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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萬福妻 第1章(1)

後羿人生的前半段非常非常辛苦,孤兒寡毋受盡世人嘲笑,但後羿是個負貴任的男子,他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哀悼自己的命運,反而一步一腳印,磨練自己。

不知道是他的態度性格使然,還是孫沅沅有幫夫運,自從在人口販子手中買下妻子後,他的人生大翻轉,從做棺材的伙計變成老板,從小老板再變成大老板,他的棺材鋪子一天比一天進益,如今他在全國各地,已經有大大小小十幾間鋪子。

每逢過年前,各地的管事都會聚到總店,將一年的帳薄送上,並且報告營收狀況。

然後羿擅長的是做棺材,這兩年帶徒弟也帶得頗有心得,至于和管事們周旋、議事,研計新的經營法子,他實在不上手,幸好他有妻子相幫襯。

孫沅沅是個大家閨秀,除讀書、學習琴棋書畫外,理家也是大戶人家必須在女兒出嫁前,好生指導的功課之一。孫沅沅的阿爹、阿娘在這方面教得可認真了,從十二、三歲起,她就得幫著家里管理下人雜務,因此拿捏幾個管事,于她而言,並無困難。

因此,自從生下後予祥後,已經鮮少到前頭棺材鋪打理生意的孫沅沅,在每年年末皆會到棺材鋪里待著,以便接待從各地而來的管事們。

後記棺材鋪坐落在臨州城郊,離城區不過是半個時辰功夫,至于當初怎麼沒把鋪子開在人口聚集的城里,原因有兩個。一、初開店時,手邊現銀不多,頂不到好店面;二、多數人不喜歡和棺材鋪比鄰而居,心里總是想著忌諱。

偏偏每個人走到底,都得上棺材鋪當一回客人,因此就算再不喜歡,也不能阻著棺材鋪子開張。

後羿倒是乖覺,他知道別人心底想法,也不想與人為惡,所以在城郊買了一小塊地,做起營生,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地越買越大塊,前頭開鋪子、後面蓋宅院,中問只隔了座天井,他每天進出鋪子很方便,連他幾個兒子,也常常窩在棺材鋪里刻刻雕雕,擺弄些新鮮玩意兒。

這天一大早,後羿在鋪子外頭來來回回走著,整個人繃得很緊,好似誰走過來、往他肩磅一搭,他就會跳起來似地。他不時深吸氣,不時捶捶胸口,看得鋪子里頭的伙計工匠們,忍不住暗地發笑。

終于後家的馬車在鋪子門口停下,他上前、一把掀開車市子,看見大兒子後予祥和老二後予恩滿臉笑意,他這才松口氣。

「阿爹,我和哥哥都上榜了。」予恩跳下車,對父親說。

「好樣的!」大掌一前一後落在兩個兒子肩磅,他滿臉欣慰。

「快進去同你們祖母和娘說說,哦、對了!還得上炷香跟後家的列祖列宗們稟報。」

後羿說著,有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伙計立即從里頭跑出來,拿著預先準備好的鞭炮大喊,「讓讓、讓讓,這麼大的喜事兒得慶賀。」

這當然是天大地大的事,秀才雖然是科考當中最底下的一關,卻也沒有那麼好考,城里許多孩子一路考到二、三十歲,還上不了榜的大有人在,而後家兩個兒子才十二、三歲居然齊齊考中,這種事情,自然要慶祝一番。

鞭炮燃起,劈哩啪啦一陣熱鬧,人人都向老板恭賀一番,後羿心情大悅,拿出錢袋,一人五兩銀子,每個伙計工匠都賞,賞得人人眉開眼笑。

後宅里,拜過祖先,後老夫人拉著孫沅沅笑道︰「媳婦,咱們上市場去,挑一頭乳豬、幾只雞,回來辦個宴席,請請鋪子里的伙計。」

孫沅沅應下,讓人套好馬車,打算上市場,沒料到出門前,平縣的吳管事就帶著帳本進門了,她只好讓幾個丫頭、嬤嬤陪婆婆上市場,自己留在鋪子里頭接見吳管事。

阿娘出門、妻子接待管事,後羿想拉著人樂呵,也沒人能肯陪他,只好在外頭盯著伙計做棺材。

予祥、予恩兩人互視一眼,湊到老爹跟前,笑道︰「阿爹,我們想到一門好生意,想同您商量商量。」

「什麼生意?」後羿皺眉頭地問。他就是不想兒子做生意,才花大把銀子讓他們上學堂念書,現在居然同他說起生意?

