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把誰給賣了?」洛懸從李舒手中抽出那三張百元大鈔,對他來說是小case了,但他知道李舒的愛財如命。
「喂,還我!」只要是涉及到錢的事,李舒總顯得特別容易激動。
「三百元而已,只夠你應付我的名譽損失費的1/1000。」
「名譽損失費?你在開玩笑。」
「好笑麼?」洛懸的表情又像往日一樣嚴肅起來,這似乎有點詭異,在他說出那與他性格頗為不符的話後。
「當然……不。」李舒可不想與剛認識的money所再見,「你與風昊是好朋友,對吧?」
「這有關系麼?」
「我不知道,他好像會被沐玲叫去西園,沒什麼好事。」
「這與三百元有關系麼?」洛懸晃了晃,又再次刺激了錢的主人,堅定了她把錢拿回來的決心。
「怎麼會?」李舒皺著眉頭,「我保證再也不會侵犯你的隱私權了,也不會再做出任何有損你的,名譽的事,如果你現在還有清白名譽的話。」
「給你,」洛懸把錢往她頭上一砸,手法很輕,可怒氣不小。
「謝了!」有什麼比失而復得的東西更加寶貴呢?特別是那東西是那實實在在的三百元。至于洛懸的失意,既然是他的失意,有關她李舒什麼事呢?正所謂事不關己便要閃的飛快,否則會因同情心泛濫而大禍臨頭的。
本來李舒不想來湊這份熱鬧的,躲在這一排滿布昆蟲的矮樹叢後面,竭盡所能的听,用她那並不大的耳朵,用力听那兩位被她出賣的主角在說些什麼。
「喂,你帶本書來偷听別人談話。」方亦琪一邊全神貫注的偷听,一邊還不忘照顧被她拖來作陪的李舒。
「我在偷听?」李舒突然提高音量,幸好被方亦琪捂住,否則,就可害死了埋伏在更近處的新聞社的張近大人。
「我啊,是為了看書才來的,要不然,我那破耳朵,哪听得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你也有破的地方啊?」
「噓,你看。」李舒看見風昊把沐玲的手捉住,在說些什麼,可無奈她實在是力所不及,看來,只有明天看校刊的八卦欄了。
「我們向前再爬一點吧。」方亦琪的好奇心在此時達到空前的頂峰。李舒雖然也想快點知道這條新聞的內幕,但她可不想冒著被風昊發現的危險,否則的話,到手的鴨子不就飛了嗎,這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會下金蛋的鴨子。
「不了,听那麼清楚干什麼,我和風昊又沒有什麼關系,反正他這回幫我賺了一筆,我得感謝他一下,就不要在探他的隱私了。」
「你能做到嗎?」清晰的男聲,吐字分明,又帶有某種氣勢,並且預示著主人的不凡。可李舒听到這句話倒是沒有什麼頎喜,她有點心虛地把眼光挪到翻開的書上,是愛倫?坡的短篇小說集。
「李舒,你今天繼續吃泡面吧!」風昊的話中帶著笑意,臉色卻是有史以來的陰沉,只是李舒並沒有看見。李舒一向奉行眼不見心不煩,她是很崇尚簡潔的人,自然不願多找麻煩,並且這世間之事,最麻煩的莫過于與那個愛字扯上關系的。不是有句話說天才遇上愛情也會變白痴嗎。瞧瞧莎翁筆下的那對著名的戀人,說著什麼痛苦的甜密的蠢話,最後舍棄自己的生命,不過是為了誤會一場,夠浪漫的不是。至于那些煽情的各種言情小說,則是制造了遠大于世界人口總數的多金帥哥和不計其數的灰姑娘似的傳奇。
算了吧,李舒在心里甩了甩頭,想著這個充斥著浪漫與殘酷的新世紀里,也只有自己制造的空氣才能呼吸。
「也許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只有六個腳的甲蟲,平躺在繁華的都市,然後淹死在驚叫和厭惡中,嘴向右上方歪著,對自己被過分關注而感到滿意。」
「這個時候你還在說些什麼鬼話,這回我可幫不了你了。」方亦琪已經習慣了李舒的神游天外,當初會交上這個朋友,她已經有了犧牲的準備,反正,天將將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不是嗎?
