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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櫻色男子 第四章 大個子(2)

對喬朗來說,這一天是漫長而倒霉的一日。他不但丟了打工,更被搬家公司那面的客戶投訴,還差一點面臨要被人指控人身傷害罪。喬朗只是直率,並不真笨。稍一思索,就想到了去勒索的該是蘇耀。雖然後者沒有直接向喬朗道歉,喬朗也覺得無所謂。

是蘇耀害的,反而讓他心情好過點。

比起無緣無故丟失打工……是因為蘇耀,好歹是個讓他從心情上可以接納的理由。算了。喬朗想,蘇耀犯的事,就等于是他犯的!那也就不算平白受冤枉。這麼一想,反而對娜娜有點不好意思。當時一定是氣壞了,才會對女人動手。喬朗生平最恨對打女人的男人。不過轉念一想,喬朗又覺得是那個女人自己有點過于犯沖。

見過的女孩子多了,大都甜膩嫵媚小鳥依人。喬朗完全沒想過那是他天生高大英俊有女人緣的緣故,只覺得娜娜異常潑辣不可理喻。同時又對于自己完全管不了蘇耀這件事,頗感郁悶。和服務生們胡亂傳說的不一樣,喬朗不是蘇耀的哥哥,甚好也沒有半點親戚關系。所以他沒法像親人那樣名正言順的管教蘇耀。

況且事到如今,在蘇耀面前也丟過很多臉的他,也很難端出老大哥的架子。但喬朗真心拿蘇耀當弟弟看。他猶豫著想叫蘇耀以後別干半點和違法亂紀沾邊的事。但他是一個大老粗。很多話到了喬朗嘴里,說出來就讓人覺得不對勁。

「你說,要是哪天,你被抓進去,會怎麼樣。」

「我不會做那些被抓走的事的。」蘇耀回答得簡直無辜。

「要真有那麼一天……」喬朗尋思著,「也只有一個辦法,你就說是我做的!」

蘇耀無言地看著他。

「怎麼說呢。」喬朗費力的瞧著蘇耀,「小蘇,你長得比較好看。你想,萬一你被關進監獄。一定很不得了。與其那樣,我們先說好,到時你就說是我做的,反正我進去了也吃不了虧。」

大概是這番掏心窩子卻也戳心窩子的話,又犯了蘇耀的忌諱。他冷滲滲的瞧了喬朗半晌後答︰「……也許那兒專門有人就喜歡你這款呢。」然後他就在耳朵上夾了根煙,陰陽怪氣地走了。

弄得喬朗被晾在那兒,很下不來台。在店里等蘇耀下班回家,會被經理冷眼。服務生們同情的眼神也讓他這個被開除的,極不自在。

那就去隔壁看小舞吧。

小舞已經從馬子、直接晉升為喬朗心目中的——我老婆——的地位。

喬朗一路都在想,被開除這件事怎麼和小舞解釋。他不太懂哄女人,也根本不懂哄任何人。他一生里唯一一次細心專注的照顧別人,就是撿到蘇耀的那次。可結果你看……蘇耀也根本不听他的。

和他與蘇耀打工的高級酒巴不同,隔壁的PUB,以年輕人為主流客群。每晚都人山人海,舞廳正中還請了兩個搖賓樂隊,分二、四、六和一、三、五在間隔駐唱。一進去喬朗就覺得震耳欲聾。好在這家地理位置偏下,得往下走一層,才能進來。不然兩邊的店也都別甭想消停。喬朗有備而來,抓了蘇耀的帽子扣在頭上,壓得一腦袋濃密黑發四角八伸的從邊緣處翹出。天花板低,喬朗就微彎著身走,但還是一眼從人群里找到小舞。後者穿了女乃油黃的高跟鞋,短到不能再短的粉紅熱褲,和露背裝,手臂上貼著看不出是字符還是圖案的紋身。

自從《越獄》大熱後,喬朗有一陣也挺喜歡紋身。在家里和蘇耀啄磨紋什麼才好看,結果被蘇耀戴上眼鏡講了一通皮膚癌的後期病變和早期預防,就興致全消。現在連帶著看小舞的紋身,也覺得不順眼了。

都快當媽媽的人了。——穿什麼高跟鞋。喬朗不痛快的想。

又想到蘇耀說懷孕前三個月最易流產,喬朗簡直都愁腸百結。一心想把小舞揪過來,月兌了那礙眼的鞋子,扒了那緊繃繃的上衣,直接打橫抱回家按床上再用鏈子鎖她三個月。

借著肩膀寬闊的優勢,他擠開人群,往小舞處走去。一邊想著怎麼讓小舞也听听蘇耀的說法。但就在還有幾步的時候,喬朗卻停了下來。他那被很多年輕美眉稱贊過的有點像日星木村拓栽般的性感嘴唇緊抿成了一線。