听阿爹這樣問,予祥連松從書袋子里拿出筆盒,那個盒子是兩兄弟聯手做出來的,可以用來收放毛筆。

「爹,你看看這個。」

那東西他老早見過,也不覺得稀奇,別的人對棺材忌諱,他們靠做棺材起家的人,哪里會在意這種事兒。

「不就是筆盒?」後羿說。

予恩解釋著,「之前我們帶這個筆盒上學堂,被同學大大潮笑了春,大哥靈機一動,神神秘秘對他們說——猜猜,我們沒事做啥帶個小弊材在身旁?因為啊,它代表升『棺』發財,讀書人弄一個擺在身邊是再好不過的。

「同學們不肯相信,卻也不再嘲笑咱們,結果,今兒個成績出來,整個學堂里就我和大哥考上秀才,同學們滿臉羨慕,還有人偷偷湊到咱們身邊,問我們要到哪里才能買到『升官發財』呢。」

予祥接話,「阿爹,咱們把做棺木剩下的木頭拿來制筆盒,一來,作料不需要成本,只需多聘幾個工人;二來,這是獨門獨行的生意,旁人沒有的,咱們可以趁此賺上一筆;三來,若是經營得好,咱們後記棺材鋪,往後又多一條新路子。這是三好的事兒,得快馬加鞭、趕緊著手。」

後羿看向神采奕奕的兒子們,一張臉不禁冷了下來。談到營生比他們考上秀才還樂,這是怎麼回事?

予恩說得興起,沒注意到阿爹已經變臉色,也不曉得適時閉嘴,再接再厲企圖說服父親。

「阿爹,可不可以打個商量,這門生意就讓給咱們哥兒倆試試手?」

這下子,後羿火大,再控制不住怒氣,一掌重重往棺木上拍去,驚得予祥、予恩瞠目結舌,不敢再多言。

「生意、生意,滿嘴的生意經,我想盡辦法要讓你們讀書、當大官,結果你們的腦子里卻只想著生意,你們是打算氣死我嗎?不許!都給老子好好念書去,隔兩年給我拿個舉人回來才是正經。」

「舉人哪有那麼好考,反正得花好幾年功夫,爹爹不如就當我們閑暇時,打發時間用。」予恩不放棄,還想說服老爹。

「閑?你們還有閑時間,那好,以後每天背幾篇文章來給阿爹听听。」

「阿爹這是整咱們兄弟,還是整您自己啊?您又听不懂、看不懂,我們胡背一通,阿爹又知道了?」

案子仨爭論著,誰也不肯讓誰,卻沒發現一名三十幾歲的男子,領著一個和予恩、予祥年紀差不多的男孩進門。

後羿見狀,狠狠瞪了兒子一眼,連忙起身迎容,不同他們爭論。

他上前,目光在男人和男孩身上溜轉一圈,兩父子都是好看人物,一派的溫文爾難、氣度不凡。瞧那穿著打扮,不是臨州這小地方有的,他們定是從京城里來的貴客,他啊,一輩子拚命賺錢,不就是想把兒子也變成這樣的人物嗎?