「風昊他做的菜又不好吃,拽得像什麼似的。」李舒想想她這幾天好像每天都吃了三碗飯,可能是因為太久沒吃過了,其實這並不能說明是風昊的手藝很好。「對,一定是這樣!」
「一定是什麼?」方亦琪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葉。
「你啊,有哪一次幫過我的,好意思說。」
「我沒有?」方亦琦的高八度她今天算是領教了。「他們可能分手了。」
「你這麼肯定?」
「我說可能啊,小姐。我只敢肯定明天我恐怕連方便面也沒得吃了。」李舒也站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對危險預示是如此準確了?」要知道李舒可是典型的自我遲鈍型。
「什麼時候?也許是愛倫?坡說別用你的腦袋和魔鬼打賭的時候。」
「誰?」方亦琪對李舒隨時月兌口而出的來自各個階段的也許比她還怪異的人並不十分感興趣,所以自然也知之不多。
「一個也許英俊,但絕對聰明而且賭運並不好的人,或者,他還有輕微的精神分裂和夸夸其談的毛病。」
「你的祖父?」亦琪有時也很有幽默感。
「那你得去問我的祖母。」李舒向她吐了吐舌頭。」好了,我們去教室吧。」「可是很像你嘛」她咕嚕了這麼一句後也跟著走向教室。
下午有兩節課,其中一節是近代史,這可是蹺課的好理由,所以李舒自然是出于本能的蹺了。基于閑著也是閑著的理由,她決定回家去給自己的胃加點重量,雖然她現在毫無做菜的興致,但她至少可以證明即使風昊威脅她,她也有十分完美的反應措施。于是,她非常快速地跑到醫務室,找到正在喝咖啡的梅非大帥哥,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得梅大帥哥痛苦萬分?,無奈之極,終于同意與她結為狼狽,也就是幫她開一張有病的證明。當然,這只是千萬次後的又一次而已,以便她李舒可以光明正大昂首挺胸地早退。
「梅田,謝了!」李舒拿起書包和證明,退出醫務室。
「我不叫梅田,我已經告訴你兩萬次了。」
「可上一次才第二千次而已。」李舒疑惑不解的問。
「你不知道對我來說,這種變化是個多麼迅速的過程。」梅非喝了一口咖啡,露出得意的笑容。天知道他得意什麼。
李舒每次都叫錯的原因,就是因為那部中條幾紗也的漫畫《偷偷愛上你》中的那個帶眼鏡的醫務老師梅田北斗,李舒覺得他簡直帥極了,正好梅非在各方面都很符合這種完美的形象,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以此為榮,她覺得這實在是令人驚奇。不過還好她有處變不驚的本事和偉大人物所普遍贊譽的那種堅持不懈,所以她堅信,終有一天梅非會忍受不了而去改名字為梅田的。那將是多麼偉大的一天啊。將會又一次證明耐心總是會有回報的。想到這兒,李舒竟在這大街上,這眾目睽睽之下,傻笑起來,看來她倒是首先證明了自己神經的確與眾不同這一點。至于為什麼李舒會干走路這往日她最最厭惡與唾棄的事呢?唉!算了,她每天都搭風昊的便車,看來這麼早就出賣他的確不是一件高明的事。也許她該考慮把這列為她一生中最遺憾的十件事中的一件。
冒向九月中午兩點鐘的烈日回家也不是個好主意,但不管如何終于又看見了那所房子,雖然外觀並沒有什麼特別,但那房子的鑰匙是屬于她的,里面的床與書,還有冷氣與廚房也是屬于她的。
這會兒,李舒把在超市買的大蝦和土豆放到廚房里,便到自己那舒適的狗窩臥室看起書來。可能是由于太舒適了吧,她就在愛倫?坡那層層陰謀的詭迷氣氛下進入夢鄉。真有不怕鬼的氣慨呀,而且也完全忘了她是回來干什麼的。
當李舒醒來時已是七點了,身上多了條毛毯,書也從手里掉到地上與地上的千百本書混在一起。她伸了個懶腰,從靠椅上站起來,走進廚房里。
「我說,我們忘掉今天的事好嗎?你也忘掉你所說的話,我下午為了懺悔我的錯誤蹺了兩節課。」
「在夢里?」風昊一邊吃一邊為難著仍睡眼朦朧的李舒。
「嗯?」她吞了吞口水,根本就沒在听他說了什麼,只一個勁地盯著桌上的美味。
「吃吧。」風昊指了指他旁邊的座位,「我可不想給口水給淹死。」
「我,……」李舒想了那麼幾秒鐘,決定不把照片的事告訴他,先吃了再說,能明天死就不要在今天死嘛。
吃完了李舒便到房間里寫作業,其實就是幾道數學題而已。李舒屬于那種不念書成績還算可以的學生,她的想法怪異,總是顯得與周圍的事物格格不入。她時而淡泊名利,時而又愛財如命。而她的理想居然是成為一個優秀的編劇,在好萊塢的繁華中大撈一筆。當然最重要的是為萊昂納多寫一個絕對適合他的劇本。功成名就後,就在一個偏僻的山里做隱士,體會」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情懷,最好不會踫到外星人或者掉進時空隧道里,去親眼見一見克拉克?蓋博,還有去1905年的瑞士,在咖啡館里看看那個穿著肥大的褲子的改變世界時空觀念的年青人。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去拜會在黑暗中寫作的卡夫卡,讓自己在這樣一個偉大的作家面前好好的反省一下。誰知道呢,現在她坐在這只有一盞台燈的房間里與書的香味與霉味溶于一體,靜靜地听,似乎能听到明天那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鐘聲。「我從不問喪鐘為何而鳴?」這豈不是廢話,不過,她又是何時變成一個悲觀主義者的呢?
