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上午,她帶著臉色蒼白的苗青羽,來到了鳳陽王府。
當兩人被管家帶進王府正廳的時候,就見身穿錦袍的白逍寒,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太師椅上喝著涼茶。
他好像十分篤定她今天肯定會出現,就連笑容,都帶著幾分志得意滿。
有求于人的苗雪蘭,帶著弟弟給鳳陽王行了大禮,低姿態的道明自己的來意。
「王爺昨天說的那番話,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她將弟弟拉到面前,「如果王爺真的能將我弟弟的病治好,我願意留在王府,給王爺做一個煮飯的奴才。」
話音方落,白逍寒的臉上立刻閃過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並沒有答話,而是招來管家,小聲吩咐了一陣。
待管家離去沒多久,就听一道清朗的聲音從房外傳來。
「這麼急著差人把我給喊過來,莫非王爺終于想通,決定將那株千年靈芝送給我當藥材了?」
踏進房門的,正是白逍寒的死黨蕭祁玉。
他沒有回話,只是伸手指了指苗雪蘭,以及被她緊緊摟在膝邊的小男孩。
「這孩子病了,如果你能治好他,本王府上的那株千年靈芝,就歸你所有。」
蕭祁玉先是一怔,隨即仔細打量著臉色蒼白的小男孩。
直到那一大一小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微避過身去,他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成交!」
「人到了我手里,你就盡避放心,甭問怎麼治,我保管他死不了。」
苗雪蘭被這白面公子的豪言壯語給嚇了一跳,連忙將苗青羽摟進懷里,就怕誤把他給推入火坑。
雖然鳳陽王已經和她達成協議,只要她肯入府當煮飯婆,他就會找人醫治她弟弟。
可在她的印象里,但凡給人診脈看病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爺爺,眼前這個生得瀟灑倜儻,又露出滿臉不正經笑容的俊俏公子,橫看豎看,反而比較像是那種經常出沒在花街柳巷的風流公子。
他真的能給她弟弟看病?
他真的不會把她弟弟治死?
「我說姑娘,你那是什麼眼神?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根本就不相信本公子能把你弟弟的病傍治好?」
被人一語猜中心事,苗雪蘭並沒露出尷尬的神色,事關弟弟的性命安危,她才不管這位公子究竟姓啥名誰、有著怎樣高貴的身分。
「我弟弟從小身體就不好,最近大概是天氣潮濕,夜里生寒,所以這陣子他的情況始終不穩定。之前也看了幾個大夫,抓了藥,每天按頓喝,卻始終不見任何好轉,如果……」她的目光忍不住轉到久未吭聲的鳳陽王臉上,「如果王爺僅僅是為了讓我留在王府給你做
飯,而隨便找個半吊子的大夫來醫治我弟弟的話,那麼這場交易,我想咱們也沒有必要再進行下去了。」
她很生氣,至少在她看來,鳳陽王如果真的想把她留在府里,就該找來醫術高明的大夫才算認真。
這算啥?找個白面公子冒充大夫,她弟弟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蕭祁玉被這個子嬌小、長相清純,又透著一股子倔強的丫頭,氣得難得失了風度,極度不悅地回道︰「丫頭,你哪只眼楮看出來我是個半吊子大夫了?」
他們蕭家從祖上到現在,全都是醫術高明且被人稱之為再世華佗的神醫,就連府里五、六歲大的女圭女圭,張口也能叫出百來樣草藥的名字。
尤其是他蕭祁玉,是蕭家嫡長子,更是從小就泡在藥房中長大的,長輩們恨不能將蕭家的祖傳醫術全都傳授給他。
怎曉得他這向來眾星拱月的蕭大少,居然被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丫頭當成庸醫來看待。
第一次看到他吃癟的白逍寒,強忍即將出口的惡劣笑意,故意繃著臉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白逍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老神在在的笑了笑,「祁玉啊,如果你真的不想讓一個姑娘家看扁,就別再嘰嘰喳喳的,趕緊給苗姑娘的弟弟把病瞧了吧。」