唉,天底下當兒子的,都不知阿爹心頭苦。

不想了,反正兒子想營商,沒門兒,念書正經、當官正經,要當後家子孫,就得遂他的心意。

後羿揚起笑臉。

「這位老爺是當官的吧。」

對方略略點頭,微笑道︰「在下賀秦,這是小犬賀擎曦。」

「賀老爺好,今兒個過來,應該是想挑口……福壽棺?」

弊材分兩種,一種是人死後、殮葬用的,另一種是晚輩為家中長輩祈福求長壽用的,許多富貴人家,家中太爺、太扔扔年紀大時,都會提早準備一口壽棺擺在家里,意思在于替長輩求壽,待他日長者仙逝,便以此棺入葬。

後羿見這對父子臉上並無哀容,且身上衣服光鮮亮麗,應該不是家中有人生病或過世,便做此猜想。

「老板好眼色,我的確是想過來替家中太爺挑選一口壽棺。」賀秦回道。

「賀老爺,請往這里來,讓我來替您介紹介紹。」

後羿和賀秦離開後,賀擎曦並沒有跟著父親一起,他沖著予祥、予恩一笑,說道︰「方才我听見你們同父親說的話了,我倒是覺得這是個好點子,若是能把這門生意做到京城里,保證日進斗金。」

一個笑容拉近三個男孩的距離,予恩拍上擎曦的肩磅,笑問︰「你覺得咱們哥兒倆的點子不壞?」

「做生意的和當官的。」予恩想也不想便回答。

「沒錯,但不管是生意人或當官的,凡口袋里有幾個錢,都會想盡法子把兒孫送進學堂,好準備日後科考,你這個『升棺發財』,不管是念書的、當官的或做生意的,肯定都會感到興趣。」

「你說得有道理!那麼除了筆盒之外,還可以做成放官印的印章盒、放銅錢的錢筒,好分別賣給讀書人、官員和生意人。」予祥越想越興奮。

擎曦笑道︰「若不是很快要回京城,我倒是很樂意與你們合伙。」

「真可惜。」予恩拉著他往小登子一坐,捧著下巴、滿臉苦惱地說︰「阿爹一心一意要我們做官,我倒是對做生意更有興趣些。」

「兩者又不違背。」擎曦淺淺一笑,自信自若的態度,讓予祥、予恩像在黑暗中看見光芒似地。

「不違背,怎麼可能,分明就是兩條路子啊?」

「我阿爹和祖父也是一門心思要我考功名,長者命、不可違,此路不通只好另闢他徑,這些年,我在京城里倒是做了點小生意,家人還不知曉。」說到他陽奉陰違的功夫,那可是連宮里的幾個皇子都要甘拜下風的。

「你一邊念書、一邊做生意,還能瞞得密不透風?」予祥緊盯住擎曦。他這手功夫若能學起來,還怕他們的『升棺發財店』做不起來?

「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先聘下兩名管事,做生意的事由他們出面,我只出點子、出銀子,等生意漸漸上軌道之後,再當個甩手掌拒。」話說得輕易,但看人、用人是一門大功夫,在這里說破嘴也沒用,他們得親自看、親自學才成。

「你都做些什麼生意?」

「剛開始,我賣些學堂里男孩子喜歡玩的物件,你們也知道,成天關在學堂里听老夫子講那些之乎者也、聖言賢語的,著實太沉悶,我便弄來一些新鮮玩意兒賣給他們,幫他們排遣排遣,我順道賺點零花銀子。」

「生意好不好?」

這個點子他們曾經想過,只不過他們見過的世面太少、人脈不廣,根本別說什麼培養人手、尋找貨源的。

「唉,你要是不回京就好了。」予祥勾起擎曦的肩膀說道。

予恩也搭上擎曦的肩,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三個小伙子一下就熱絡起來,兩兄弟纏著他說京城里的生活,他們也告訴他臨州可玩可看的好去處。

另一頭,後羿也同賀秦介紹壽棺介紹得口沫橫飛,別的東西不成,棺材可是他模過一輩子的老朋發。

「賀老爺,您要不要進屋子坐坐,里頭還有幾個不同的款式可以讓您挑挑。」

講到這里,後羿忍不住驕傲。這可是別家棺材店沒有的東西,是他家沅沅的主意,沅沅說︰「你的想法這麼多,又做過許多旁人沒有做過的棺木,何不尋人一一畫下來,下回有客人上門,你就拿著冊子讓客人們挑選、量身打造。

