蒙?」
「為了萊昂納多,也許為了看湖人隊的比賽。」
「她可以進任何一間大學,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獎學金,可以非常容易地在數學或物理方面取得巨大的成果,但她卻拍拍手,什麼行李也不拿地跑到好萊塢去了。」
「羅蘭說她是天才的劇作家,她也許會得獎。」
「如果她得了獎,那學院可就要大亂了。因為她一定穿牛仔褲去領獎!」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等我三年,我想拿到一個小金人。」
「好。」
「舒,你還在睡啊。」
「是啊。」
「快點起來,要遲到了。」
「拜托,我是自由職業者好不好,又不是上班族,怎麼會遲到。」李舒翻了個身,剛才做夢作到哪了,對了,得到了奧斯卡然後還看到了馬特.達蒙……
梅非除了搖頭還能干什麼,只是,明明就是李舒她自己說要他叫她的起床的,說是要和洛懸約會,好了,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半個小時後)
這實在是個噩夢!這絕對是個噩夢!李舒坐起來,兩眼炯炯有神,但毫無目的地瞪著前方的某點,氣也喘得厲害,兩只手死死地拽往薄被,像是被什麼嚇到……那個,頒獎嘉賓居然是馬特.達蒙,這比得獎更令她興奮,太……太棒了,李舒高興的快瘋掉,但……Shit!所有的故事都是這樣,先讓你high到極點,再來個什麼狗屁but,可惡!
開始還好好的,馬特笑嘻嘻的,等到她走到台上要接過那個夢寐以求的小金人時,他卻對她說她根本不值這個獎,然後……還要什麼然後?
噩夢就是了,李舒坐起來,頗受打擊,這算是什麼呢,偶像破壞的前兆?……」啊——」
「怎麼了?」梅非推開門,探進頭來,「你醒了。」
「是啊,看也知道。」
「你心情不好?」
「沒有啊,我心情好到想去24層看風景。」
「吃早點了。」
「不要每天也只記得吃好不好,小心變成大胖子沒人會娶哦。」
「你——」梅非在心里拼命地說,我是成熟的男人,我是成熟的男人……「算了,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計較。」
「我哪有心情不好,何況今天我還有約會……啊,幾點了?」
終于想起來了,梅非聳了聳肩,頗為無奈地帶上門,女人,就是這樣的生物。
上午十點,門鈴準時地響起,梅非開的門,而李舒正在狼吞虎咽那片屬于她的土司。
「嗨。」洛懸掛著微笑。純棉的格子襯衫,亞麻色的休閑褲,黑色的頭發,再襯上這樣的笑容,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perfect!
「進來吧。,她還在吃早點。」
「你來了,再等一下就好了。」李舒喝了一大口牛女乃,」都是梅田了,自己早晨也喝黑咖啡,卻總要我吃這吃那的。」
今天的李舒顯然經過修飾,淡蘭色的無袖襯衫,及膝的牛仔褲,白色的長棉襪被卷到腳踝以上,再加一雙平底的鹿皮靴。
「你今天很漂亮。」洛懸說,他很高興李舒為了今天的約會而做的這些,當然,他也很喜歡她平時的樣子,但……
「這樣也叫?不過,這也是極限了吧。」梅非話一出口,便感受到了兩道熾熱的視線,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給。」梅非去到房間拿了個東西出來。
「什麼?」一個小盒子。」生日禮物嗎?」
「隱形眼鏡了。」梅非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李舒的前面。「你的生日還有幾個月好不好。」
「我以為你搞錯了,而且,我有眼鏡了。」
「可你沒有隱形眼鏡。」
「一個人不需要兩付眼鏡,反正也只能戴一付而已啊。梅田,沒想到你這麼會浪費錢。」
「戴上試試吧。」洛懸也開了口。
「你也……好吧。」反正也是沒試過的新鮮玩意。
淡藍色的小薄片,呈碗狀,被置于指尖……
「不行了,不行了,它要掉出來了!」李舒的右眼不受控制地亂動,以致那個東西又,再一次地掉了出來。
「我可不可以不要再試了?」
「不行!」兩個聲音倒是異口同聲,李舒這麼失意的時候可不是太多的,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讓她解月兌。
「可是,我覺得有很長時間了。」
「才半個小時而已。」梅非安慰到,心里卻不知在怎樣的狂笑。
「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