「他的病謗本就不用瞧!」一對桃花眼不客氣的掃了苗青羽一眼,「那是娘胎里帶出來的惡疾,病謗都在五髒六腑里存著呢。喝藥、哼!就他這樣的,再喝五缸藥,不出兩年,也會被閻王爺直接收走。」
苗雪蘭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白逍寒用力咳了聲,輕瞪蕭祁玉一眼,「這麼說來,這孩子你是治不活了?」
「哼!旁人自然是沒本事治這個病的,不過本少爺嘛……」
他啪的一聲將扇子打開,用力榻了兩下,很明顯還在為苗雪蘭剛剛說過的「半吊子」三個字耿耿于懷。
苗雪蘭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名白面公子,的確是有幾分本事。
因為她帶著弟弟瞧了好多個大夫,只有他一語道出弟弟的病因是打娘胎就帶出來的隱疾。
她突然放開了苗青羽,雙膝一軟,倏地跪倒在蕭祁玉的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不但把正生著悶氣的他嚇了一跳,就連白逍寒也被搞得莫名其妙。
「這位公子,如果剛剛我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個沒見識的丫頭一般計較。我弟弟他……年紀還小,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如果公子可以救他一命,就算讓我上刀山、下油鍋,哪怕直接取了我這條性命,我也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
蕭祁玉被她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心想自己剛剛還因為人家一句話而故意擺了臉色,實在有失君子所為。眼前這位姑娘救弟心切,不信任他這麼年輕卻身懷高超醫術,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快速反省餅後,他急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臉色放緩了幾分,語氣溫和地說︰「你放心,既然我得了旁人的好處,自然會竭盡全力救你弟弟。」說著,還瞟了白逍寒一眼。
他已經凱翩鳳陽王府的那株千年靈芝好長一段時問了,如今小氣的鳳陽王終于肯用這種方式來成全他的願望,他自然樂得接下這個順水人情。
「雖然你弟弟的病的確有些難治,但只要你放心把他交給我,半年之後,我保證他絕對比正常孩子還要健康。」
這倒不是蕭祁玉故意說大話,因為蕭家的醫術向來詭異,據傳很多年前,蕭家祖上的某位老神醫,還能將已經入棺的死人給醫活。
雖然傳聞不可信,但這也在在顯示,蕭家的醫術,絕對是世間少有的神奇。
而且他平日對小孩沒什麼好感,可是看著一直安靜挨在姊姊身邊的小男孩,很是乖巧可愛,沒來由的,竟對這孩兒產生了幾分興味。
事不宜遲,既然已經答應了至交老友要將人給抬好,他便要小男孩坐到椅上,立刻為他診脈,並開了一帖藥方子,讓王府的下人去抓藥。
苗雪蘭拿了藥之後,便帶著苗青羽回家,每日按照蕭祁玉的指示讓弟弟服用,三天之後,令她大為驚嘆的是,弟弟的情況終于有了極為明顯的好轉。
而她也履行和鳳陽王之間的諾言,在他的命令下,正式和弟弟搬進鳳陽王府,開始了她王府廚娘的生涯。
說起白逍寒,她實在對這個男人提不起半分好感。
在她看來,他除了身材高大、五官俊朗之外,牙量有任何可取之處。
斑傲、自負、刁蠻、跋雇、不講理,所有缺點幾乎全都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最可限的就是,在他的眼中,別人的尊嚴和想法都是狗屎。
「既然你已經答應入府給本王當個煮飯的奴才,從今天起,所有的規矩就必須都按照本王的喜好來執行。」
當苗雪蘭在賣身契上簽下名字之後,白逍寒很是滿意的將契約仔細折好,就像一只偷了腥的貓兒,唇邊的笑容也帶著一點點的奸詐和算計。
他那副神態令她心底生寒,不禁猜測,自己是不是在無意之中,掉入了一個未知的陷阱之中?