「你明天有沒有空?」這聲音听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你不會先敲門嗎?萬一我在換衣服呢,或者我有果睡的習慣呢?」李舒被嚇了一大跳,變得極其刻薄起來。
「你又不是淑女,好了,你明天有沒有空?」風昊看著那些隨時會從櫃子頂,桌子,椅子上掉下來的書,覺得李舒敢生活在這樣一個危險的環境里,的確勇氣可嘉。
「沒有,我明天得去上學,你呢?」
「我是說……唉,晚上我們有個聚會,你可以來,否則你就得自己做飯吃。」
「你們指?」
「我們四個人。」
「不帶家眷嗎?」李舒一邊與微積分玩,一邊與風昊玩。
「你去吧。」
「嗯!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後去醫務室要把梅非叫成梅田。還有,不要問原因,現在,我不想再說話了,知道嗎?而且,希望你明天不會反悔。」
「為什麼我明天會反悔?」
「嗯,這個……人心叵測嘛。」
「你該不會做了什麼會令我反悔的事吧。」
「有嗎?不會吧。」完了,明天吃不到美味了。人那,你的命運為何如此悲慘!風昊瞪了她一眼,但什麼也沒說。
「李舒!」李舒正在享受課間的清閑,今天陽光明媚,而鄰座洛懸也表現正常,雖然心中對照片的事略感惶恐,但沐玲的出現的確不在意料之中。看她十分憤怒地把一張已被她的怒火波及到的報紙往李舒課桌上一甩,仿佛她甩的是自己的老公與別人的私生子,有一種不致其于死地不後快的情緒。
「他大聲疾呼,揮舞手臂,遣詞造句十分了得,只是肚子里冒出來 咯 咯的怪聲,就像里面有什麼東西在旋轉,或者像某個魯莽的家伙發出聲音想要打斷他。」李舒不急不緩地說,仿佛在讀課文。她順便瞅了瞅那張角度十分完美的出浴圖,心中為自己那出人意表的拍攝技術而暗暗喝彩。
「我可以控告你,你……」
「美女就是美女,生起氣來也是這麼好看,是吧,洛懸。」說著她朝洛懸眨了眨眼楮。「不過,你恐怕不能告我的。」
「這件事與她無關,風昊他知道。」看來洛懸還是有高尚的品質的,並且有化解危機的天賦。
「李舒,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沐玲是個美女沒錯,但脾氣可並不那麼值得贊揚,想想一個生活在億萬富翁家的獨生女,又擁有天使臉蛋,魔鬼身材,而腦筋也不差,怎麼會是乖乖女呢。
「也許我可以考慮送她底片。」李舒對方亦琪說。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也許我該蹺課。啊,打鈴了。」李舒把兩條腿從課桌上拿下來,急沖沖的沖出教室,不料與教數學的齊老撞了個滿懷。
「上課了,小姐。」
「我拉肚子,實在很抱歉。」說著便向醫務室的方向跑。齊老搖了搖頭,走上講台,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走到門口,向早已空無一人的走廊,大吼,」廁所是在這個方向!」
真是可憐,長時間受李舒的毒害,搞得這位已屆花甲之年的慈祥的老先生都有點神經衰弱了。
「梅田!」李舒一腳把門踹開,一言不發地找了個靠背椅坐下來。
「我叫梅非,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唉!算了,說也是白說,你怎麼數學課也蹺。」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李舒心不在焉地答著。
「你踫到什麼難題了嗎?」梅非對李舒有一種出于本能的照顧,這並非因為愛情,而是一種很模糊的親近,就像是通常意義上的兄妹之情,但無論如何李舒也不會這樣形容,她寧願把這一切歸結于更加神秘而略帶曖昧的原因。比如說,他其實是漫畫中的梅田北斗,由于時空和其它無法闡明的理由在高中與她相遇。
「我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令人討厭?」李舒看著梅非的眼楮露出驚恐的神情,「怎麼可能呢」她接著說。
「不是一般的讓人討厭。「他可不會放過這百年難遇的機會,要知道,情緒低落的李舒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雖然只出現了那麼短短的幾秒鍾的說。
「就是可能,這也不是我的錯,我就不會去討厭別人,這是心里學的問題,是嗎,醫生?」李舒喃喃自語。
梅非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不像你。」
「像不像都由我來決定,你憑什麼說我應該是怎樣的,應該是這樣而不是那樣。」李舒似乎在生氣,她面無表情,就像說話的並不是她本人,或者說的話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也許她是睡眠不足。」門口出現一個高大的男孩,穿著制服也顯得與眾不同,他倚著門框,把雙手插在褲袋里,高挺的鼻子與緊抿的嘴時刻顯示著他的堅毅,而他的眼楮,深不見底,又充滿魅惑人心的魔力。
「齊老怎麼會放你出來?」問這話的人是李舒。
洛懸並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李舒重新恢復的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麼可以令她感到心煩,而別人的煩惱,她永遠只有一句話——關我什麼事?十足的疑問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