瞧,他的沅沅是不是挺厲害的,所以說吶,會認字讀書的人就是不同,那個腦子賊精賊精的,平常人哪里及得上,偏偏他們家那兩只大的,唉……

不想、不想,先打起精神做成這筆生意,回頭再去修理那兩只。

「好啊,勞煩後老板帶路。」

賀秦沒有拒絕,隨著後羿進入屋內。

他方進屋,恰恰踫到才談好事、送吳管事出門的孫沅沅,兩人相對一眼,突然間定住身,像被武林高手點穴般,動彈不得。

他們不敢置信地盯住彼此,想從對方的面容上尋找當年痕跡似地,孫沅沅說不出話,賀秦亦是一陣沉默,只見雙方胸口喘息不定,視線交錯間,沒有人解釋得出那是怎樣一分心情。

後羿發覺情況不對,連忙把吳管事送出門,理也不理三個坐在棺材旁,聊得正起勁的小伙子,接著提起下擺,慌慌張張進屋。

再進屋時,他看見他的沅沅拭了拭了淚水,柔聲問︰「阿秦哥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賀秦沒回答她的話,上前一步,只差沒握住她的手,激動道︰「沅妹,那年我听聞孫家出事,急匆匆自京里返回,一進家門,看見阿爹、阿娘已是急成一鍋粥,他們抓住我就急急地說他們使了人、花下大把銀子想把你給贖回來,可不管怎麼探听,都探听不到你的下落。

「後來探听到了,卻是探得你已經去世的消息,我不放棄地四處尋訪,好不容易找到你阿娘,我們將她贖回來時,她的精神已經不太正常,她滿口胡話,卻是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你早就死了,在抄家那日就橫死在官兵的刀下,直到那時我這才死了心,沒想到你、你……」

「我阿娘在哪里?」听見母親的消息,孫沅沅急急問道。

「對不住,救回她後,她的身子已經不太好,我送她進京、延請無數太醫,卻也沒有辦法讓她的身子痊愈,太醫說她一心求死,再高明的大夫也醫不好她。三年後,她過世,我將她送回臨州,與你阿爹和哥哥們合葬。」

話听至此,孫沅沅心底明白,賀家于孫家有太多恩情,當年孫家落難,他們非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四處奔波、想辦法,若不是用上心思,他們怎麼可能找到爹爹、哥哥的尸身為他們安葬,又怎能找到阿娘?

「那婉姊呢,你有沒有試著尋找婉姊?」她明白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但她是自己的親人吶。

「沅妹,對不住,我找不到,消息在她因不從而惹惱縣官又被轉賣進青樓後斷掉,我曾經問遍京城各青樓都沒尋到她的下落,不過我還沒放棄,派人在大周王朝境內一省一省、一州一州,各處尋訪,我相信皇天不負苦心人,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賀秦滿臉誠摯道。

「阿秦哥哥,謝謝你。」她真心感激。

這些年,她不敢回首過往,連行經賀家都低著頭、不敢多看那兩扇熱悉的門,沒想到……她怎麼都沒想到,賀家從沒嫌棄過她。

是她錯想了,若是當年被後羿買下後苦苦哀求,依他的性子定會讓她回賀家,那麼,如今際遇是否全然不同?她不該被自卑蒙蔽雙眼……

賀秦口氣略略急迫,問道︰「別急著謝,先告訴我,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為什麼你阿娘一口咬定,你已經離世?」

孫沅沅嘆息。她的問題是自卑蒙蔽眼楮,還是陰錯陽差的命運?她不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再多的懊悔都改變不了既定的現實。

「阿秦哥哥,你記不記得我的貼身婢女小玲?」

「我記得,她有一對很深的酒窩。」

「沒錯,當時官兵沖進屋里時,她為了保護我、不教我受官兵所辱,挺身檔在前頭,被兵刃誤殺,阿娘靈機一動,抱住她哭喊,「沅沅,我可憐的女兒。」

「就這樣,我從抄家冊子里被消籍,之後我便頂替小玲的身份,讓人口販子賣出去。當時,我家官人半路經過買下我,兩人便一路扶持到今日。」

後羿拉直了粗眉。什麼,講到他只有兩句話?