在小舞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男人。雙手環抱著小舞的縴腰,正毫不避諱的與她姿勢親密笑鬧交談。

「……鄭喜妹。」

喬朗以還算平靜的口吻,叫出小舞的大名。也許是他今晚戴了蘇耀的帽子,那兩個人回頭怔了一會兒,才看出喬朗就在身邊。

他懶懶地揣著褲口袋,表情是有點面無表情捉模不透的那種。比起平常總是喜笑言于色,這樣的喬朗反而更讓人有被威懾的感覺。

把下意識竟瑟縮了一下的年輕人攔在身後,小舞索性抱臂回頭,咧出一個無畏的笑容,「嗨。喬朗。听說你被開除了?」

話就像刀子似的,扎著喬朗的心。不過喬朗還是忍著。PUB黑暗的環境里,只有頭頂旋轉過的燈影在一閃一閃。也襯著喬朗難辨的眼楮。

「你看到了也好。就是這麼回事。」小舞昂著頭。用很多時候有不少人想要形容蘇耀的那句話說︰無恥就近乎于無畏。

大腦應該是清楚的。但喬朗的感情卻讓他變得有點不清不醒,「什麼怎麼回事。你快當媽媽了。」他提醒她,「停止鬼混。和我回家。」

「回家你養得起嗎?」小舞笑他,「就憑你搬家那點錢?你連機車也贖不回。你有什麼資格養我,你自己還要靠蘇耀的打工錢貼補呢。再說我怎麼鬼混了。」她把手搭向那瘦弱的年輕人,「他是法律系的學生,明年就畢業。到時候就是律師。你看不出哪邊的前途明亮嗎。」

話很難听,但喬朗還能忍。他和小舞是一條街上長大的。他知道小舞說的話理粗卻沒錯。要是他是小舞的親媽,也會讓她選那個明亮的前途。

可是不成。

「你懷了我的孩子。」他平靜的告之。就算一開始就是怨偶,他也想結婚,讓小孩合法的生下來。就算現在窮,但他會努力。努力不讓小舞吃苦。但這些保證說出來就是一紙空談。因此喬朗抿著嘴角,他不願說得太多。

「我逗你的。」

淺藍的燈光下,有著金色劉海彎彎卷發的女郎笑著挑起了唇角。

「明白了嗎?」

「就憑你也配讓我想替你生孩子?」

「我是找嚓好和你掰。誰知道你真敢讓我生。」

「不用大腦。你明明就那麼窮。」

……

左一句,右一句,迎面砸來。

一時間,在小舞冷嘲熱諷的言語風暴里,喬朗忽然覺得他根本招架不住了。不,是對這個生活變得招架不住了。

小時候被父親痛揍的經歷又回來了。那種痛感,那種肌肉、貼著骨頭的肉都在跳動、發顫,痛楚的感覺鑽心的擰了起來。

被打,受欺負,被嘲笑。好像所有不得意的事可以在一秒鐘內逆轉,在大腦內不停按下重新放置鍵,讓人一再感受那種自虐般的痛苦。

喬朗一句話沒說只是轉身離開。他怕他會控制不住。這輩子他最怕他會控制不住,像他爸那樣打女人。

而他絕不要變成那樣。

夜很深,仿佛也看不到燈。喬朗一個人手還揣在口袋里,已經攥出了血。就那麼一個人不停的往前。

其實他沒那麼喜歡小舞。

但他想要有家。

即使沒有資格,也想結婚,有小孩。他連小孩的名字,都拜托蘇耀起好了。然後,為了小舞給他生的這個孩子,他覺得他願意豁出命去干活。

但結果是他被耍了。

甚至他和蘇耀差一點為此犯了敲詐勒索和人身傷害。

呆呆回過神時,發覺自己就站在立交橋上。不知何時順著路燈走到了這里。夜風被從身邊駛過的車子掀起,在喬朗的耳邊呼呼吹過。他有點猶疑不知這里是哪里,而停下來,打量四方。

夜真深寂。

忽然他覺得有點蒼茫,有點不知道該走向何方。他也想起了蘇耀那天想過的那部電影。他覺得自己就像里面的老黑人。就算一直辛勞,雙手除了風濕痛,也抓不住其余的什麼。

這是一種粗糙的傷心。

粗糙,卻讓人開始感覺到生活的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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