「怎麼?你該不是現在就害怕了吧?」
「只要王爺不亂殺無辜、草營人命,我便沒什麼可怕的。」
那副倔強又不肯服輸的模樣,令白逍寒莞爾一笑。
雖然難教了一些,卻不失有趣。
當然,最讓他無法割舍的,是她做出來的飯菜,對他來說,是這天下難以品嘗到的美味。
「只要你有本事將本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于你。」
「除了做飯炒菜,我可從來都沒答應過王爺還要去做別的……」
「伺候得舒舒服服」這幾個字,令苗雪蘭猶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貓般,瞬間提高了警覺。
白逍寒先是一怔,隨後才露出不正經的笑容,「本王只是讓你將本王的胃伺候得舒舒服服,你以為是什麼?」
苗雪蘭的臉紅白交替,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被這個壞蛋王爺給調戲了。
她的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本想發火,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被他用手段拐進王府來當差的小奴才而已,便又認命的放低姿態。
「王爺放心,既然我和您簽了字、畫了押,自然會盡所能的令王爺滿意。」
雖然她心底不恃見這個惡貫滿盈的鳳陽王,但想到他能為了醫治弟弟讓出價值連城的千年靈芝,所有的不滿也因為這份小小的感動,而化為烏有了。
接下來的日子,做為王府的新廚娘,苗雪蘭成了整個廚房里備受歡迎的新鮮人物,原因很簡單。
鳳陽王脾氣古怪、性格習蠻,尤其挑嘴得十分厲害。
這樣的性子,真是坑苦了他們這些廚師們,每天變著花樣做出各種山珍海味,偏不能滿足王爺的喜好。
沒想到苗雪蘭初來乍到,隨便做幾道家常小炒,便可以令王爺吃得津津有味。
所以沒多久,廚房里的那些下人,全都將她視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因為打從她進王府當差後,他們已經接連數日都沒遭到王爺的斥罵和責罰了。
苗雪蘭對此深感無語,她沒辦法向眾人坦白,之所以會做出人間美味,靠的並非自己的本事,而是爹臨終前留給她的那本神奇食譜。
也許冥冥之中,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爹在天給予她的庇護和保佑,才讓她在萬難之時,每每逢凶化吉,遇到貴人。
當然,她所指的貴人,絕對不是白逍寒,而是那個可以讓弟弟的病好起來的年輕公子蕭祁玉。
如果說苗雪蘭之前還對蕭祁玉的行醫本事有所懷疑,那麼當她看到弟弟日漸好轉之後,也全都煙消雲散了,甚至發自內心的感激他的大恩大德。
雖然苗青羽的身體仍舊屢弱,可吐血和咳嗽的情況已經明顯控制住了。
這樣驚人的效果令她心花怒放,趁著午膳時間還沒到,她來到弟弟的房里噓寒問暖,得知他很想吃老街坊鄰居喜來叔親手做的桂花糕時,她忙不迭地應允。
「姊,如果不是我身體不好,你也不必為了給我治病留在王府為奴為嬸,雖然給我看病的蕭少爺為人還算不錯,可是我听說……」他滿懷歉疚的看著瘦了整整一大圈的姊姊,伸出小手,拉著她的手。
「我听說鳳陽王爺是個厲害又霸道的人,萬一姊姊哪件事做得不如王爺心意,挨罵事小,萬一挨了打……」
「傻孩子,胡思亂想什麼呢、不要听旁人亂說,鳳陽王雖比不上蕭公子親切豁達,卻也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好主子。」為了安撫弟弟不安的情緒,讓他能夠乖乖待在王府給蕭少爺看病,苗雪蘭選擇撒謊。
姊弟倆又再敘了一會兒話,沒多久,喝了藥的苗青羽便闔上眼皮,沉沉睡去。
苗雪蘭揉了揉他額前柔軟的頭發,心底不禁泛起一層酸意。
想到這可憐的孩子,從出生那天起就備受病痛煎熬,她不禁一陣難過,有時候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這傻孩子知道,她是真的把他當親生弟弟來看待。
喝了藥的苗青羽,通常都會睡上三、四個時辰。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有一個時辰就是午膳時間。
雖然每天早午晚三頓膳食都由她親自負責,可今天難得弟弟開口說想吃喜來叔做的桂花糕。
喜來叔是以前的老鄰居,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在弟弟睡醒之前,想要把桂花糕買到他枕邊,來回至少要浪費兩個時辰。
猶豫了整整半柱香的時間,情感終于戰勝了理智。
她來到廚房,向李德海請了半天假,並且很委婉的交代自己的去意。
年過半百的李德海,因為老家的兒子已經給他生了一個招人疼愛的小孫子,所以當苗雪蘭提及病重的弟弟想吃桂花糕時,立刻準了她的假。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要求她將今日午膳所用的材料以及烹調的方式,說個仔細,這樣他們這些廚子也好按照她做飯炒菜的方式,來伺候主子那張刁鑽的嘴。
苗雪蘭離開王府的時侯,李德海還偷偷塞給她一些銀錢,讓她雇一輛馬車,盡可能快去快回。
畢竟鳳陽王的脾氣是公認的刁鑽刻薄又蠻不講理,萬一哪樣做不好,真犯到王爺的忌諱,別說他,就是整個王府的奴才,也得跟著倒霉遭殃。
對此苗雪蘭深感無語,她就不相信,堂堂王爺,能因為一頓飯吃不痛快而遷怒整個王府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