他們可是同床共枕、同甘共苦、同舟共濟、同……反正就是同住在屋檐下十幾年的人呢。

這會兒,他滿肚子不樂意,又自卑又厭膩,怨沅沅讓他背成語,自己怎不用心些,才擠出幾個就沒下文,他滿肚子草包,哪像人家賀秦,怎麼看都是鶴立雞群、豐神俊朗、卓爾不凡,風度翩翩的男子。

他不開心,卻舍不得對沅沅發作,只好一雙眼珠子死命瞪住她的阿秦哥哥,越瞪越覺得礙眼。

瞧,那眼楮賊亮賊亮的,也不想想自己盯的是別人的娘子,讀書人居心不正,枉費聖賢書讀過那麼多本。瞧,他那張愛笑不笑的臉,一看就是心機深、城府多,成天到晚在算計別人,若讀書會讀成這樣,倒不如別讓兒子進學堂…

後羿氣得滿肚子胡話,卻不知這等胡話若是被那兩只大的听到,心里會有多快活。

「沅妹,你受苦了。」賀秦心疼道。

她微微一笑。

「不苦,相公待我很好。」

又是兩句話,還是一樣短,但這回後羿不自卑自厭,反倒信心滿載。

是咩,好歹這些年在沅沅身邊的人是他,雖然剛開始日子過得緊了些,但這些年他也很努力啊,努力讓她當富貴夫人。

「賀老爺,听你們所說的話,想來過去內子受您照顧頗多,我在這里給您道謝了。」他這話酸得很,字面上听起來沒什麼,但口氣酸、表情酸,連眼光都酸得讓人咬牙。

賀秦沒同他計較,只是笑著回道︰「知道沅妹過得好,我便放心。」

之後,他們又腳過好一陣,兩個人都不想歇口似地,氣得後羿在一旁頻插話,孫沅沅只好先推薦壽棺,賀秦付下定銀、領著兒子離開,相約日後再訪。

這約定讓後羿心情不爽利,但比不爽更不爽的是……

夜里,他與妻子躺在床上,問了問兩人過去是什麼關系後,孫沅沅毫不隱瞞的回答,「我們是訂下婚約的青梅竹馬。」

這句話,讓後羿從深夜睜眼到天亮。

大樹下、台階旁,予月捂著眼楮、跺起腳,一臉氣急敗壞。

又來了!最近她不知道打哪里惹來一群愛欺負人的討厭鬼,成天在她身邊曉不停,嚇得她哇哇大叫。

他們一下子撞在樹干上,血噴灑出來,滿地的血漫過她的鞋子、噴得她滿頭滿臉,她幾乎可以聞到那股惡心的血腥味。予月嚇得背過身、別開臉,又對上一張慘白的、七孔流血的鬼臉,她眼睜睜看著對方,兩顆眼珠子骨碌骨碌從眼眶里頭滾下來。

她想躲,可不管躲到哪里,都有慘烈畫面等著自己,他們日里來、夜里來,想要尋開心時就跳出來整她,見她嚇得哇哇呀,他們就會興奮得意。

就像現在,又來!

他們對著她的脖子猛吹陰風,她已經夠怕冷的,被他們這樣吹著,全身雞皮疙瘩更是爭先恐後冒不停。

她雖然脾氣隨和,可幾天幾夜沒睡好覺,整個人都快冒火了。

生氣了!

予月用力放開捂住雙眼的手,張開眼,兩三個鬼兄弟不懷好意地把她圍在圈圈里,他們拿把刀子同時往自己胸膛剖去,把里頭的心給掏挖出來,當著她的面,將心髒切成一瓣瓣,像吃橘子似地放進嘴里咀嚼。

真惡心,她好想吐,可她通自己兩手叉腰,張揚怒容,打算用一陣大吼大叫把鬼給嚇走,可是……咻地!他們通通不見了!

發生什麼事,有人在灑黑狗血嗎?還是廚娘剁公雞頭,他們聞到血腥味,一古腦兒給嚇跑?

但菜飯都要上桌了,現在才剁雞,容人要吃什麼?

予月想不出個所以然時,便听見大哥、二哥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轉身,她看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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